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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领导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依然还得装作视而不见，和没事人一样。但是，我知道我该走什么路，就像欣君所说的那样，靠人不如靠自己，走出困境，活出自己才是王道。当然，话是那样可以说，但很多事做起来并非这样。这或许就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吧。对于工作，我还是尽量把我份内的做好，老杨同志自从江副大队走后，好像也没有原先那样忙了，早晨上班就开始在我们办公室找茶叶，然后自己瞥到开水房打一壶开水，顺带和烧开水的大爷聊一会儿天，东家长西家短，他还是非常擅长的。接着，就是一整天坐在办公室看报纸，至于我同事溜号之类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想原先那样成天叨叨这个不来上班那个又跑了。仿佛一下地变了一个人似的，在我们面前沉默了许多。他老婆也很少来了，听说也在与他闹离婚，五十多岁的人闹离婚，可不像一般小年轻，要么是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后路，要么就是一方的问题的确是没法让另一方接受了。因为无论男女，年龄跨过五十，心劲儿也就没有那么大了，什么爱情与红烛都已经被油盐酱醋茶熏压箱底嫌占地方，摆放在床头还怕什么时候掉下来砸着脑袋，床头打架床尾和也变成了稍微有些不对劲儿就夫妻分床，甚至就是同床异梦，或者同床无梦。这些事情我的那些同事私下有议论，但一般都是避开我的。毕竟我还是一个单身狗，怎么生活还是一个未知数。

“小凌，今天晚上你有事情吗？”临近下班的时候，老李突然问我道。

“没事啊，我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我也没有交女朋友，所以晚上的时间都属于自由活动。”我不知道老李要干什么，和原先一样碰到值班日就把责任交给我？老李不会，就算是自己不愿值班，或者不来值班，老李也不可能把这种额外的事情转嫁给我。

“还是年轻人好，最近老哥也是一个人，等会儿咱们一起走，找个地方聊聊？”老李果然不是那种己欲不为而加于别人的人，虽然低沉着脸，但说话还是像一个男人。

与同事聊天其实就是坐在一起吃顿便饭，然后泡一杯茶说一些当着别人的面不便说的话。这行情我懂，可是在单位，可能是我只是一个临时工的原因，别人一般都不会约我，甚至部门的小聚会我也是经常被排除在外。我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单位就是一个江湖，资历非常重要，同事们老气横秋，见利忘义，常常用势利眼和能否有可利用价值来待人接客，这是我不愿意和他们走得很近的主要原因。吃饭，我可以个人独自坐在大排档，或者街头的小饭馆解决一日三餐，我不求任何人，也没必要依靠任何人。我行我素惯了，在老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来自外星球的怪物。“行啊，AA制，李哥你找地方，我一定来。”我想，还是和老李不要有任何牵扯为好。虽说，我和老李也算是多半年的同事了，除了在工作有交往外，还真没有说过一句贴心的话。关系嘛……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也不用AA制，你做我吐槽的对象，抱怨可能还来不及哩。小凌，也不是老哥显摆，请你喝茶，老哥还是能得出手，毕竟我要比你多拿八九年工资。找你哩……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老李用力地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就像紫阳真人在孙悟空头上敲了三下一般，人家那是在说三更半夜会满足悟空，老李这一下可能是信任吧。

“槽满了会溢出来的。李哥。”

“哈哈，有趣，就这样说定了，一会儿咱们一起走。”

“嗯。”

事情不可能想我所想的那么简单，老李离婚已经快三年了，夫妻还有一个孩子，听说李嫂人长得挺漂亮。当然李哥年轻的时候也是帅哥，身着警服，英俊潇洒。李嫂和李哥的认识源自一场交通意外，那个时候李哥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在一次值外勤中扮演了一个英雄救美的特殊脚色。英雄就是李哥，美女当然就是李嫂。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头。李嫂既然是美女，身边就不可能缺少像李哥这样的帅男。所以故事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所讲的那样，什么英雄救美，美女会以身相许。李哥赢得李嫂的芳心是颇花了一番心思的，什么送花送钻戒、邀请同进烛光晚餐、逍遥在歌厅卡座等等，用李哥的话来说，那就是能用的资源都用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就差点没从李嫂父母家的那栋楼上跳下来。可是，就在李哥一门心思共筑爱情小巢的时候孩子来了，但孩子的父亲却另有其人。

“这不是你的孩子，你要是想要，咱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在一起，你做你的小警官，我过我的日子。当然，在外人面前我也可以说是你的孩子。要是你不想要，咱们只能分开，孩子还在我的肚子里面，但是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李嫂的眼神是冷漠的，也是极其严厉的。

“我要？我拿什么要？就因为你是我老婆？还是因为我能给你肚子里面的孩子一个名分？”李哥有些绝望。他真的舍不得李嫂，人漂亮，长得白白净净，一米六五的个头。虽然是属于冷美女的那种，但身段在哪儿摆着。

“你所说的这些都不重要……你知道吗？我和你在一起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咱们结婚也有两三年了吧，你虽然得到我的人，可是没有得到我的心，我的心只属于他，无论他贫他富，他人在哪儿娶了谁，我都是他的人。我的第一次没有给他，我一直都在恨你，讨厌你。”李嫂冷笑地说道。这些话就像一把把钢刀插在李哥心头，让他闷响不响，变成一樽雕塑。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我结婚？还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年？”

“因为他娶了别人，我也得赶紧嫁人得一名分。”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发生关系？”

“我愿意。”

“你就不会一直瞒着我吗？”

“瞒你……何必？这孩子是我想要的，也是我心甘情愿想要的，更是他想要的。我又何必瞒你？”

“你就想着要和他在一块儿？”

“不一定……你知道吗，就你救我的那次，我们俩吵得很厉害，我扑向车轮子，是你自作多情救了我的。我要是就那样走了，我也就不受罪了。”

“这样说还是我的问题？”

“也算不上吧……你救了我，我把我最宝贵的东西给你了。可是，我真不喜欢你，甚至在很多时候还讨厌你。所以，我绝对不可能和你有孩子的。而他……也就是因为你救了我，也让我才有可能怀上他的孩子。”

我没想到李哥会是这样冷静而又理智的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还略带一点我行我素的神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升职无望中消磨着意志。

“你就没问问那个男人是谁？”我不合时宜地问道。

“问……问那个干嘛，既然她不愿意主动说，我又何必要问。再说，她都是心甘情愿为人家怀上孩子，她的心就根本没在咱们身上，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自寻烦恼。”呷一口酒，李哥淡淡地说道。这家茶座不仅供应茶点，还给客人提供酒水，这可是江城少有的。

两个单身男人的四目碰撞是茫然的，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见李哥一脸沉着。李哥半天不说话，我倒有些坐不住，又问道：“李哥，这几年李嫂还在江城吗？”

“在，前两天我还碰到过她。”

“她过得还好吧？”

“小凌，你这话可有些绕远了……不过，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深爱的女人要说一点都不关心也是不可能。她还就那样，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没有回她父母家去住……人是有些老了，眼角的皱纹也出来了，脸也没有原来那样白净，好像还有点雀斑。”提起李嫂，李哥虽然有些气馁，但还是表现一个男人应有的本色，他接着说道：“我们离婚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她父母家我还是经常去的。可是，从来没有碰到过。离婚的时候我没有赶尽杀绝，虽说那套房子是我父母付的首付，可我还是把它让给她和孩子。在当时，我心里虽然不愿去接受孩子，可那毕竟是我和她还是夫妻的时候出现的，有时候我也很想知道孩子的情况，哭了，闹了，生病了。小凌，我是从来没见过那孩子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想是不是她在考验我。夫妻之间的事是说不清楚的，我这种怀疑不是没有可能。或许是她记错了，更或许她怀的本来就是我的孩子。可是，既然分开了，我就得面对，就得正视现实。”

“李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也不是我有，是我在不知不觉中就认定那孩子就是我的，只是我没有珍惜。她的一句话我就信以为真，还有可能那只是一句考验我的话。女人经常这样，不是吗？”李哥一脸困惑。

女人是不是经常这样我没法给李哥回答，与我有过深交的女人只有陈徵一个，可是我和陈徵还没有走到像李哥所说那种关系之中。陈徵会不会像李嫂那样突然来找我？我还不知道，至少从分手到现在，我还没有一点儿她的消息。至于欣君，那就是我头顶的一片云，何时会露出头，我不知道；何时会带来雨露，我也不知道；何时变作旌旗林立，斗转星云，我更加不知道。当然，我能肯定是欣君不可能会跑出来对我说：“凌志，咱们恋爱吧。”因为新君在她的心目要比我重的多。所以，在李哥的面前我只有再一次端起茶杯。

“小凌，你还真的不要怀疑，女人的心天上的云，那不是男人能猜的，也不可能是男人所能理解的。对于你嫂子，要说她对我绝情，那是不可能的，一张床上睡了三年，她就算是一块冰也被我融化了，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很显然，李哥对未来的生活还是充满期待和希望的。

“那你去找她谈谈吧，既然你这样想的，就该让她知道。结婚离婚只是一张纸，说明不了什么，也代表不了什么，两个人只要真的心在一起，又何必在乎那一张纸。”我怂恿地说道。

“不，我现在不能去找她。既然我爱她，喜欢她，就得给她带去她想要的生活。我现在只是一个穷光蛋，小交警，我根本不配和她说爱。”我没想到李哥会这样来一句，这让我有些惊愕。

“那你还想怎样？”我轻声问道。

“我要创造一个值得让我在她面前说我爱她的资格……小凌，我有一个同学在沿海经营一家警用品生产工厂，虽说他才起步，可是我还是想去那儿，和他一起创业。我和你嫂子离婚才四年，我也年轻，我还有希望……我怎么越扯越远了，小凌，你可要注意，老杨可能要对你下手了。”临了，李哥突然告诫我说。

“对我下手？下什么手？”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道。

“你还不知道啊？一点口风都没透露？”李哥显然也没想到。

“老杨会给我下什么手？穿小鞋？习惯了也算是一双不错的鞋。会让我背黑锅？临时工在突发事件上背黑锅，这是一贯做法，可最近没听说发生什么意外，应该也不会。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我被淘汰出局……”想到这儿，我更加淡定自如地对李哥说道：“不清楚，我一个见习交警，爱咋的咋的。”

“你还真不知道。小凌，我最近听说上面有人插手追问你和老杨处理的那件案子，说是什么效能风暴领导小组亲自过问的，有人说你在现场收受了肇事车主的贿赂，一心想把全部责任推卸给那个外来人。”李哥算是一个坦率之人，虽说他是道听途说，但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老杨给上面汇报的时候隐去了那是一辆套牌改装车的事实，结果差点儿出了岔子。这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上面知道，最近一直有人调查。他们难道就没有找你约谈？”

“没有，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上班下班，我的情况你最清楚。”李哥说到新君的事情，我就更加坦坦荡荡了，事故是我和老杨前去勘验的不假，可我一直在现场，我也从来没有隐瞒过事故真相。再说，最后的事故定性还不是我给王大队长提供的线索。

“小凌，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不过在咱们单位这种事情多了，本来是负全责的，收一条烟或者百十块就来一个五五开也很正常，要不谁会屁颠屁颠地削尖脑袋往现场勘验科跑。”李哥又呷了一口酒，满脸红光地说道。

“咱们科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我淡淡地说道。

“是，是不算什么好地方。可是，在江城，尤其是像咱们这样的，一没背景二没送礼的，除了在咱们这种单位做小交警，还能去哪去？”

“也是。李哥，不过你说新君那件案子，我至始至终都是清白的，我也用不着别人来给我证明清白。至于其他人吗，我不敢说，也不敢打包票。因为，事情的确有些异常。当然，我也有所怀疑。”

“这么说上面的调查也是有根据的？”李哥有些惊讶。

“应该有吧，不怀疑任何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这才是他们办成铁案的根本原则。”我说这话有些调侃，也有些轻轻松松，坦坦然然。不怀疑任何一个细节不假，但那是为了更好地找一个替罪羊。铁案当然也是嘴上说说而已，能经得起推敲的能有几个？也就是过过嘴瘾吧。

“话是那么说，但事情不能那么做。小凌，你要是真的打算干下去，你就得想想办法，至少把自己摘干净才是根本。”李哥忧心忡忡地说道，“自从你与老杨顶嘴后，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你。或许是因为你年轻，还有机会。在这个单位吃香的不是像你我这样踏踏实实干工作的，有没有我们，这个单位照常运转，你我的岗位不到三天就会被人顶替上。但我们来过，就得清清白白。”

李哥这话我赞成，可是很多事情被不是我想怎么就是怎么，人家要往你身上倒一盆污水，你还能阻挡得了？我们都是看猴屁股的人，处在最基层，不要说见到有权有位的人，就是一个像老杨那样的人一变脸就够我们受的。

五天后，我被人事科唤去，他们既没有说我在处理新君那件意外事故中收受好处，也没有说我在其他地方出现什么问题，而是淡淡地说道：“凌志，你的见习期提前结束，实践证明你不适合干交警。你看……”

我没等他们把话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人事科。我没必要听他们说什么，我是站着走进这个单位的。同样，我也要站着离开。这是我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