33 打击

“小妹。”

曲婉兮浑浑噩噩的走着。西安很热闹，特别是随着陕西局势慢慢的稳定，西安更是热闹。但曲婉兮根本就看不到这些，整个人丢了魂一样的盲目走着。

根本看不到旁边有人，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小妹。”

有人叫自己，曲婉兮也没有听到。

曲翊凡叫了好几下，曲婉兮都没有反应。因此上去拉了一下曲婉兮，这才让曲婉兮惊醒。曲婉兮看着曲翊凡，哭叫道：“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妹，怎么了？”

“我……，我……。”

曲婉兮说不出来什么，突然见到自己的哥哥，不停地哭泣。

哭。

只有哭。

曲婉兮不管表面上多么坚强，她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猛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完全是手足无措。她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要怎么解决，她丝毫没有任何的办法。看到亲人，当然只有哭。

“小妹，走，回家再说。”

曲家是耀县大族。

虽然家人都在耀县，但曲家在西安也有一个房子。会让曲家的人来西安的时候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小妹，你怎么来了西安？”

“哥，哥……，都督府已经下令解散女子军，还取缔女子后援会和教育会。我是专程来都督府找大都督的。不过根本就没见过张凤翙，只见到了郭希仁先生。他们……他们……”

“小妹，野够了，就回家。”

曲翊凡严肃的跟曲婉兮说话。

“你知道吗？最近我们曲家的压力有多大。你在三原鼓动那些女人走出来，闹了个沸沸扬扬。你竟然还收留别人家冥婚的对象，别人家的小妾。你知道影响力有多坏，在开省议会的时候，那些人都在指责我们曲家。要我们把你带回去。现在都督府取缔那些什么后援会、教育会之类的，你正好就跟我们回家。一个个大姑娘家，和那些男人走的那么近，以后怎么嫁人。”

曲翊凡这段时间在西安也是压力非常大。

那些省议员一个个都在指责曲家，一个个都在批评曲家。谁让曲家的姑娘是这些女权运动的领导者。短时间之内鼓动了几百女子参加革命。

重要的是，曲婉兮还鼓动了不少大家族的女子。

“哥，你这是什么话。前线打仗那么多伤员，军政府都处理不了。我组织人，帮助伤员，当时军政府怎么不跟我们这么说。现在革命要成功了，他们害怕那些地方士绅，就开始指责我们。”

曲婉兮稍微回过神来，暴怒的回答曲翊凡。

“说我收留冥婚的对象，别人家的小妾，可是你们有问过她们愿意去给死人冥婚，你们可问过她们愿不愿意给人当小妾。你们男人认为这是你们定的规矩，千百年不变的规矩。可是为什么受伤的全是我们这些弱女子。为什么我们不能改变这样的局面，为什么。”

“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就是想改变这样的命运，难道我们不对吗？”

曲婉兮哭着质问曲翊凡。

曲翊凡看着自己的妹妹哭着问话，心情也是不好受。不过只是心疼自己的妹子，而不是对男女平等有什么想法。

因此曲翊凡道：“小妹，这个世界上千百年来都是这个规矩。就连孙中山、黄兴他们在南京现在都闭口不谈关于男女平等的问题，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能改变千百年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吗？规矩，规矩，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

“什么规矩？”

曲婉兮哈哈大笑，带有哭腔道：“狗屁规矩。既然规矩这么重要，为什么民国成立皇帝都没了。皇帝难道不是传承两千年的规矩，我们不还是打破了帝制。”

“你……”

曲翊凡叹口气，看着倔强的妹妹道：“小妹，这事情没有什么商量，你必须要回家。我知道你和那个陈平的事情，现在风言风语这么大，家里也不会反对。我听说了，陈平在前线打的很好，军政府必定有他的位置。也不算辱没了你。以后不要管那些事情，嫁给陈平，好好的相夫教子。”

屈服。

也算是另一种的让步。

在一个保守的省份，曲婉兮闹得如此之大，想要嫁人都非常困难。哪一个家族愿意接受这样闹腾的媳妇。曲家也没有办法，曲婉兮的年龄限制也是越来越大，总不能耽搁在家里。

所以才让了一步，愿意满足自己小妹和陈平的婚事。

要不是因为曲婉兮在渭北大家族当中“名声扫地”，以曲老爷的性格是怎么都不会同意陈平的。

“哥，你以为我是为了我的婚事。不行，我要回三原看看。”

“小妹！”

“哥，我必须要会三原。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回去。”

曲翊凡看着倔强的妹妹，忍不住点点头，道：“你等着。我跟你一起回去。”

…………

“秋月姐，婉兮姐怎么还不回来。”

陈小丫在陕西女子教育会焦急的走来走去。

“秋月姐，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自从都督府的取缔命令下来之后，我们这里完全闹翻了。婉兮姐再不回来，就要出大事情。”

秋月好像是没听到陈小丫的话，在那里对着镜子不停的化妆。

秋月很漂亮。

或者说人长的很是迷人，水汪汪的眼睛，很容易勾引男人。妖娆，秋月绝对是这个类型。本来有段时间秋月都没有化妆。

但今天她对着镜子画了半个时辰。

“秋月姐，都这么着急，你怎么还有闲心化妆。”

秋月放下了手中的镜子，对着陈小丫嫣然一笑。

一下就让陈小丫都迷离。

实在是太漂亮。自从秋月来到女子军之后，从来就没有看过她笑，迷人的眼睛露出来的一直都是冰冷的眼神，永远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冰冰的寒气。

但秋月今天笑了。

非常迷人。

陈小丫跟着秋月这几个月下来，虽然知道秋月很美，但从来没有想过她笑起来会如此美丽。因此一瞬间陈小丫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呀，记得小时候我们村的山上有很多桃树。但现在我却一点记不得家里是哪里，我只是记得满山的桃树。应该是桃树。”

陈小丫很惊讶。

因为这是秋月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那一年也不知道是五岁，还是六岁，我们那里发大水。我跟着母亲逃难，母亲饿死了。我被人卖来卖去，最后卖给了魏家。我想革命成功，或许我能够离开魏家，找到我的故乡在哪里，或许能够看到我梦中见过无数次的桃树。我家那里很美，很美。”

秋月脸上浮现出无限的回忆，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

陈小丫愣愣的看着秋月。

“真的很美，很美。可惜我这辈子都无法回去了。”

“秋月姐，秋月姐。”

秋月扭头看着陈小丫，伸手抚摸了一下陈小丫的头发，用宠溺的语气道：“我也有一个妹妹，不知道是死是活。如果活着就是你这个岁数。”

但脸色开始慢慢的变冷，自言自语道：“希望她已经死了。”

“秋月姐。”

陈小丫吓住了。

秋月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但今天说了这么多。而且说得还这么瘆得慌。

“活着干什么。我们这样的出身，注定这辈子就要受苦，何必活着。向我这样活着，我真希望她在那次大洪水当中死了，不用看到这个肮脏的世界。”

“秋月姐……”

“蹬蹬蹬——”

“秋月姐，外面有自称是耀县魏家的人。说是要带你回家。”

“魏家？”

陈小丫脸色一变，道：“秋月姐，怎么办？是魏家的人。你先躲起来，我们来挡住他们。等婉兮姐来了，再处理。”

秋月微微摇头。

从袖子当中拿出一个酒杯，再从旁边的柜子当中拿出一瓶酒。这个酒还是当初成立教育会的时候，大家为了庆祝备的酒。

秋月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了。

然后拿起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最后慢慢的站了起来。

“走，我去见他们。”

秋月缓缓地往前走，嘴里自言自语道：“人的命，天注定。人岂能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