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建闽（二）

晚上的时候，我又来到了厨房，还是那个时间，不过里面点着灯，不象是上一次那么黑，刚刚靠近，我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煮药味道，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温伦在里面又在熬他的药了。

也不知道温伦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我也没见到他咳，也没有见到他喘，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没有几年活头了呢？

我推门而入，抬起头来，又有些惊讶，原来里面除了温伦之外，还有厨师李四。

“你果然还是来了！”温伦依然坐在那个火炉旁，平静地道。

我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李四，忽然发现这位李厨师看我的目光里满是温柔，好像是一个父亲在看自己的儿子一般。

“李伯！”我客气地叫了一声。

李四如梦方醒，尴尬地笑了笑，问着我：“喜子，我听说温先生要收你为徒，你却没有马上答应哟？到底是为什么？你可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想要拜在温先生的门下而不得呢？”

我看了温伦一眼，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

“李伯，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会向他推荐我呢？我来到吴王身边还不到一个月，而且我原先还是明州的俘虏！”我问着。

“呵呵，这个跟身份没有关系的！”李四道：“我知道温先生想要收个徒弟，也知道他想要收个什么样的徒弟，我觉得你最合适，所以就向他推荐了你！”

“可是你了解我吗？”

他看着我，收起了刚才还有笑意，一本正经地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一见就如故的，我对你就是如此！”他说着，又道：“再说，我也向别人打听过你的事情，能被小公主夸赞、还送宝马的人，肯定不是坏人！呵呵，小公主，那可是有识人之明的本事，她是大儒陈丰的得意弟子，自然不会看错！”

我有些沮丧起来，原本以为可以从他这里套出一些话来的。

“今天是想通了吗？”温伦不阴不阳地问道。

“想通了！”我只得道：“我愿意拜在你的门下为徒，只是如今我身为吴王身边的护卫，没有自由的时候，你又如何来教我呢？”

“那夜我已经说了，我会有办法！”他道：“好在你的基础不错，内力雄厚，比一般人强了许多，这也省却了我不少的功夫，可以专心只教你剑术！”

“喜子，你还不快快叩头拜师！”李四生怕我又放弃，在边上连连催促。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温伦磕了三个头，这三个头其一代表叩天地鬼神，其二代表叩师门之祖，其三代表叩以师为父。

“好了，既然你已经行了入门之礼，那么你我便是师徒，别人教徒弟会有很多的规矩，我这里没有！”他道：“不过，以后你最好还是不要向别人透露你我之间是师徒关系！”

“为何？”我疑问道。

“这是为你好！”他道：“我这个人在江湖上的仇家很多，年青时得罪了不少的人，如果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弟子，肯定会为难于你！”

我不由得有些感激，他将我拜他为师的坏处先说出来，想必不会只是为了提醒我这么简单。不过想想，以他如此高绝得武艺，还要投靠到宋泽的手下来做事，定然是无处可去了，只能寻求皇帝的庇护。的确，以江湖人物的心理，不管正邪，都以清高自傲，不屑于投靠官府，便是温伦在吴王宋宗原的面前，也是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这种高傲是他们骨子里生来就有的。

“今天正好，时间也不晚，我就教你一招起剑式，够你练上十天半个月的了！”他说着，站了起来，随手拿了一根木柴以当宝剑，在我的面前立直身体，右手举起横握，木柴向外，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造型，然后右脚前驱，缓缓地将木柴向前递送，一直到右臂伸直，挺立不动，停了片刻，便收拢起来，随手将木柴丢给了我。

我忙接住木柴，按他的样子，轻松地便完成了这个动作。

“嗯！不错！”他夸奖着，却又道：“这柴禾到底不是剑，哪天你还是去买打剑来练才好！”

“诺！”我应允着，不解地道：“您说的就这一招，让我练十天半个月吗？”

“你觉得呢？”

“师父真会开玩笑，这么简单的一招，我如今便会了，怎么需要再练上那么久呢？”

他没有答话，又接过了那根木柴，还是按照刚才的样子，随随便便地使出来，但是只稍作停顿之后，又来了一便，这一次已然比刚才要快了许多，一遍遍往复了大约十来次，却是越来越快，直到最好，我根本就看不出他的身影，只感到有风在响，再一眨眼，木柴已经指到了我的哽嗓处。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的外号叫作鬼影。

他把木柴递给我，重新坐回到原处，炉子上的汤药已经沸腾了，还咕嘟嘟地冒着热气，他幽幽地道：“练剑就象煎药一样，不是水开了就可以的，也不是一直煮下去把水烧干为止，而是要掌握火候，恰到好处，让药力尽出，才可以达到药效最佳，否则，多一分少一分，药力都是不够的！”

我琢磨着他的话，觉得的确很有道理，点着头：“徒儿明白了！”

“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外面练去吧！什么时候，你能够练得如我一般得快，再来找我。”他说着，一边摆弄着那个药罐子，一边又道：“这起剑式后面还有三十六种变化，只这一招，当年我便练了一年。我那时年岁小，没有你这么聪明，看看你能练到什么时候吧！”

“诺！”我只得点着头，拿着柴禾走向门口。

耳边传来了李四一声叹息，却是幽幽地道：“静听空山寂，笑看风云起！恭喜先生，今日总算为风云十三剑找到了传人！”

“先莫如此说，行不行的，还要看这小子的能力，但愿你我都没有看走眼！”

我没有理会，径直走出门，在庭院里一丝不苟地练了起来。

赵军之所以强大，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的组织能力出众，尤其是龙袭军，五万人说要南下，只三天功夫，便准备妥当，在**的一声令下之后，车辚辚马萧萧地往建闽杀来。

按照宋宗原与方昆事先所做的战术方案，赵军分兵两路，以龙袭军为主力，淮南军为辅，齐头并进，沿着入闽的古道南下。

淮南军为左翼，由温州沿海岸南下，过横阳，破长溪、连江，直捣福州城下；同时，宋宗原将配属于龙袭军帐下的水军划归韩光虎节制，在海上发起攻击，配合淮南军攻占福州、泉州等建闽沿海重城。

龙袭军为右翼，从衢州江郎山南下，过峡口关、仙霞关，攻下枫岭关打开入闽的通道，进围浦城，一旦拿下浦城之后，便长驱直入，直扑闽国都城建州，只要拿下建州城，也就意味着王氏闽国的覆灭。

宋宗原与方昆的计划很好，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进军方案，但是我却觉得这并不是最好的，因为若按他们的方案来进行的话，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够拿下建闽，我可以看出来，方昆图的是稳。如今这种局面之下，不管怎么打，都可以令赵军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我有些奇怪，这一次的作战，方昆并没有跟着宋宗原出征，难道真得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不习惯南方的瘴疬之气？我不相信，而且我还知道在我们从明州出发往衢州的路上，方昆便离开了明州，到底往何处去了，却不得而知。这些事情，却是我从宇文商那里得知的。宇文商与屈让被吴王派出护送两位公主去杭州，在回来的半路上遇上了方昆，方昆当然也不会告诉他们要去哪里。

宇文商与屈让赶到衢州与吴王会合，连忙向宋宗原报告了路遇方昆的事情，宋宗原只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再没有下文，我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的诧异，这说明方昆的去处，宋宗原是知道的。

“难道方先生离开主公了吗？”便是骑在行军的马上，宇文商还有些嘀咕，向身边的郑宝轻轻地打听着，在他看来，郑宝一直跟在吴王的身边，定然知道原因。也难怪他会有这种想法，以方昆布衣的身份，又非是吴王的门下，最多只算是客卿，当然是想走就走得了的。

郑宝摇了摇头，小声地道：“方先生是去帮主公办事去了，去找一个人！”

“哦？”宇文商马上来了兴趣，问道：“找什么人呀？”

“俺怎么知道！”

“攻打闽国，他不应该离开呀！”宇文商还有纠结着。

“你这话说的！”郑宝有些不愿意听了，道：“就算没有他，难道主公就打不下闽国来吗？再说，方先生走之时也说了，攻闽没有什么好说的，就以如今我们的战力，根本不需要弄什么诡计，又不是对付徐广那样的英雄！”原来在郑宝的心目中，那些谋士就是搞诡计用的。也难怪他会这么想，也许在很多人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是呀！”宇文商道：“如今闽国空有其壳，外强中干，的确没有必要出险招！便是这样过去，耗也耗死他。”

“主公可不是这么想的哟！”郑宝道：“虽然皇上派了钦差大人过来慰问，但朝中还是有人在说主公的坏话，已经令皇上起了疑心。俺猜，方先生应该是去了京城，为主公辨明清白！”

听到这话之时，我不由得一愣，如果宋宗原真有要当储君的野心，在这个时候派方昆入京，也是迫不及待的。大赵的机会就这样被宋宗原拖了三年，不是过也是过了！难怪宋宗原如此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