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不节哀

葬礼就办在军区大院的常宅里，那是常厉和沐卿佳久居的地方。这次的葬礼，没有臃肿的样式，没有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只有吊唁者的真心。

军报刊登的常厉夫妇的死讯，若是真有情者，不请自来，何须多言?。

到场的更多的是军人，冷峻，刚硬的铁血男儿。常家军三代，红三代，来的有常老爷子的战友，有常厉的枪杆兄弟，也有常琉夜和常琉华的兄弟们。

更有军部和政府的代表，也不乏商界**，常厉死了，可常老爷子还在，常家两兄弟的卓越更是有目共睹，所以常家不会末落的！

一身笔挺的军装，每一个回礼，每一个鞠躬，都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得刺。

一切都井井有条一般，来吊唁的人走了一波，来了一波……灵堂上没有过多的言语，再多不过的就是“节哀！”“保重身体！”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场面话罢了。

她来了，不用闭眼。

常琉华推着轮椅缓缓走进灵堂，轮椅上坐着的是——常七夏。而她的怀里抱着一束花，一束黑色的花。

前来吊唁的年轻一辈也许不知道，那黑色诡异的花是玫瑰，黑玫瑰。在常老夫人下葬的时候，整个礼堂用来祭祀的花就是黑玫瑰。那时候常七夏，才刚刚3岁。

爸爸妈妈……

常七夏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苍白的脸色更是勾起了在场众人的同情，是啊……屠杀中唯一幸存的人。

常琉夜自常兴文身边走出，他要点香……轮椅在常琉华的推动下到了祭台前，“小七……”常七夏抬头，接过常琉夜递来的香。

“华哥哥，我要起来……”他们猜不透她想干什么……

“好……”常琉华俯身，避过她的伤口，轻轻地揽住了常七夏的腰。常七夏双手向轮椅扶手使力，慢慢地，慢慢地站立了起来。

“小七，行吗？”常琉华想要再使点力，他怕……

“华哥哥，放手！”她能站得住的，她要站着，挺着腰骨跪拜父母，而不是虚弱的坐着，上香也要哥哥代劳。

“小七……”不要这样……常琉夜伸出手想要与弟弟常琉华一同搀扶她。

“夜小子，你们放手！！”一直静观其变的常兴文，出声示意他们放手！

“好……”现在他们不放也得放，当事人拒绝，常老爷子的示意，不放也得放。

常琉华放开了常七夏“小七，站住了，别倒下……”倒下了还有哥哥在，什么都不要怕……

常琉夜和常琉华退回了常兴文的身际。

常兴文看着好像风一吹就倒的小孙女常七夏，倔强得像极了常厉，都不会是需要过分保护的，既然拒绝了帮助，那么就不会倒下。

常七夏端着手里的香，一拜，两拜，三拜，香稳稳地插在了祭台的装香处。

常七夏的祭拜结束了吗？结束了吧！这是大家的想法，却不是常七夏和常兴文的想法，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常七夏走到了常厉和沐卿佳的遗像前，轻轻地亲吻了画上的脸庞。

“爸爸妈妈，小七会活得很好的！”若有灵在世，若在天有灵，常七夏的这一句心里话，常厉和沐卿佳会听见的。

相信他们已经听见了的，相信……苍天有情亦有眼……

是眼泪，常厉遗像上的泪水映入了常家三人和众人的眼中……活人故去，令人成殇。

常七夏往后推了一步，常琉夜想去搀扶她，她看起来随时都好像要没了生息一样……“爷爷……”常兴文拉住了常琉夜，看了一眼常琉华，再一次示意他们先不要过去。

常七夏拾起了被常琉华代献上的花，她刚才怀里抱的那束花，那束黑玫瑰。

刀！！一闪而过的亮光被常琉夜捕捉到了。小七手里有刀，小七，难道要寻死？！！不会的！！

常琉夜刚冒头的想法被自己给灭了。沉住气！！沉住气！！

常兴夏右臂弯着那一束黑玫瑰，右手上的小刀狠狠地划向了左臂。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衣衫，割破表皮层，鲜血浸透而出。

“啪……铛……”鲜花与刀子同时落地，这是……

常家小姐这是自残？！！！

七夏想要干什么？那束黑玫瑰是要用来干什么的……

屠杀唯一的存活者，恐怕是常厉拼死保护下来的，常七夏受到的刺激肯定不小的……这灵堂上见血又是……

几乎等于是围观者的众人，心里各有所思，各有所想……复杂极了。

跪！！！常七夏跪了，双膝跪地，重重的跪地。就跪在常厉和沐卿佳的遗像前！就跪在了那束黑玫瑰前！就跪在了那把刀子前。

血！！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淌，‘浇’进了黑玫瑰花束里。“父亲，母亲，七夏以跪拜你，以花祭你，以血念你！”声音不大，却声声入了旁人耳。“七夏会活着，活得很久！很久！爸爸给女儿的命，谁也拿不走！”

小七怕是心性会完全不同了！常兴文知道了，看到了，自己这个孙女以后怕是会让他……

惊叹吧……

第十八章我不节哀

“小七……”常琉夜再也压不住心脏的狂跳！拳头握紧，握紧，再握紧……

低着头的常七夏，头发遮掩住了脸蛋，谁都分不清这到底是覆灭的恨意，还是涛天的哀情！

他冲了过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常七夏，“小七……”眼里是满世界的担忧，眼底却是抹不去的忧伤。

面对常琉华推过来的轮椅，常七夏没有依着势坐下，“华哥哥，我不需要它！”轮椅已经不是她需要的了，在她跪下的那一刻起，她不需要能体现她软弱的物件。

“可是……”小七，你的身体……常琉华又欲言又止了……“夜哥哥，我觉得你应该给小七包扎一下……”常七夏抬起头看向常琉夜。

小七……她笑了……

常琉夜看着常七夏病容上的浅笑，很真实，仿佛什么都已经放下了，就这样从这次伤痛中走出来了一样。

“好！”异口同声，轮椅常琉华让人推了出去，常琉夜让人拿来急救箱给常七夏包扎伤口。

一切在在场人士的眼里都好像是一场戏一样，常家的小姐，血红与黑色交织的献祭黑玫瑰，常老爷子的静观其变，所有都好像不同寻常，又好像平淡无奇……

但是，他们都得出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常家的小姐，常七夏以后怕是会比她两位哥哥有出息，怕是更不输她父亲常厉。

常七夏没有回医院，她要求留下来，留在灵堂，和常兴文仨人一起，一起回礼。

军区司令来了，他是亲手提拔常厉的人，也是看着常厉一步步往上走，成长的那个领导者。

军区司令穿着那一身迷彩服是他第一次见到常厉的时候穿的那一身，现在他来见常厉最后一面，也穿了这一身。

国家的栋梁之才陨落了，他的接班人也没了，军区司令心里也难受……

军区司令给常厉和沐卿佳鞠了三个躬，上香。

“兴文兄节哀啊……”毕竟死者已逝，生者保重啊……！

军区司令和常兴文只是差了几个年岁而已，当年的情份，让两人私交甚好，亦以兄弟相称。

“琉夜，琉华，七夏节哀！”伤了心比伤了身体更可怕，残破的心力是不足以支撑躯体的，无论躯体有多么强壮。

“我不节哀……”一点也不想节哀……常七夏一语惊四座。

从未有人敢说不节哀，在一个葬礼上?每一个死者的家属都会接受每一位吊唁者的这一句“节哀！！！”

“司令爷爷，七夏不想节哀，不要节哀，我要永远记得今天我要父母与我，与我哥哥，与我爷爷再无见面之日，我要记得痛失父母的心痛，我不要我至亲至爱的人再这样先我而去，我不能节哀……不能……”澄亮的眸子，惊艳了军区司令，漂亮的话搏得了众人内心的好评！

“好，！夏，我们不节哀！我们不节哀！”军区司令以一种极度赞赏的眼光直视着常七夏。

常厉的女儿，骨子里也留存着常厉的不平凡的血液。军人的后代，军魂的继承者，都不会泯于众人的。

“好，司令爷爷也不会节哀，国家丧失常厉这一个栋梁，是祖国的殇；军营陨落常厉这一个将才，是军部的哀；常家失去常厉这一个儿子，是家庭的痛……”官场的人，官话自然是杠杠的，三言两语，军区司令就把常七夏的“不节哀”说到了于公，于私都是只对不错的地步！！！

“我们常家人，没有节哀顺变，只有永远铭记在心，逝去的人，永远活在心里，就像我常家的军魂，——不——朽——！！”

对于常兴文来说是儿子的优秀，对于常琉夜他们，常家三兄妹来说，是伟岸的父亲，永远的英雄！

好一个不朽！！好一个永远的军魂！！在场的每一个军人胸中的热血就像被浇了一把火，瞬间点爆。

那是他们作为军人永恒的信仰，永恒的忠诚对象，就和祖国一样，永远的守护……

军旗不倒！军号不息！！军鼓不止！！！军绿不变！！！！军魂不朽！！！！！是每一个军人的追求与守护……是他们投身绿营的执念……

常兴文几句话犹如热锅浇油，现场气氛愈发庄重，深沉……脊梁骨挺直的爷孙四人……一批批前来的士兵，军官，每一个昂首敬上的军礼，都代表了一份无上的尊重。

简单的吊唁仪式依旧是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下午15:00，准时前往烈士陵园。

人散了，灯息了，香灭了，灵依旧在，英灵永存……

英灵永存成了在常七夏“我不节哀”的插曲发生后，前来吊唁的每一个人的口头话与心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