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受困（三）

我很快找到了许彬留在浦城军宜司的负责人，打着**的名义，向他了解了一些必要的军情。其实，他们所知道的也并不比我多多少，许彬的谍报机构与徐青青相比，差得太多，简真就是星星与月亮之比。不过，军宜司对自己人的行动倒是十分清楚，哪位将军此时应该到达哪里了，他们仿佛是眼见到了一样，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离开了军宜司，我并没有马上赶回太守府，耳听着四面喊杀声震耳欲聋，知道此时闽军已经在攻城了。

问了一个巡街的伍长，知道朱俊此时就在西城，而且听那边的动静，显然要比另外三个方向要大了许多，西边应该是敌人的主攻方向。

果然，此时朱俊正站在靠近西门的城墙上，面沉似水地在指挥着守城战。我不知道他此时心里，是不是紧张万分，不过看他表面上的模样，平静得仿佛是胸有成竹，他的确是有大将的风度，虽然到此时他只是一个校尉，我想如果这一仗他能够顶住闽军的进攻，守住浦城，那么宋宗原肯定会晋升他成为将军的。

“风！”随着朱俊的一声怒吼，早已经准备就绪的弓手们拉起了弦来，将弓拉得满月，齐齐射出箭去，那些箭如同飞蝗一般，密密麻麻地射将出去，指向天空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径直扎下地面上正接近城墙的敌人，只听得声声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甚至于盖过了刚才前冲的喊杀之声。这了一队弓手约摸百人，射出箭之后，立即后退，又有另一队弓手拉弦引箭，同样射出箭去；而后退的弓手再一次齐齐引箭向前，随着朱俊的指令，再一次齐齐射出。

我快步冲上了城墙，对于攻城与守城的这种场面，此时是再熟悉不过的。城外，闽军的进攻并不犀利，与当初明州之战是赵军的攻击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们也在射箭，只是那些充当掩护任务的弓手们并不专业，所射之箭少有到达城墙之上的，也只是仗着人多势众，壮壮胆子罢了；而他们的攻城步兵，却没有一台像样的云梯，最多的是两三个长梯绑在一起的高梯，将将可以搭上城墙。而便是如此，那些冲过来的闽军们，还是在龙袭军的乱箭之下，纷纷倒毙，他们的甲胄与赵军士兵的皮甲相比，又差了几分，多是布甲，仅仅可以抗寒，也只有那些拿着盾牌的刀手们可以保护自己。

看到城外如此情景，我只能摇头，这些闽军虽然人多，但是训练也太差了些，他们的战力不行，而且准备也不充足。如果真得有预谋的话，应该早就准备好攻城的器械，而非像如今这般举着那么几个单薄的竹梯子。

眼见着闽军攻城队从一百步跑到了五十步远，已经抵达到了护城河边，他们只要把梯子往河上一横，然后后面的人铺上木板，就可以顺利地过河。但是，这些人只是把梯子横在河上，便转身就跑，有些人跑不及时，被城墙上的箭射中，发出阵阵地嘶叫。后面赶上来的人，也没见他们手里的板子，那些没有被射中的士兵跑到河边，晃晃刀子便又被箭雨射了回去。

“佯攻！这是佯攻！”我几乎是喊着奔到了朱俊的面前，这些闽军就算是再无力，也不应该只奔到护城河边，他们有那么多的人，除了少部分中箭的人之外，大部分的人此时如何也应该抵到了城墙之下，他们跑得不快，但是喊得很大。

朱俊蓦然惊醒：“升西击东？”他马上想到了什么，当即喝令着身边的一位副将，让他在这里代行指挥，马上集合约两百人，奔下城墙往东城而去。

我也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跑着，一边对着他道：“朱大哥，为什么是东面？”

朱俊道：“四面只有东面敌军不见动静，西面人势最壮，另两面都有敌人攻城，若非是西，便一定是东！”

“朱大哥可知守城时要留兵在手以备不时之需？”我再次提醒着他。

“这个我自然知晓！”他道：“今日敌首次攻城，必定全力以赴，所谓一鼓作气，燕充不会不晓！我又不知敌有多少，主攻在何方，故而如此安排！一旦确实，定当再作调配！”

我恍然大悟，心下里对这个校尉有些佩服起来，看来，我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

眼见着已然到了东门下，忽听得城外呼声大作，那声势只比西面强，不比西面弱，我们连忙奔上城去，却见一位副将连忙报告着：“大人，这边贼众，方才还没几许人，倏忽间便出来了这么多！”

我和朱俊都向外看去，只见无数的闽军从不远处的山林间快速地冲出来，那边就好像是一个爆破的大堤，兵士们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并呈四散之态，转眼间便扑满了整个东面的平坝，急速地似风暴一样滚滚而来。

“弓手！准备！”朱俊再一次高喊起来，将那些还有些发愣得不知所措的士兵们唤醒，马上这些士兵们便在各级头目的指挥之下，成队成列，两百多个弓手分成三行整齐地排列在城墙之上，当然，他们借住着墙垛的掩护，又居高临下，可以有效避开敌人弓箭手的逆袭。在这一队弓手之前，还有持盾的刀手进行护卫，这也是攻防战中最常用的阵式。

我望向城外，那些闽军显然比西城的要精良得多，西城的闽军士兵多是布甲，那实际上很难防御箭支的突袭，而这边的闽军身着的多是皮甲，这说明闽军的这个指挥官还是很有头脑的，在实行声东击西之策时，采用弱兵精兵分开，弱兵佯攻，精兵攻城，是要一举而破。

转眼便是一百余步，我可以看到那些拉开弓的弓手们的身子都在微微抖动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力气不济，还是因为心理的胆怯。一百步是有效的射箭距离，但是朱俊并没有发令，他高举着右手，仿佛随时都会挥下来。我也知道，在他的手臂挥下来之时，也就是战斗开始之时。

五十步，已经接近了护城河。

“风！”朱俊猛得一声断喝，手臂随之挥了下来，弓手们如得赦令一般，猛然松开手来，那箭带着风声直扑城下，只见箭支落下之时，成片的闽兵倒在护城河旁边，最终没能越过雷池。三百弓手交替着轮番射杀，刚才还有些凶猛的敌阵骤然一滞，有人开始怯阵了，转身后退，这就好像是传染一样，马上就有人跟着退后，而后面的士兵由于有将校压阵，还在向前冲杀，与退后的撞到一起，场面立时混乱了。如果这个时候，城内有足够多的兵力，那么只要有人带队冲杀出去，定然可以杀退敌兵，胜得一个回合。

我原以为闽兵也就如此，哪知道他们也只是暂时的混乱，马上便又恢复了秩序，已然有将校身先士卒地冲在前面，而后队的执法官也大举地向前，将那些胆敢掉头的士兵直接斩杀，局面一下子便得到了控制。我不得不佩服闽军的领兵之将，如果他真是燕充的话，还是有些手段的。

城下的敌人足有三千之众，这是一个完整的军了，我知道这也一定是燕充的主力，只是千军万马之中，不知道那位主将藏身何处呢？擒贼先擒王，当初在明州保卫战的时候，很多次都是我射杀掉了敌人的指挥，眼见着就要崩溃的防线便又安然了，我只希望燕充也是一个身先士卒的将军。

尽管朱俊指挥出色，弓手的表现也十分不错，并没有因为敌人的众多而怯懦，但是毕竟敌人数量众多，那只有一丈余宽的护城河也没有能够挡住敌人的步伐。闽军采用沙袋填河的办法，最终还是将这条护城河填平了！

闽军显然是在事先做了准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了那么多的草袋子，里面装上土，就成为填河的最佳利器，每一个冲锋过来的士兵只要把装满土的草袋子丢到护城河里，便完成了任务，转头回跑。他们人多，也只一个上午，便填出了一条路来。只不过在护城河的外面，也留下了近千具的尸体。

时近中午，闽军发起了第一次真正的攻击，他们在将官的带领之下，扛着几节竹梯绑在一起而成的高梯，步步地靠近着城墙，那些架梯之人前面都有拿着盾牌掩护的刀手，后面还有成群的闽兵在向城上射箭，虽然少有箭支能够落到城墙之上，但是这气势分明不弱于城墙上的赵军弓手。

很显然，闽军这一次的攻城作战，也是有些仓促的，他们竟然连云梯、井栏与投石车都没有准备，只靠着几十把竹梯来进行。的确，在浦城四周的山林中，竹子是最常见的植物，而且砍伐方便，这些竹梯一定也是新近做出来的。当然，攻城的竹梯当然不会与寻常的竹梯相同，除了又高又宽之外，在竹梯的两边还绑着两根与梯子一样长的竹棍，以防竹梯搭到城墙上之后，被守城的士兵轻易地推倒，那两个竹棍会被别人持掌，令梯子按到墙头，以防梯子被推倒。

尽管守城的弓手射出了成千上万支箭支，还是没能够阻止敌人的攻城，他们的梯子搭到了城墙之上，已经有人开始攀爬起来，守城的士兵们忙乱着往下面投着滚木擂石，这些守城的物资原本是建闽浦城守军准备好守城的，却因为守将的投降而失去了用处，如今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在守城将士的努力之下，第一波冲锋的敌人被打退了下去，在城下堆满了因被砸中而从梯上摔死的人，城墙上也血迹斑斑。还有几架竹梯被推翻在地，再也没有人能够将之竖将起来。

但是，也只有短暂的平静，敌军第二波更为猛烈的冲击开始了。第一波人主要的任务还是架梯，而第二波才是他们攻城的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