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命运

陕西女子教育会。

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自从女子后援会、女子教育会这些成立之后，三原地区很多人都是对这些指指点点。但当时革命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女子军甚至有武器，跟一个军队一样，大家也不好直接说什么。

就连一些大家族也都是观望。

但随着秦省都督府的公文，大家都知道女子后援会和女子教育会被取缔。因此各种批评声音越来越大。这一次魏家来人，更是吸引了很多好事之徒。

前面几个女子被这么多人围着，很是窘迫。

此时教育会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一个身影出现在大家眼前。不少男人这个时候都是吞了口水，穿着一身白色旗袍的秋月非常迷人。

修长的身体，迷人的身姿，加上漂亮的面孔，真真正正的吸引大家的目光。

本来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秋月，今天却是一直都带有笑容。这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嘴角当中也是带有丝丝的笑容，看着围在这里的所有人。

没有一丝一毫的局促。

秋月出来，教育会前面瞬间有了短暂的平静。就是和秋月朝夕相处几个月的这些女子都没有看过秋月如此的面目。

很漂亮，而且很潇洒。

“贱人，丢尽了我魏家的脸面。”

就在此时，一个愤怒的声音破坏了这种气氛。一个扮相贵气，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子气冲冲的怒骂。指着秋月道：“我们魏家缺你吃的，还是缺你穿的。贱人，还不给我回家。”

这个女子气势汹汹。

秋月看着她一口一个“贱人”的叫着，并没有生气，还是笑吟吟的看着她。等到她说完，才慢慢的开口道：“夫人，你以为我稀罕魏家吗？”

说这话的时候，秋月的脸色才开始变冷。

“魏家，魏家。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魏家。”

“你……”

魏家夫人听到秋月的话很是生气，指着秋月手不停地发抖。脸上狠辣之色浮现，道：“贱人，很好，很好。可惜你忘记了，你是我魏家的人。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回魏家。不知廉耻的**，在这里和一些野男人接触，定要浸猪笼才可以洗刷你带给魏家的耻辱。”

旁边不少人听到“浸猪笼”都是脸色大变。

还有不少男的心中可惜这个美少妇。如此姿色美女，真的要被魏家浸猪笼，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你们敢。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谁要是敢带走秋月姐，我让他尝尝炸药的滋味。”

陈小丫听到魏家要让秋月浸猪笼，直接拿出了炸药。

女子军。

这群女子军虽然很少直接上一线战场，但也跟着部队上过战场。战火纷飞的时候，送过弹药、抬过伤员。不要说是期初给他们炸药，她们甚至在战场上还缴获了一些长短枪。

女子军手中可是有二十多杆长短枪。

“哼。小姑娘，你可不要吓唬我们。你们女子军已经被解散，都督府也已经取缔了你们这个教育会。我们带走秋月，合理合法，谁也挡不住。”

魏家夫人说的斩钉截铁。

曲婉兮胡闹，曲家压力大。但这个和魏家完全不一样。魏家是真的压力大，而且是丢人。自己家的小妾竟然参加了女子军，参加护理伤员。

简直是把魏家的脸面丢尽了。

之前魏家不敢动，是担心这些革命党。现在军政府开始不理会这些女权运动，魏家就知道必须要尽快的把秋月带回家。不然如果真发生什么不堪的事情，那么魏家就真的没脸出门。

至于带回家之后，怎么处理秋月，那是魏家的事情。

“哈哈，哈哈。”

看着这些人，秋月突然间大笑。

笑的是越来越大声，让很多人莫名其妙。慢慢的笑声停住，秋月看着魏家夫人道：“从我卖给魏家，我的一切都是魏家做主。我活着就听你们魏家的，听上天的安排。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命，我无法改变，我无法主宰。可是死，我却不能交给魏家，交给上天来决定。我这辈子能够自己决定一件事情，我很满足。”

“噗——”

说着说着，秋月吐了口血。

“秋月姐。”

陈小丫第一个发现秋月的吐血，因此立马扶住了秋月。但秋月的身体一软，还是摔在了地上。陈小丫身体瘦弱，个子也偏矮，抱着秋月一起倒了下去。

“秋月姐，秋月姐。”

陈小丫哭着叫秋月的名字。

这个变动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因为疼痛秋月脸上留着汗滴，但秋月的脸上却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秋月慢慢的抬手，抚摸陈小丫的脸。

“小丫，不要哭。有时候死未必是坏事情。”

“呕——”

秋月吐出的血越来越多。陈小丫哭着帮秋月擦拭，但怎么擦拭都擦不干净。

“自从逃难之后，到现在快二十年时间，这几个月是……我……最幸福的。几个月……几个月……我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梦醒了，该……该……”

“秋月姐，秋月姐。”

陈小丫抱着秋月，看着体温慢慢变冷的秋月，大声的哭起来。

虽然秋月一直都冷冰冰，但在陈小丫心中秋月是自己的姐姐。秋月偶尔那种宠溺的眼神，都会让陈小丫感到温暖。那是母亲的眼神，是姐姐的眼神。

陈小丫感受得到。

“秋月姐，你不要死。你说过，你有时间会教我识字。我以后要成为一个女先生，你要看我成为一个女先生。秋月姐……”

陈小丫撕心裂肺的哭着。

为什么要如此。

这不是我们要的革命。为什么秋月姐姐要死，为什么。陈小丫双眼迷离，她想不明白。我们都参加革命，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秋月姐会死。

难道人的命，真的是天注定。

人岂能逆天。

陈小丫抱着秋月，秋月的身体越来越冰冷，陈小丫的脸色也越来越冰冷。眼睛空荡荡的，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魏家的人和陈小丫的眼睛对眼的时候，都是立马转过头。因为太可怕。

“走，晦气。”

魏夫人脸色难看，带人立马离开那里。因为他看出陈小丫这个时候的情绪不对劲，害怕出现其他的事情。其他看热闹的这个时候也都是离开这里。

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小丫。”

大家都离开了，但有个看起来非常老的老头却没有离开。穿着普普通通的灰色衣服，到处都打了补丁。来到陈小丫跟前轻轻地叫了陈小丫。陈小丫抬头看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惊喜，但很快疑惑道：“爹——”

“小丫，跟爹回去吧。侯家说了，只要你回去，这次的事情就不会追究。小丫，那个，那个，你在侯家也是不愁吃不愁穿。侯家也不介意……””

老头很是小声的跟陈小丫说话。

听到此话，本来还带有一丝喜悦的陈小丫，脸色再次变了几下。看着老头，大声道：“为什么，爹，为什么。我们家已经穷到没饭吃了吗？为什么，你可以让哥哥娶一个好媳妇，给他体面的婚礼。你也可以让弟弟上学读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一点都不考虑我。你从来没有为我想过。”

“哥哥要结婚，你要体面的婚礼，你要体面的娶媳妇。为了这个你就让我去冥婚，你知道我在侯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为什么，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闺女，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孩子。”

陈小丫抱着秋月，跟老头大声发泄。

老头低着头诺诺不语。陈小丫哭着道：“是啊，哥哥和弟弟都是男人，可以顶门立户，可以传宗接代。我是女人，我是女人。我为什么是女儿，我为什么不是儿子。可是爹，我也是你们的亲闺女，我也是你们的孩子。”

“人的命，天注定。天注定我生为女儿，天注定我就是这个命。哈哈，哈哈哈。”

陈小丫发了疯一样的一会笑，一会哭。

站在陈小丫旁边的教育会不少人都是一边哭，一边迷茫。她们都对革命充满热情，她们都相信革命成功之后，她们有的人可以追求男女平等，有些人可以摆脱命运。

可是呢？

为什么革命成功，第一个抛弃她们的就是他们信任和追随的革命党。如果没有都督府取缔后援会和教育会的公告，这些人怎么会堂而皇之的来到这里带人走。

革命？

为什么革命党连皇帝都敢拉下马，却不肯给一起革命的她们一点施舍。

“小丫……”

老头还想跟陈小丫说什么，但看到陈小丫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吓了一跳。陈小丫的眼睛当中是满满的绝望，眼神迸发出一种完全陌生的东西。

看的老头都胆战心惊，不敢说下去。

陈小丫个子矮，比不上秋月。但她还是吃力的背着秋月，一步一步的离开教育会大门。其他人想要过来帮忙，都被陈小丫推开。

一步一步很慢，慢慢的消失在老头的视线当中。老头闭上眼睛，露出一丝悔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