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背景颜色:
- √白√灰√蓝√黄√红√绿
- 字体大小:小中大
- ← →实现上下章节查看,鼠标右键激活快捷菜单
第一章 黑洞小说:99号卷宗 作者:疏影胡杨 更新时间:2017/3/13 14:44:24 1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苏居士的这首《江城子》或许不能作为描写思念和爱恋的最佳,但作为豪放派代表人物,满面花白胡须,手执胡茄,口里却在为情为爱而歌,的确是一幅滑稽的人物造型。要说古代文人骚客,对**咏者莫过于元好文的一句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爱情是美好的一个梦,灼灼前行,有困有惑有泪有伤,有喜有欣有收有获。追逐爱情,成功与否似乎并不重要,践行者留下多少凄美章篇咏叹,元慎有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李之仪有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有人说,**男女就是在围城中飞蛾扑火,不撞南墙心不死。可,这世间又有谁会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不去做扑火的飞蛾?又有谁不愿去撞南墙誓不回的?在爱情面前,无论是二八妙龄青年,还是年过六旬的老者,任何一个人都不愿只做傍观者。爱之初或许只是梦想,只是“放胆抚柳”的最纯真最执着的愿望。既然只是一个放飞的梦,那“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惋惜是谁也不愿面对的。 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充满想象和期盼。人们在埋葬祝英台的时候发现同穴尚有梁山伯的骨骸,就能让已死千年的梁山伯从墓穴里面爬出来,正儿八经和祝英台同学一场,轰轰烈烈谈一回恋爱。一曲《梁祝》不是曲终人散,在无限遐想中,携带着世人对爱的祝愿。蒲公愤慨,一生一世只与狐仙鬼妖谈情说爱,一个聂小倩就足以让痴男怨女疯疯癫癫;冯公不平,写尽人间百态,一位杜十娘足以让见异思迁之辈汗颜。人无定势,爱无定式。人生百年,在爱的路上不可能有参照,每个人都会走不同的路,然后让爱汇流成河,也让这个世界生机盎然,情趣盎然,不再忍受寂寞和孤独。君不见后宫妒起,昭君永居大漠孤寒;《霓裳》舞起,招来马嵬坡香陨白凌;圆圆受辱,山海关怒发冲冠为红颜。还有金庸笔下的赤练仙子李莫愁,一生纠结情仇,用生命书写了爱的真谛。爱,是发自肺腑的,前赴后继,飞蛾们一生或许只能用两个字来总结——“有过”。是的,就是因为“有过”。“有过”就是心安理得,“有过”足矣。织女牛郎就是因为“有过”,就可以忍受相隔银河的煎熬和相思,用执着换取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在传奇与传说中,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对“有过”的追求,还在时刻发生着。爱,不以成败而论,只要“有过”就问心无愧,用佛心禅语,就是“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凡人的世界,勾勒着不平凡的人生,爱情就是“能在蓝天下我们站成一排,大雁骤然而至,我用双手摸及你的**,有一种声音,似汩汩泪声,飘过了又一个驿站,梨花飞舞,就在窗下我写着喃喃巫语。你的面庞在雨季淡去,笑容后面,我再次陷入迷惑,一次呼唤如期而至,潇潇霏霏,太阳如雨,我站定的姿势给你给你给你,我一生的积蓄。又一声新年的钟声响了,我们都是采集一生努力的猎人,突然在密林中丧失了勇气,鸟语花香唇樱嘎吱,我们寻找,执着又执著。太阳雨啊,我会是迷失猎物,站在你的枪口,望着你的眼神,期盼那一声枪响。” “有过”就是对爱最佳的阐述,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何人结果。我们都是度母,既超度他人,又超度自己。欣君与新君的相恋经历又何尝不是如此? 认识欣君是缘起一起交通意外事故。 两年前,我还在为变成吃皇粮的一员而努力,身份是江城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现场勘验科见习交警。我的直接领导是一个外表极其严肃,有三十余年工作的老同志,他从站十字路口穿黄马甲的临时协警开始,利用各种关系把黄马甲变成警服,一个人独自站岗,五年前以年龄大为由,入编我们现场勘验科,职务依然是享受正科级待遇科员。在我这种毫无工作经验的愣头青面前,我的领导是一副刻板而又不苟言笑的老男人面孔,偶尔坐在一块儿说个荤段子他就会红着脸,连声对我们说道:“你们年轻人还嫩,这些你们都不懂。”作为一个90后,我们生活在网络时代,就连购物和女朋友约会都在网上进行。说不懂,那就是小看我们。其实,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和想法,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要比我的老领导他们那一代人看得开,更加有自己的想法。 就拿我来说吧,我和我的前女友就是毕业前两年认识的,是我的一位小师妹。就在九月初的迎接新生联欢会上,我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一位长相甜美,但又怯怯懦懦的新生,与周围欢腾的气氛格格不入。我也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也不喜欢这种吵吵闹闹,陌生男女见面熟的环境。但是,我也有猎人的本性,尤其是大学生活两年后,周围男同学都已经成双成对,双栖双飞,也让我非常渴望有一段机缘。所以,即便我不喜欢这种活动,也希望自己能有所收获。既然来了,我就不能空手而归。 “你好,我是大三的凌志,我能请你跳支舞吗?”在我认定她就是我的猎物后,我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红着脸,站在猎物面前。 “你……你好,我是今年的新生,叫……” 显然,我的猎物没有预料到会有猎人出现在她面前,我的骤然而至和邀请让她还没做好准备,懵懂中有点喃喃呓语,我在第一时间居然没有听清楚她到底叫什么。不过,既然能开口搭话,我就得把浑身解数发挥出来。因为我不是一个弱者,我只是女孩面前有些胆怯而已。 “不管不顾,我必须穷追猛打。”这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即便我还没有弄清楚眼前这位姑娘的名字,但她就是我的唯一选择。所以,我接着调侃道:“美丽的公主,能让我做几分钟的王子,陪你跳一支舞行吗?” “呵呵,你这人真逗,我是公主吗?” “在我眼里,所有的公主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你不是我的公主,那还会有谁?” “没羞没臊。走开,本小姐不接受陌生人搭讪。” 她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脸上的兴奋与骄傲已经出卖了她,在别人鄙视的目光中,我绅士般伸出右手,微微弓下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这是我的室友成功搭讪漂亮女孩百试不爽的高招,大学三年我在寝室里不知道温习过多少遍,只是不敢在女孩面前做试验罢了,就算是我知道有男朋友的同班女同学也不敢拿出来一试。偶尔在歌舞厅和女同学消磨时间,都是她们中间某一位站出来对我说:“凌孤单,我看你今天又白来了。来吧,让姐姐享用你这个青瓜蛋子。” 现在,我把偷学来的高招拿出来,优雅而又死皮赖脸地用在我的女神身上。在我的窥视中,我就深谙此招的搭讪女孩的妙处。这不,女神略略犹豫一下,骄傲地昂起头,接着就把她的小手递到我手中。 进入舞池,女神就成了主角,我那点三脚猫舞技根本不配和她共舞。但,一切都已经无所谓,抱得美女归的是我,这已经足够了。音乐是电影《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Unchained Melody》,虽然与我的心情不吻合,但有了一个美妙的开始,我和我的女神都无所谓。 “看你,紧张什么……凌志,好名字,不过……我叫陈徵,耳东陈,双人徵,就那个有点像徽的古音。这个名字是我爸爸给我的起的,太过文人气息……这样吧,凌志,我愿意做你身边的小鸟,往后……你就叫我徵儿,这样就显得不生硬。”跳舞中间,女神主动贴近我的胸膛,并咬着我的耳朵说道。 陈徵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把她全部要说的话都说出来,这或许就是女孩子的青涩和狡撷吧,譬如走进舞池,陈徵就发现我只是一个搭讪女孩子的雏儿,她当时就没有说出口,等后来我们非常熟悉了,也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她才笑弯了腰,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凌志,就你那点能耐还敢搭讪女孩子,也就是我……嘻嘻……那晚本来我亲戚来了,不能动,也懒的动。可是,你……嘻嘻……你居然脸皮那么厚,我拒绝你了,你还非要邀请人家。可我……我的状况我怎么给陌生人开口……嘻嘻。所以,本小姐只好牺牲一回。” 我哑然,突然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涩涩的,有点苦,也有点疼。我没有搭腔,铁青着脸,端坐在陈徵面前。 “怎么?生气了?老公,我这不是不知道吗。开学三天,就有陌生男孩子主动跟你搭腔,而且还在那种场合。我妈给我说过,我们女人要对自己小心一点,时刻提防身边的危险。再说,我也是女孩儿,在与人交往中表现得羞涩一点也是应该的。” “但你不是在戏弄我吗?人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搭讪一个女孩儿,而且还是用了那些深谙此道室友言传身教的高招,结果却是这样。”我脖子上青筋高高鼓起,既懊悔又生气地说道。 “不是啦,老公,咱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这不,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这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咱们在一块儿就是结果,前面发生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的。”陈徵给我的是一脸庄重。 “可你现在不是提起了吗。”我依然穷追不舍。 “老公,你们男生认为的那些追我们女生的高招其实都是烂招,人家要是不愿意接受你们的邀请,就算你们是高富帅般的王子,女孩也不可能给你变成公主的。再说,这世界公主有多少,王子又有多少,挑来挑去,还不挑花眼了。一个女孩只要对男孩不是特别反感,或者说只要有一点点好感,在那种场合都会欣然接受男孩子们的邀请的,给足你们面子。爱情长跑,只要两个人在一块,心在一起就足够了。” “那你对我当时是不是特别反感,还是还是有一点点好感?” “这很重要吗?” “徵儿,也许对你无所谓,可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 “我知道,老公……我这样说吧,至少当时我对你的感觉不是特别反感……这是我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的基础,你别多心。还有……” “还有还有啊?徵儿,你对我当时不是特别反感,那就是有一点反感了?”我有些垂头丧气:“我只是陈徵不是特别反感的人而已。我们生活在一个心浮气躁的时代,拼爹拼妈拼money,女孩子更是拼脸拼腰拼arse。女人心天上云,也就是说现在她成了我的女朋友,嘴里也能习惯叫我一声‘老公’,要是那天她想飞,她会像其他那些女孩子一样吗?周末浓妆艳抹一番,肆无忌惮,志高气昂地跨进停在门口的大奔宝马,一溜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许陈徵看到我的表情变化,立即说道:“凌志,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给你所说的还有,那就是你虽然不是很帅,而且性格比较内向,但为人真诚担当,在关键时刻还能表现出勇敢执着。人无完人,只要感觉不差,心到意到,两个人就能在一块儿。我对你的感觉虽说当时只是不反感,可这并不妨碍我能从你身上发现很多优点,也不影响咱们的交往。” 后来发生在我和陈徵身上的一切或许就如同她所说的,我们的男女朋友关系一日千里,从牵手开始,到拥抱接吻,我就这样深陷其中,我也自信我和陈徵的未来不可能会成为武大郎和潘金莲的结局。虽然,现在视频或者电话里面陈徵已经很少叫我“老公”,但我还自信我就是陈徵心目中的老公。这些话题,在老领导面前就是一个禁忌,我不敢给我的领导提起,也不敢在其他三位同事面前提起。因为我听说我领导的老婆是一个颇有姿色的成熟女人,三天两头钻领导的车。还有,同事中间有两位刚刚离异,还有一位正准备上法庭。在单位,科室其他小组都戏虐我们为“绿衣战队”,可我们明明穿的和大家一样啊,深蓝制服。 “咱们领导就是亲民,事事必亲临,能替咱们分担不少工作。”有一天坐在办公室无所事事,我随口说了一句。其实,说这样的话我也是有原因的:“我是新人,而且还是见习警员,说穿了就是一个实习生,工作经验没有,后台背景没有,甚至连平日里抽烟,我都要准备两盒,好一点的是当大家的面散的,粗略点的是在没人的时候自己过瘾的。我们领导我从来没看见过他抽烟,偶尔有人请客,他也绝对不接受别人递烟的。所以,平日里我省吃俭用,也舍不得自己抽的那些好烟都是喂了那些不管用的白眼狼。在同事面前说两句中听的话,也算是解决我今后生计的最佳途径。” “呵呵,小凌,你还嫩,不懂。”话音未落,就有不同声音从某个角落里传出来。又是一个“嫩”,还是一个“不懂”。这里面到底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彻底被激怒了。 “凌志,最近老是有人给我送花。”徵儿电话里的声音软绵绵的,就像好多天没有吃饭一样。 “谁啊,这么不长眼……下次要是还有人给你送花,你就直接甩他两个耳光。”我强压着心头的愤怒,只能给徵儿这样说。我的心真的在流血。和陈徵已经半年多时间没有视频了,我不知道现在陈徵穿什么衣服,画什么妆,头发还和原先一样披在肩上,走起路来就像装着弹簧一样一闪一闪,青春无限。可是,陈徵给我说过,要是我打开视频,她就立马消失,而且还是彻底失踪的那种。我真的好怕。 “凌志,你别胡思乱想。我就是你的女人,这个……天崩地裂都不会改变的。”最后,还是徵儿给我足够的信心。 2 “小凌,放下手头工作,立即跟我去事故现场。”领导说话就是有大将风度,总是最恰当的时候用无容置疑的语气及时给你提醒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这不,今天我们组三人请假,连我这个编外见习交警都成了主力军。可我只是一个编外人员,按照分工只承担队里的档案资料整理及一些跑腿的工作,半年多时间我参加过屈指可数的几次现场勘验,而且还是跟班的那种。简单说吧,到目前为止,紧急出警我连我该准备些什么工具、记录表式都还没有搞懂。就这样风风火火赶赴事故现场,那还不到时候要啥没啥。 关掉电脑,放下手头工作,我让自己静下心来,努力回想课本里面所讲的那些内容:“对,皮尺粉笔是必须的,还有现场勘验表,硬皮夹。”想到这儿,我一个大跨步冲向请假同事的办公桌。他们都是老手,至少要比我早三四年到岗,这些工具是必备的,他们应该有。可是,我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翻开工具包和工具箱,里面除了几本非正规出版的粗俗杂志,剩下的就是肮脏的露肩露背美女照片。我的天,居然还有人把套套放进工具箱…… “小凌,走啊。”领导一脸不高兴地又一次出现在门口,说道:“妈的,这不是给咱们江城抹黑吗,一个人不老老实实待在他该待的地方,非要跑到江城,把命报销了不说,还让咱们没法完成上级考核指标。这个月本来就是安全生产月,上次事故就消耗掉了年度指标,这下好,最后一天……小凌,你怎么还不出来?” 我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找不到任何工具啊,就连现场勘验记录表都找不见。” 领导大手一挥,说道:“找不见就不找了,我车上好像有。再说,也不一定非要立案。”说罢,领导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事故不立案?闻所未闻,就如同领导脸上那个神秘的笑一样诡异。 要说现在的办案条件与我从影视剧里了解到的,真可谓是大相径庭。在香港警匪片里,警察就是破坏大王,追逐匪徒车毁人亡的场景层出不穷,糟践钱财不说,就连街头的巡逻警,人家也是一身很拉风的装备,还有一辆帅气的摩托车相伴。在国产电影里面,警察办案那就是贫困山区的农民出门,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不说,就连去现场的代步工具都是骑一辆半旧不新叮叮当当的自行车。我不知道是我的鉴赏水平有限,还是经济决定待遇。我们既不像香港警察那样毫不吝啬国家财产,也不像国产影片中描述的那样连代步工具都没有。我们五个人就配有两辆外表破旧的桑塔纳。不,准确地讲是四个人三辆车。我是见习交警,临时编制,可以不算在其中,就拿我们领导的话来说,我只是临时协助他们工作的,最终干不干现在这活计,或者最终会定编在哪个部门还都是未知数。至于车的数量,我也是最近才深谙其中的道理。因为领导自己开的那辆车虽然也有警徽,挂的也是警牌,可车不是单位的。平日里我们出外勤,都是五个人挤那两辆轮胎未动尘埃先飞起来的桑塔纳。当然,就这两辆又老又破的车如同今天这种状况,也不可能安安静静地停在院里面等候我和领导出外勤。 既然领导说他车里面有,我也就跟着领导走了出来。 领导自驾的这辆来历不明的小车屁股后面有四个圈。从外观看,车况肯定要比单位的车好,屁股圆润,车身亮白,深蓝色线条和“交警”两个字异常耀眼,再加上车顶上崭新的警灯一闪一忽,随时提醒着路人。 领导检查完后备箱,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凌,好好干,你们这代人过上有房有车的生活是很容易的。”这或许就是男人的尊严,有房有车,有老婆孩子。但是,现在陈徵已经不给我主动联系了,就算我下班回到出租屋打开破旧的电脑,一整天我的QQ里没有陈徵一个字的留言。 “凌志,你就放宽心吧,往后QQ就是咱们的经常联系的方式,你想看到我,就打开视频,你要是只想说话,咱们就开语音。当然,微信facelook都可以……我好像记得facelook你没有帐号?” “就QQ吧,简单,而且现在哪儿都有WIFI,我用手机上网,随时随地我都可以联系到你。当然,要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徵儿,你也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 这些话也就只能在口头随便说说,上班之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免费午餐。WIFI,对不起,手机里面能见到的网络很多,但人家都有很繁琐的密码,而且还是你今天破解第二天就会上锁。我不知道我周围这些WIFI拥有者为何如此吝啬,蹭个网就比做小偷还要难。单位的网络是不允许上外网的,免费WIFI肯定也不可能有。这样一来,我也就理解我的同事为啥工具包工具箱里面只有那些粗俗刊物了。我省吃俭用开通的手机流量在最初两个月天天亮红灯,最近……由于陈徵也不召唤我,有好几次我都想蹩进营业厅改套餐。 打手机,陈徵白天忙忙碌碌奔走在各个教室,多一半时间肯定关机,我只有在空暇时间在对话框里面留言,至于陈徵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一个字,那还得看老天关照不关照了。我已经一周没收到陈徵的一个字了。但我还是这样认为:“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徵儿只是被其他事情缠住了。”我唯有这样安慰自己。因为我不愿意,也不想…… 一切都不会如我所愿的。一天周末,我在值班室坐班的时候,百无聊奈地打开微信,里面有许多朋友群和订制关注号的新信息,翻翻看看,在一条未读提醒里面见到了陈徵的留言。在单位,像我这种新人,周末节假日都不属于自己,值班出外勤,随时随地都会让你无条件顶上。虽然,表面上大家的身份都是一样的——交警,可是我的前头还有“见习”。“见习”者,人家让你“见”,你才有可能“习”,你的身份决定了你的地位,你“见”得如何,就在你的直接领导的嘴里。单位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早一天进门,人家就是老人,就可以给你吆三喝四。所以,挂在墙上的制度规定是一回事,怎么吆喝你指挥你是另外一回事。进入单位半年多时间,半夜从热被窝里被人提出来都是平常事,何况周末。可,这是我托了很多关系才进来的单位,我必须珍惜……也必须忍受。 微信留言是一段语言,也很简单:“凌志,我好累,快来解救我。”字字如金,字字似刀。 我非常欢喜,也十分担忧:“要说,大三的学习不是特别繁重,以陈徵的聪慧,拿学分是手到擒来的事。累,应该谈不上。可是,真真切切徵儿累了,她的声音就是从耳朵飞进去的。然后,我的脑袋炸响了。”我没有犹豫,陈徵在另一座城市召唤我,她就是我的天,我的一切。 这个班不是该我的,墙上的值班表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但值班人不是我,就连联系电话也不是我。拨通领导的电话,我说明理由,虽然领导还在磨叽,可我的心……不,我整个儿人都已经飞了出去。跳上去陈徵所在城市的班车,我也好累,不一会儿就沉睡过去。等我醒来,大轿车已经钻入了我曾经生活过四年的那座城市。 城市有我熟悉的味道,也有徵儿的味道。花香腻人,柳荫婀娜。滨河路,那是我和陈徵流连忘返,沉醉华灯初上的地方,就在那簇绿篱后面,乘着夜色我第一次把徵儿搂在怀里;也就在那棵垂杨柳下,我夺走了徵儿的初吻;还就在那道堤坝后面,我平生第一次……“徵儿,你的凌志在你的召唤下来了。”我真的想大声喊出来。 车在滨河路上平稳前行,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地方,不,是我和陈徵曾经留下足迹的地方从我的眼前溜过。我知道车站就在前方,但是我迫不及待——“我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徵儿身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也是我最想实现的愿望。在距离学校最近的一个路口,我就连忙招呼司机停车,在司机还惊愕中,我跳下车,消失在茫茫的人海。 陈徵的手机一直关机。这符合她的生活习惯,周末不是日上三竿,陈徵是不可能这么早起床的。跑步踏进公寓门口,我被管理员大婶儿拦住,问道:“这位同学,你不能进女生公寓。哎,就是你,就那位身穿校服的男同学。” 这是指我吗?不错,我是身着警察制服,与这所学校的校服无二致。可是,我是一个已经离开这所学校的学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少说也有半年时间。另外,我的嘴唇上面已经爬满了毛茸茸的胡须,这也是我与这所学校的学生不一样的地方。“应该不是在说我。”我理直气壮,毫无顾忌地前行。 “怎么回事,那位同学你要是再不停下我可要叫保安了。大周末的,把你们拦在公寓外面也是对你们好,对人家女孩子负责。你说,要是骂你一顿,你的脸该往哪儿放?”在我还未踏上第一阶楼梯的时候,在几位女学生异样的眼神中我被管理员大婶儿拽在楼道里,女生中有一位我好像还认识,我记得就是陈徵她们宿舍的室友。 我囧,但我心中更加着急。我想挣脱大婶的手,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抹不开脸,只好回身滞留。 “你找谁?火急火燎地是找小对象吧?这,我可就要说你了,咱们学校的规定你不是不知道,平时男生是绝对不能上女生宿舍的。周末吗,领导们也考虑到你们的实际情况,中午十二点,记住,是中午十二点之后你们男生才能上女生宿舍楼。另外,我还要提醒你,晚上十点之前必须给我下来。否则,我就上去到被窝里揪你下来。我做女生宿舍楼管理员二十多年什么难缠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我没遇过。”管理员大婶儿理直气壮,一脸庄重地开始教训起我。这几位公寓管理员我是知道的,也非常熟悉。当然,这仅限于半年前。她们原先的身份也和我现在在单位的身份无二致——编外人员。只不过她们在学校我在单位而已。我们头上都悬着一把刀,她们顶了很多年,我只是顶了半年。心情我可以理解,活着,大家都有难以说出口的难处。 “我找一下512室的陈徵。”我的声音很轻,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屁孩儿,红着脸,站在家长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 “陈徵?不在,昨天中午就出去了。”管理员大婶儿的话还真就是一把刀,直挺挺插在我的胸口。但,她明显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那姑娘野着哩。我说这位男同学,咱们学校长的标致的姑娘多了去了,你为啥要招惹她啊。从上学期最后几周开始,她就是一个坐敞篷车的主,每到周末都是浓妆艳抹,周五下午出门,星期天晚上回来,雷打不动。” 管理员大婶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脸火辣辣地发烫。寒假前,还是徵儿和我缠绵的时候,每次视频她都是素面朝天,还没说话就先冲过来,隔着屏幕吻我一下。她甜蜜我幸福,我的梦想也还是莺歌燕舞般花前月下。“怎么可能,大婶儿一定在说谎。”我执拗地想。 “哎,这位同学,你还别不信。要不我给你打个传呼,让她们一个宿舍的给你说说?”管理员大婶儿在征询我的意见。 这个时候,那几位姑娘中的一位把眼神投了过来,特别冷静地说道:“陈徵就是不在,昨天中午就被老杨接走了,我们一个宿舍的还不清楚?” 我中枪了。有一颗子弹从我的后脑勺钻了进去,就在脑仁里面使劲儿旋了一下,随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有一颗从前面飞过来,“嗖”地飘进了我的心脏,疼啊,钻心的疼。不对,好像不仅,我的腿也在打颤发软,还有浑身上下控制不住的汗……有人说:女人哭了,那是因为下定决心要离开;男人哭了,那是因为他真的爱了。我是什么?真的爱?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对陈徵的爱,也从来没有怀疑陈徵对我的感情。可是,好像这一切都经受不住分离。这才半年时间……物是人非。不,我应该等,等陈徵当着我的面来说清楚……更或许,我就应该权当没来过,无声无息,安静地走开…… 我还在犹豫不决。不,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来这座城市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有我曾经的希望和梦想。现在,希望没有,梦想也破灭了,虽然我身处在我曾经生活过四年的校园里面,我还是两眼抹黑的一个路人。就连这楼梯,还有公寓值班室的窗户,都发出冰凉的光。我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着,等待最后一刻,浑然倒下。 也许是我的模样吓人,更或许是因为我的孤立无助。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孩就对我多瞅了两眼,她好像记起我是谁,失声道:“你是……陈徵不是说你们早就分手了吗?” 我无言以对。这话是陈徵说给这位姑娘听的,那就应该没错。我现在算什么?陈徵的路人甲,这位姑娘的路人乙?好像这一切并不重要,见过N次面都是路人,何必要深究见一次面两次面的感受。我,还真的应该就这样悄然离去。 “凌志,你都消失半年多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大婶儿,他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是学生家属。你看,这会儿我能带他上去吗?”姑娘的话前半句毫无疑问是说给我听的,善意也罢,其他意思也罢,说些话,还能轻轻松松地想起我的名字,那就说明这位女生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可是,就算管理员大婶儿能放我一马,上到陈徵宿舍又能做什么。对,这位姑娘已经说过,陈徵是跟着一位姓杨的人离开的。 没想到大婶儿还是非常通情达理的。我不知道学生家长,或者家属学校给了什么特权,更或者学校给公寓管理员给了什么特权。我在恍惚中就被那位女孩子领进了陈徵的宿舍。还真如那位女生所说,陈徵的被窝胡乱堆在床上,但被窝是冰冷的,显然被窝的主人离开它已经很长时间了。 “凌志,你先坐坐,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姑娘很热情,也很礼貌。说实在话,就是在一年前我和陈徵黏糊得最亲热的时候,我在她们宿舍也没喝上一杯茶。但是,这宿舍里面的活不少干,拖地,洗衣服,帮陈徵画眉……其实也算不上画眉,就是把陈徵眉毛上凌乱的多余的眉毛修整一下。而且,我干活的时候陈徵的理由只有一条:“老公就是拿来帮你干活的,你让他干得越多,他就对你越死心塌地。” 我,死心塌地了,可陈徵却飞了。 3 “凌志,你和陈徵倒是怎么一回事?”女孩小心翼翼地问。 “就那样。你不是说了吗,陈徵都给你们说了我们分手了吗。学生时代的恋情本来就是那样,毕业季就是分手季。”我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也不恨陈徵。学生时代的爱只能在学校里面保鲜,送你踏上离开的路,下一分钟就能拥别人入怀。这不是移情别恋,这是生活需要。在你未走之前,俩人说的话发的誓都是发自肺腑的,绝对没说一个字是假的。但是,你离开了我怎么做,怎么来安排我今后的生活,甚至把你只当作路人甲,那也是应该的。所以,我给这位的姑娘的所说的也是实情。不过,对陈徵……我还是给这位姑娘撒了谎,一字一句地说,一刀一滴的血泪。 “啧啧,我才不信。” “你又有什么不信的,陈徵这样给你说过,现在我也给你这样说了,事情应该就是这样。” “可你今天来找陈徵了,事实就和你们俩说的不一样。” 这位姑娘有一点女汉子的特质,说话逻辑性很强,有理有据,而且咄咄逼人。我抬头正视了一眼,才发现这姑娘也有另一种美,圆圆你的脸蛋,白里透着一丝潮红,躲在眼镜片后面的双眼很纯,眼珠乌溜溜地,就像玻璃球般诱人。我没有再接这姑娘的话题。 “凌志,你现在在哪儿高就?” “江城市交警大队。” “半年的社会经历,原本帅气的王子怎么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了。”姑娘还在嘲弄我。我原先帅气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在陈徵面前,我情愿让陈徵做一位骄傲的公主。所以,我很主动,也心甘情愿堕落,每天清晨买来早餐,然后守在公寓管理室唤醒熟睡的陈徵,等候她下楼和我一起吃早餐;上公共课的时候,我总是提前跑进阶梯教室,占好最佳的两个位置;去图书馆,我也要把我俩的座位争取抢在一起;还有,上电影院,逛马路,等等,我安排着陈徵每一个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机会。要是这样还算是帅气,我也是无可厚非的。 “凌志,你为陈徵所作的都让我们这些姐妹们非常羡慕。可是,我不以为然,我为你所不值。当着真佛的面我不说假话。其实,我也是嫉妒。要说,那个晚上我们这些才认识几天的姐妹都还处在一切都很新鲜的兴奋之中,你们这些学长们热情洋溢,和这个姑娘来一曲,还担心冷落了那位姑娘,恨不得把我们这些新生都当成你们随时可以召唤的小妹妹。我们也真够可怜的,在受宠若惊中还以为自己真的那么有魅力。当然,这都是这两年我们遭遇和感受到的。后来,等我们看清楚你们的真实面孔,才惊呼上当了。我们宿舍,陈徵是第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你不在的时候她就盛气凌人,气焰嚣张,一会儿叫嚷有老公的这个不好,一会儿又欢呼有老公的那个好;你来了,她更是变本加厉,一会儿指挥你干这个,一会儿指挥你干那个。其实,那只是她的自我感觉良好,我们在背地里不知议论过多少回。要说,凌志你也真是一个好脾气,陈徵那么折磨你,我们姐妹都看不惯,你却成天笑嘻嘻地无所谓。”女人天生就是话痨,见面熟,说起话来毫无遮拦,滔滔似江河湖海不绝。 “那又能怎样,还不一样留不住她吗。”我举重若轻地随便嘟唠了一句。 “怎样?凌志,你怎么就不反思一下?” “反思?我反思什么?” “你对陈徵为啥那么好,经常对她的小姐脾气逆来顺受?还不是因为你没有摆正心态,时时刻刻都让着陈徵,给她惯公主毛病。这,才是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根本原因。”可能是因为寝室里没有其他人的缘故,这姑娘丝毫不留情面,而且只要开口,就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打算,就听她继续说道:“要说在新生中间,尤其是在我们刚来学校那会儿,我们也羡慕陈徵,吃饭有人请,晚上出去走走也有人陪,就连脏衣服也有人洗。可是,我们也鄙视她,孤立她,让她在公寓里面抬不起头。大家都是女人,凭啥她一到学校就有人追求,还鞍前马后为她……哎,说这些都是没用的。凌志,你现在作何打算?”这姑娘的话终于有了停下来的意思,不过这个问题却是我一时不好回答的。 我略作犹豫,硬着头皮回答道:“还能咋办,就这样呗。反正在她心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我只是想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虽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俩联系不多。我忙工作,她忙学习,可我们毕竟在一块儿已经两年多了,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姑娘听到我的话,鼻子哼了一下,接过话茬就说道:“你还要说法?这不是明摆的事实吗。人家现在有人了。你,凌志,江城市的一名交警,根本配不上人家。凌志,美女是拿钱养的,不是仅凭你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摆平的。陈徵不像我们,人家有几分姿色,另外那两年被你娇生惯养,怎么可能过身边没有男人的日子?” 对于姑娘的这番话,我无地自容。这是一个势利的时代,无权你就得有人,无钱你就得有社会地位,现在已经不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问题。可能,就连你活着的尊严都要被践踏。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不但前途渺茫,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被领导划上“滚蛋”的标签。当然,面对爱情和自己的追求,那更是无从谈起。因为我只是江城市交警大队的一名见习交警,成天被繁琐的零碎纠缠着,被没完没了的加班值班捆缚着。 “凌志,你怎么不说了?” “你说的都是实情,我没办法反驳啊。”说这话的时候,我正的想找一个老鼠洞钻进去。怎么说我也是从这学校走出去的一个大学生,虽然工作不如意,生活又被背叛困扰,可是还是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离开学校生活半年,我就能从云端直落下来?我心有不甘。 “呵呵,我说凌志大师哥,你怎么就这样对自己没有信心,陈徵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毕竟是少数。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践踏别人的尊严?就能背叛自己相处了几年的恋人?就能对你吆三喝四?”凭我这半年工作阅历,我敢肯定这姑娘话里有话。果不其然,那姑娘话锋一转,说道:“要说你凌志也是一表人才,就你双深邃的眼神,也能与小贝一比。你,凌志,只是选错了对象,找错了人而已。” 找错人?这该从何说起。是我和陈徵相识有错?还是我不该纵容陈徵?爱本来就没有对错的事情,心甘情愿付出,对谁,只要愿意,不妨碍他人,那就不存在对错,我认定我那样对待陈徵没有错。但姑娘的眼睛充满期盼。我不敢直视。 就在这尴尬的时候,姑娘的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的是我非常熟悉的声音:“卉卉,今天有没有人找我?”我想起来了,我面前的这位姑娘名字叫“顾依卉”,也是陈徵她们公寓里名字最雅致的一个。 “你还知道会有人找你?我告诉你陈徵,你都失踪24小时了,再不回来我们就要报警了。”顾依卉望了我一眼,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 “呵呵,24小时怎么了,就咱们宿舍的那帮人,除了你哪一个会在周末待在宿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不是有顾客吗。客人不让咱走,咱怎么好意思说走。” “不就老杨吗,还一口一个顾客,说的自己多无辜似的。” “老杨也是我的顾客啊,还是大顾客。” “好好,你的大顾客。陈徵,你是怎么回事,手机怎么一直关机?” “哦,没事,手机不小心掉进水里了,能不能用还两说哩。” 顾依卉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你曾经的老公,凌志在宿舍里等你,你看……要不要我把电话给他?”顾依卉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没有给我电话的一点意思。 陈徵好像有顾忌,突然把声音压得很低,和顾依卉叽叽咕咕地又说了几句就挂机了。 我望着顾依卉的脸,希望从她的脸上读到些什么,可顾依卉的脸显得更加无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眼镜后面的那双眸子一翻,说道:“凌志,你是去楼下等你老婆,还是继续在……算了啦,这是女生公寓,你还是下去等陈徵吧。” 以后发生的事情就更加狗血剧。陈徵是打车回来的,脸上也不像管理员大婶儿说的那样,妆是有,但是是非常淡的那种。衣服素雅,没有一丝风尘。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见面第一句话,陈徵神色淡定地问道。 “我什么时候都愿意来看你,就怕你现在不方便。”我回敬一句。 “我有什么不方便的,一个都快被你遗忘的黄脸婆。” “我……”我被陈徵的气势完全打倒在地,那些惊慌和绝望、被辱和愤怒都在这一个字后面被我生吞下去。 “行了啦,老公,咱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找个地方坐坐。”陈徵话锋一转,立马变成小鸟依人的模样。 我敢肯定,我离开的这半年时间,陈徵一定是阅人无数。因为她控制话语权和场面的能力远远超越了我这个社会人。面对陈徵的建议,我说不出什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坐坐,也真的该找个僻静的地方坐坐。其他的姑且不说,我至少得拐弯抹角问清楚她的真实意图,或者对我及未来的想法总是应该的。”我只有这么想。 走在校园的道路上,陈徵还是表现的非常欢喜,拽着我的胳膊,小脑袋也靠在我的肩上,让轻佻的青春和腻人的初夏林荫相映成趣。我们这是一对还是吵得不可开交的情侣吗?我怎么觉得有些怪异。 “老公,你还真生我气了?” “嗯。” “老公,咱们都半年没有好好在一起了,你可知道我多想你?” “你还会有时间想起我?打电话你不接,视频你反对,语音你三两句,留言也不回,我都不知道你成天在干啥?” “人家不是忙吗。老公,你也从学生时代走过的,你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啊。再说,人家还女孩子,怎么好意思主动哩。还有,就是你那是什么破单位,人家想你的时候,需要找你说说话,你却在世界之外。那天,人家那么想你,需要你,就情不自禁给你发了语音。可是,你哩,三天后才出现。就这速度黄花菜都凉了。你还好意思责怪人家。” 要说学生时代是人生最美好的岁月一点都不为过。学生身份就决定着你的吃穿用度行为做事等等都可以不管不顾,每天赶教室上课,空暇溜溜图书馆电影院,要是有心情还可以上街逛商场。一切不必看人脸色行事,也不必在乎他人的眼神。上无成天唠唠叨叨的领导,下无随时下套施拌的同事,更无干着没劲却又不得不干的工作。一句话:“煎熬是在学生时代看似有,实际无的情绪。”做单位小职员苦啊,成天要看领导脸色不说,还得时时刻刻提防那些流言蜚语,阴招狠招损招那更是层出不穷如滔滔江河连绵不绝。小学生,一个字写错,抄写千遍,那只是一天的累;在单位做下属就不同,一个错别字足够让你长期胆颤心惊,当然也可能让你这一辈子暗淡无光。 我想对陈徵说我从来没有责怪她的任何意思,但话到嘴边,我又想起管理员大婶儿所说的话那些话,只好沉默不语。 “老公,你还生我气啊。嘻嘻,你要是真生气了,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回到你的江城去做你的小交警。”陈徵虽然是笑嘻嘻地说这些话,但眼睛却死死盯着我,让我不寒而栗。陈徵没有多少优点,但女汉子特质还是有的,不要小看她是对你笑嘻嘻的,一旦她认定,那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而且只会越走越远。我半年后匆匆来这座城市是为了什么?专门为不欢而散离开陈徵?或者就是想和陈徵来分手,让自己伤心欲绝地离开?更或者故地重游,留恋过去美好的回忆?都不是,我虽然感觉陈徵即将离我而去,但现在陈徵还是我身边的一只小鸟,至少周围行色匆匆那些人还是这样认为的,起码我身边的这位美人还没有把要分手的话说出来。所以,我还得要往更好的方面去想,去努力。 “老公,人家知道有些事,也有时候做的不对,忙起来也冷落了你。可是,你又长期不在我身边,我只是一个女孩子,譬如用的手机死机了,那天电脑程序不对了,还有人家来那个了,真的想身边有一个人来帮帮我的时候,你在哪儿?或者坐在电影院,你想想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电影院,别人都成双成对的,那心里啥滋味。”陈徵的眼睛微微一垂,眼圈就红了。 “我真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徵儿,你所说的那些我这半年也遇到过,深夜一个人孤零零地望着出租屋的天花板,或者凝视着死气沉沉的值班电话,我的心里就想起你,惦念你,就在想这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图书馆?电影院?公寓的高低床上?凡是我熟悉的那些场景,我都在脑海里面过一遍,最后把自己累成一头猪,昏昏沉沉地睡去。”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因为这半年来每天基本上都是这样过的。 “老公,你还真是一头猪,不过是一头桀骜不驯,只会直来直往的野猪,偶尔还鼻子里插根葱——装象。”陈徵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破涕为笑了。 我不知道是我容易上当,还是在陈徵面前我原本就没有自我,就在我返回江城两天后,陈徵电话约我视频。本来两个人刚见过面,依照过去的惯例,还没到思念到非要视频来见一面的程度。但,既然是陈徵要求的,我就得立即照办。 “凌志,我这两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咱们俩还是有一些不合适。”我没想到打开视频陈徵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但视频里面陈徵是非常冷静的,说这话的时候还低头摆弄着指甲,还真有点儿经过深思熟虑的神情。 我非常想挽留陈徵,也特别珍惜我们的感情。所以,我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话就是:“徵儿,咱们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你现在感觉不合适,那是因为我长期不在你身边。等你毕业了,或者你真的需要,你可以来江城,我也可以离开江城,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咱们要厮守一生一世的。” “还是算了吧。凌志,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真实感情负责。我说咱们不合适,那是因为我想要的生活你没办法给我。我不是小女孩,当然我也不可能会傻不咧咧地坐在你的自行车上笑。” 4 坐在领导屁股后面带四个圈的车上,我又想起了陈徵。要是那天我去找陈徵的时候开着一辆和领导一样的车,陈徵会做什么决定?还会跟我提分手吗?这,只是我的瞎想。拥有和领导这样屁股后面带四个圈的小车,就算是来历不明,甚至再破旧点,那都是奢望,至少我的同事还在抢那两辆破桑塔纳。我也打听过,就在城北区的汽车城,我看见过崭新的这种车,就我目前的收入和外快三十年后我可能会拥有一辆,当然还得不吃不喝。三十年后我会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三十年后陈徵一定会是他人的媳妇。 “凌志,这不是你有没有钱,有没有社会地位的问题,而是咱们的追求不一样。”陈徵的追求是什么?享乐?好像也不是。我与陈徵在一块儿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表现出一点点高消费,或者好吃懒做。当然,两个依赖家中父母生活的学生,省吃俭用,精打细算还是有的。譬如说周末我们俩出去改善伙食,我们一般都选择四川人开的大排档,一来口味适合,麻麻辣辣,酸酸甜甜,随便点几个菜,什么口味都齐全;二来节省,看似满桌子的菜,其实一顿饭下来也花不了几个钱。当然,我们走在大街上,陈徵偶尔会望着橱窗的时装发呆,也会说一句:“老公,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就穿这身衣服。” “有什么不一样的?陈徵,不要以为你现在还是学生,我已经走上社会,你就拿这些话来搪塞我。”我还是希望陈徵能回心转意。 “这不是咱们之间的差距。”陈徵还是低垂着脸,让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咱俩的差距在哪儿?徵儿,你说出来我可以去改,也可以去奋斗。咱们还年轻,这未来都是咱们的。” “这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一句两句说不清,那咱们就十句八句来说。陈徵,咱们不要争吵,也不要置气,就凭心而论,咱们心平气和好好谈一谈。” “我既不吵架,也不置气,至于你……我就说不清了。” 面对陈徵这样说话,我是无可奈何的,我对她怎样,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居然还给我来一个“说不清楚”。但,既然她提出了分手,那就得有一个理由。对,就是要一个理由,不管这个理由怎么滑稽可笑,她总得给我一个。所以,我也来了一个死皮赖脸,说道:“呵,陈徵,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怎样可能我自己说不清楚,你还是非常了解的,就连我身上有几根汗毛,你都是非常清楚的。” “凌志,你这是耍流氓。” “嗯,在你面前我还从来没有耍过流氓,那是因为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公主。现在既然公主要抛弃我,耍一次流氓又有何妨?” “凌志,你这态度是非要和我吵一次架吗?” “你都很明确地说了要分手了,在你身上练习一次吵架也无妨。但是,我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打算和你吵架,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理由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咱们的追求不一样,性格也不是特别合适。难道这理由你不能接受?”说着,陈徵抬起头对准摄像头,我的屏幕上显露出的是一张挂满泪水的脸。 卿既如此,我又何求。最后,连我也哭了。 在爱的征途上,“性格不一样”或许是不算理由的理由,任何一对情侣间都可以随口而出,但最后的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也希望有一个琴瑟相和的爱情,可是哪里能找见知音。我是一个平凡人,我相信陈徵也是一个平凡人。我不否认陈徵有她的追求,也不否认我也有追求,但是在这个孤苦的世间,就算撞一个头破血流,没有人与你共享,没有另一半,这追求又算什么,成就又能算得了什么? 既然陈徵不愿和我在一起,那我就这样孑然一身孤独地走吧。 “小凌,我怎么看你最近情绪不怎么高啊。”领导也想打破无聊。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累。” “累,年轻人,你这个年龄不应该觉得累。一没对象,二没家庭,正是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时候,等你再过两年,你就知道生活的艰辛了。”我又不是钢筋铁骨,我怎么就不能觉得累了?领导的话让我更加心寒。不错,你们都是有老婆孩子有家的人,所以你们就能随意指挥别人加班,替你们蹲守办公室。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样一来我就更加没有自己的时间,不要说女朋友,就算是父母也没有时间去尽孝。所以,领导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哎,小凌,我听说你在上学期间就有女朋友。现在是不是快毕业了为工作发愁?”领导所说的话可有可无,充其量也就是实在没有共同话题而费尽心思找话题。 我本不想回答,但看领导一脸的真诚(领导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对他的上级,对我们下面这几个人都是这样,估计是我受宠若惊了),我还是懒洋洋地说了两个字:“吹了。” “吹了……那就再找一个,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要不我让你嫂子从她们医院里面给你物色一个?” 领导做媒?这让我目瞪口呆。且不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喜好这种方式,就是后续的麻烦也很多。打个比方来说吧,领导介绍的对象总会与领导有千丝万缕的瓜葛,如果男女双方见面了,发现对方不对眼,你说这是继续还是悄无声息地结束?你总得给领导一个面子吧,继续那就是双方接着相互折磨,结束那就是不买领导的面子。领导不爽的日子你的日子会过得怎样,这应该没必要赘述吧。还有,现在是一个“剩”的年代,男男女女都是心急如焚,尤其是男女之事,本来是需要精雕细琢的,一旦陷入饥不择食,就会给往后的生活埋下伏笔。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的生活是一个漫长艰辛的征程,磕磕绊绊在所难免,能容忍了两个人还能成为一家子,要是战争升级,鸡飞蛋打是在所难免的。这个时候你还找不找领导?要是按照生活习惯,找领导要一个说法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你们把日子过程这样,领导能给你怎样的说法?所以,爱需要自由,情也需要自由,恋更需要自由。 但我现在面临的是信心满满的领导,他可能会想到这里面的纠结,对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可是,我该怎么办?离开陈徵我已经筋疲力尽,遍体鳞伤,要想走出阴影还需一段时间来疗伤。这样的话我无法说出口,所以我只好选择沉默不语。 “凌志,我的悲我的痛我的伤。”和陈徵分手后我就没有再主动去打扰陈徵的生活,我本想删掉所有与陈徵相关的联系方式,但我觉得自己实在累得无力去做这些,我只是把我的生活习惯做了一些调整,就消失在陈徵的生活圈之外。大概过了一周左右的,我的手机上多了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我拨过去,陈徵的手机是关机的。 我该给陈徵回一条短信,或许……就算和陈徵做不成恋人,普通朋友还是可以做的。只是,走到了那一步突然发现前面已经是悬崖峭壁,峰回路转还需要精力和时间走回去。我犹豫了一个昼夜,最后我给陈徵回复的短信是这样的:“记忆,伤痕,一抹残阳。” 陈徵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就像一道流星划破长空,彻底消失在人海茫茫。后来,我给陈徵在电话、微信、QQ以及电子邮箱里面留言,陈徵再也没有给我作答复。 现场的事故责任是非常清晰的,占道逆向行驶超车和超速行驶是造成事故的主要原因。肇事车辆是一辆罐车,在出城道路上占用左四左三车道超速逆向行驶,可能是突然发现前方有正常行驶的来车,急打右转向想回到自己应该行驶的车道,但在惯性作用下,车辆倾翻压在左二车道上正常行驶的小车上,直接造成灾难。 我们把车停在距离事故现场不足十米的地方,还没等我和领导下车,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这是江城人的特点,喜好聚众,用气势来解决问题。 “散开,一切闲杂人等都散开,我们要勘验事故现场。小凌,你先照相取证,然后测量一下车辆行驶轨迹,给事故做一个初步认定。另外,你观察一下周围,适当时候要调取监控录像,这对事故认定也非常重要。”领导在肇事司机的家属和我这样的小兵面前就是一言九鼎,正义凛然,权威和威仪并存。 围上来的人中并没有肇事车辆的驾驶员。一个操江城口音的女人婆婆妈妈地说道:“我是车主,我家男人现在也躺在医院里面。都怪前面对面车道那小车超速加塞,我家男人为了避免大事故才选择急打方向盘的。交警同志,这些你们都要在事故认定中写清楚,在处理的过程中也要充分考虑。” 领导白了一眼女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推卸责任,找替罪羊。这在交通事故中是最常见的狡辩方式。我虽然不是老手,但这事故现场责任太清晰了,明眼人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罐车对事故负全责。所以,领导对女人的态度是最合适的,也是最恰当的。 从现场来看,肇事罐车是出城方向行驶的。司机朝右急打方向盘后,在发现车辆发生倾斜后就急踩刹车,但在惯性作用下罐车还是飞了出去,穿越左三车道,压在左二车道上进城方向正常行驶的小车的车头,小车前胎被压爆,并把小车朝后推行了十来米远。从车辆受损情况看,除了小车车头和驾驶员所坐的位置,两辆车其他部位都没有变形。小车驾驶员的致命伤害是罐车突出的观后镜刺破小车前档,直接插进驾驶员胸膛。 拍完照,我用粉笔划出两辆车大致的行驶轨迹,并找了一个路人帮我拉皮尺,对行驶轨迹进行了现场测量。我做这些工作的时候,领导就站在一帮眯着眼观望着,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作为手中的兵,能够熟练掌握应有的技能,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不用领导吆五喝六就显露,领导脸上是有光的。既便我是这样的兵,虽然平时并没有多少机会参加实战,但课本上的理论知识还是让我具备基本的工作技能,应付这种清晰,一目了然的事故现场还是绰绰有余。所以,在领导认为我在外人面前还是一个合格的兵。 我做完我该做的事情,把所有数据记录在案,然后走到领导身边做了现场汇报。领导一边听一边微笑着点点头。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领导突然摸了摸衣服口袋。本来这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动作,领导既不吸烟,也没有其他嗜好,可能也是为了戒烟,过去口袋里经常装有豆子瓜子等零嘴的原因,摸摸口袋也就是习惯性的动作。但是,就这习以为常的动作却引起那女人的警觉。那女人推了一把身边的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年轻人,年轻人立即靠了过来,从口袋里面掏出一盒烟往领导手里塞。 领导先是一怔,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抽烟。” 年轻人估计也是没有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转过身去望了一眼那女人。那女人会意地笑了一笑,也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交警大哥,就一支烟这不算是贿赂吧。再说,这事实在这儿明摆着,我们又不做任何狡辩。” 领导还是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不抽烟,给小凌吧。” 把难题踢给我?一支烟一盒烟确实在社会交往中并不算什么,人情世故,让烟却是一个开始,很多人的问题就是从一支烟开始的。烟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烟民消耗品,从身上掏出的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和社会地位,还可以引来很多非议。假如你在人群中掏出来的是极品南京大中华,那么你的身份就会被周围人认定为老板等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要是你掏出来十来块钱的普通烟,周围的人就会瞟来鄙视的目光。尤其是在这种场合,敬烟的和被人敬的都代表双方的地位和生存状况。 男青年递过来的是现在市面上比较流行的软红云,要说在正常交往中,这种烟也是说得过去的,起码要比我口袋里我平时装门面的那些烟档次好高得多,要是平时拿出来装装门面也得炫耀一阵子。但,现在是一个特殊时间点。我,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我和领导都处在一个审判者的角色上,而递给我们烟的人是处在一个被审判的地位。地位不对等,身份不对等,这种烟递到我们面前就是对我们工作的羞辱。所以,我对他们说道:“我也不抽,谢谢。” 肇事者的亲属没有预料到出手就遇到闭门羹,脸色涨得通红,畏畏缩缩地退到后面。 领导问道:“肇事车辆所有者,你们通知你们的保险公司了没?” 那女人又考了上来,说道:“我们这是新接的车,还没挂牌照。” 领导脸色一沉,训斥道:“没买保险没上牌照你们就敢上路?司机的交法是怎么学的,驾照是怎么拿到手的?去,把临时牌照,或者移动证找出来。” 女人有些为难地说道:“领导,你说这事故它就是一个偶然,我们的车它走得好好的,谁知道前面会跑来一辆。” 领导脸色凝重,极其严肃地问道:“你们该不会连临时牌照移动证都拿不出来吧?那行,把你们的购车发票……你是车主是吧?那就连同你的身份证,驾驶员的身份证都拿出来,我们要做登记。” “这……那东西我听说挺金贵的,经常带在身上也不保险。”女人诺诺道。 按道理,这个时候就该我和肇事车相关人员搭话。可是,我的干练还来自教科书,面对这种死缠烂打的人我来一句——“同志,请你出示你的身份证驾驶证行车证等有效证件,我们要做事故登记。”那就是笑掉大牙的茶资。所以,我没有站出来说一个字。 领导也是无奈的,只好问道:“那你们说说你们有啥有效证件?我们做完有关登记,你们就可以叫吊车拖车做现场清理了。”出了事情尽快恢复交通是我们处理事故的基本原则。领导或许是面对女人的幼稚和天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退避三舍,而求其次。 就在领导和女人做交涉的时候,我发现人群中有人拿着手机在不停地与外界联系。记者?或者是给记者提供线索的目击证人?更或者…… “我应该立即制止这种肆意扩散消息的行为。”这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发声制止的时候,领导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5 领导的手机响起,刚才还着急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就拢了过来,拽了拽女人的衣角,两个人走到远处叽叽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领导接通电话的神态更是先傲后俱,接着又是满脸堆笑,而且越走越远离我们,最后走到一个我们听不见领导在说什么的地方停了下来。 其实,女人所说的话也是有问题的。罐车的确是一辆新车,但是在罐车牵头悬挂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牌照,车身尾部也喷有车号。根据我少得可怜的经验判断,这是一辆套牌车,但手法要粗略得多。同时,这辆车可能还存在很多非法改装的问题,譬如加长车身私加钢板等。其行为已经远远超越逃避交通违法处置的范畴。当然,像这种黄标车牌照发放受限,也有可能利用自家原有车辆牌照进行登记的可能。但车架加长焊接的痕迹和私加钢板的新旧程度还是特别明显。 我突然想:“我应该用照相机把这些问题都拍下来,这也是交通违法处理的重要依据。”想到这儿,我就拿起照相机想去给肇事车做一个补充拍照。 领导的相机是一款老旧的卡片机,储存卡容量很小,再加上相机原先使用过,里面本来就有一些照片,我拿起相机补充拍摄的时候储存卡就报警了。我无功而返,只好又一次打开领导四环小车的后备箱,从相机包里找了一张储存卡换上,随手把卸下来的储存卡放进我的口袋。其实,做这些的时候我是无心的,当时我也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会远远超出的我的预料。这个现场责任太清晰了,没有一点悬念,按照交法罐车负全责是没有任何争议的。 与陈徵交往的时候我经常刷朋友圈,还喜欢在朋友圈发一些事故现场的照片,以一个交警的身份提醒朋友们注意交通安全。和陈徵分手后,这是我第一次赴事故现场,所以我还保留着用手机拍照的习惯。既然都是照相,领导又在远处接打电话,暂时没有离开现场的可能。我用领导的照相机拍摄完现场后,又拿出手机从能真实反应事故本身的角度拍摄了几张现场照片。 领导回来后是一脸凝重,他见我摆弄手机,就说道:“小凌,感觉怎么样?肇事车主没有再说什么吧?” “没有,他们见我不主事,只在一旁私下议论,也没有和我狡辩。” “哦,这样。咱们可以通知清障公司来处理现场了。是这样,小凌,我刚接了一个紧急电话,我还有事要着急赶回单位。这样吧,我让清障公司给你派一辆车。清障现场不能少人,你就留下吧,你要注意在清障的时候收集事故相关资料。这是我们工作的必须程序,也是给事故建档的重要工作。你在咱们单位这半年时间都在围绕事故档案工作,你的经验要比我多。”领导的话说得合情合理,一顶高帽子往我头上一带,我就晕晕乎乎不知所以然。另外,在事故现场清理中合理利用社会车辆也是我们工作中的习惯,更何况我们今天来现场的时候使用的也不是单位车辆。同时,在工作中要求清障公司给我们提供交通工具,清障公司也是求之不得。 认识欣君就是因为这次意料不到的交通事故,在处理这次交通意外事故中我下决心离开江城市公安局交警大队,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次交通事故。这半年来,我自谋出路,干过文案、摄影等工作,收入虽然不是很高,但足以过一份安静、自由的生活。我,想念欣君,更渴望有一个结局。所以,我就想把欣君的故事写出来。 欣君与我的人生本来是不可能有交汇点的。但,也就是这次事故,我也成了当事人之一,欣君也不得不被牵扯进来,把风花雪月和花前月下演绎成杜鹃泣血的故事。当然,作为一个当事人,写的是与自己有关的经历,成功与否并不重要,我只想安抚我沸腾的这颗心。 肇事车是一辆半载糖浆的罐车。按说,要是正常操作半载罐车是不容易倾翻的,因为它的重心要比满载的低,只要不超速不大幅度急打方向,重心不足以让车偏移。可,就是这辆罐车并没有装满货物的罐车,因为私自改装等原因,就变成了一辆马路杀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带来一场灾难。受害车驾驶仓还算是完整的,只要吊起罐车,落难者就能轻松地移除车外。但现在满驾驶仓血迹斑斑,我还不想立即进入驾驶仓取证。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清障公司相关设备及人员才缓缓来迟。这种表现当然也是与我们的管理息息相关的。虽然,清障公司可以在我们的要求下来工作,也能随时响应我们的召唤,可是他们挣得是保险公司和事故责任者的钱,而且他们的老板也不可能买像我这种临时工的面子。所以,我就得忍着,受着,咂味着。 清障公司来的吊车有些小,为了避免二次伤害,我让清障公司工作人员使用吊车和拖车同时作业。我的想法也特别简单,只要吊车吊起罐车,拖车就立即将受害车辆拖出,这样就算再发生什么意外,也不可能对受害车及人再次伤害,也能尽最大可能保持事故原貌,便于后续调查取证。果不其然,受害车刚被拖走,吊车就被沉重的罐车拉倒,浑然坍塌在罐车身边。这意外状况让罐车车主和清障公司工作人员都大吃一惊,在惊呼中连忙商议新的起吊方案。这个意外也让出城道路彻底堵塞,我只好安排清障公司人员现场疏导。 从轿车上所取得的证据看,受害车及落难者都是来自一个叫“漠北”的内陆城市,距离江城有两千多公里。大漠戈壁异域风情曾经是我陈徵相恋时计划前去的地方,但计划只是计划,付诸行动还需要勇气和其他资源来支持。 “老公,我就喜欢一个人光着脚丫子走在大漠里面,再披上一件红披风,与黄色漫无边际的沙漠交相呼应。我还要你给我拍摄一组写真,把我最美丽的身影保留下来。”在图书馆陈徵手中拿着一本画册,画册上一副大漠风景写真是一位烈焰红唇的模特,身穿只能遮挡三点的米色内衣,身披一段大红色的绸布,从头上盖下来,也许有风,绸布轻轻飘起来,连模特**的胳膊都没盖住。其实,我不喜欢那张图片。大漠风景,首先是一片苍茫,放眼望去应该是一眼望不到边,要是天公作美,在天地交汇处恰好黑风压过来。其次,我想到的是桀骜不驯的胡杨林和霞蔚相趣的芦苇荡,或者骆驼刺猩猩草沙枣林。我也会想到墨西哥沙漠里面仙人掌,但这个国度的沙漠远离海岸线,仙人掌虽然是沙漠植物,也不可能在生活在沙漠深处。还有,应该是古道长城城堡的残骸与天空的晚霞相映成趣,留下历史长河的背影。 我凝视着陈徵的充满期望和幻想的脸,严肃地说道:“就你,还缠一个裹脚布在沙漠里面照相,一会儿功夫可能就不是晒黑脸蛋儿的事情了,脱一层皮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陈徵先是一阵,然后满脸怒气地说道:“凌志,你就是不知趣,人家本来是看到这样的照片才幻想一下,你就给人家泼凉水。” 陈徵的这些举动虽然是佯怒,但同样还得我哄乖她,没有回嗔作喜我一天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用陈徵经常拿来威胁我的话来说,就是:“凌志,你一点都不关心人家,就这粗枝大叶的本性还敢找女朋友?”“凌志,你混蛋一个,明明看着人家都生气了,你还不知道承认错误。”“凌志,你够绝的,那行,咱们分手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凌志,不要以为除了你,本姑娘就找不到男朋友了?告诉你,本姑娘周围有的是帅哥俊男。不信,你走开试试?” “我的神啊……”遇到和陈徵闹小矛盾的时候,躺在床上我都会这样喊一句。在我眼里,陈徵无论怎样,那都是对的,都是我的女神。所以,我赶紧对陈徵说:“大漠戈壁可不是照片上那样温情,干燥的空气、炽热的风、火辣辣的太阳,这三样才是大漠的本来面目。徵儿,我给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真的想去,那也可以,防晒霜面膜防紫外线搽脸油一样都不能少。另外赤脚踏上沙漠,你还得对滚烫的沙子灼伤你细嫩的脚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你说的那样恐怖吧?”我的解释还是有用的,陈徵很快就走出幻想,变成一个正常人来和我说话。 我就喜欢陈徵这样,理智,却并不缺少浪漫。爱,需要两个人来经营,一路狂奔,一个人即便是超人也会累,更何况爱还得有目标,还得凝神关注长久盯着目标。在这条征程上,路旁的风景多么美妙也不能斜视观望。否则,不要说你永远到达不了终点,就算你变成夸父,那也只有换来被烈日炙烤,躺在途中的命运。 他居然来自漠北。 脸上没有被烈日灼伤的痕迹,也没有如同我的想象那样变成古铜色,或者赭石色。看来大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我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对陈徵说那些话,即便是那些话对最终与陈徵分手无济于事,也不能那样说。也许是因为常年生活在大漠里,便于清洗梳理的缘故,他的头发理得很短,精神十足。当然也不可能像我想象中那样,在漠北需要常年带毡帽着皮袄才能生活。 他的面孔是我看似非常熟悉的那种,写满坚韧和向往,一双深邃的眼睛执着而又诚恳。“这个人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我暂时想不起来。”我第一时间就这样认为。后来,我有好几次与欣君谈论起这种感觉,欣君只是痛苦地笑了笑,不置一词。人,尤其是和眉善目之人,我们都会认为曾经在哪儿见过。“相见恨晚”是一种,“心有灵犀”也是一种,“修行同渡”更是一种。和他应该是那种,用欣君强压着悲痛和思念的话来说,就是:“凌志,我能感觉到新君就在我身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跟随着我。这不是诡异之事,我睁开眼,我就能感觉到新君就在我面前凝视着我;我伸出手,我就能感觉到新君在拉着我的手;我说一句话,我就能感觉到新君就坐在我身边聆听;躺在床上,新君也在身边躺着。我不想做什么,也不敢去做什么,因为新君就是的守护珈蓝。”欣君说这些话的时候神志是非常清醒的。我想,欣君与新君真的是心有灵犀,用不着千言万语,用不着相依相伴,一颦一笑,一个眼神就能相随江湖。 可惜,新君就躺在我面前,无声无息,除了一双深邃执着浑圆的眼眸看似灵气尚存,他的魂魄已经远离了这具尸体。 漠北市的新君,一个两个小时前还信心满满,安分守己,自驾车前来江城市道路上男人,可能他在驶入江城市进城公路之前还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可,一辆存在多种违法行为的罐车就把他的梦想和欣君的未来敲碎了。 “领导,你也看到了,这清障费用要增加不少,这趟活我算是赔进去了。”前来做清障工作的负责人一脸无辜。 领导走后,我这临时工也能装腔作势,在这些事故当事人和清障工作者面前也能充当一回大尾巴狼。事情出了就得解决,而且还必须一言九鼎。于是,我说道:“赶紧再叫一辆吊车,尽快恢复道路畅通。”在这种见利忘义的小商人面前,我不能给他们留下半句口实。像这种清障工作不但国家有相关规定,就是在行业中也有相关收费标准,这不是哪一方出钱的问题。所以,我不能给他们留下一点话柄。 “那是,领导都这样说了,我们这些人就得立即照办。”这位负责人还不算一个胡搅蛮缠的人,我的指令他还是立即执行。说完这句话,他就走到一旁用电话联系其他吊车。 新君的遗物很多,除了我们正常必须找到的车辆及驾驶员保单、驾驶证、行车证、身份证、车辆强检贴以外,还有两张银行卡、一部手机、几本正规发行和打印手稿类的书,车上还装有行车记录仪,后备箱还有两箱衣物。新君所驾驶的车辆是一辆高配版小车,驾驶仓有十一个安全气囊。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并没有引爆A气囊,但A柱受损,被迫打开了左前A柱上方气囊。这个保护也确保了新君脸部没有收到任何伤害。 我从右车门进去,把新君所有遗物都搜寻出来,用密封袋一一装好,贴上标签封条,详细做了登记,然后再次拍照取证。当然,这些遗物并不是全部不能打开的,根据相关规定除了银行卡、手机卡、保单等有价或内含钱物的遗物外,我们根据工作需要还是会在后续工作中打开部分遗物寻找相关线索。譬如,像新君这样的外来人口,联系其亲属等事宜还必须使用部分遗物来找寻相关线索。如,车辆强检标识此类遗物是定**故的关键证物,我们都是直接装在透明塑料袋里面,封口做标记,要是不做鉴定之类的判定事件属性的工作,都是原封原样地保留。新君的车上装有行车记录仪,虽然这不能作为事故定性的主要证据,但有很好的辅助作用。所以,我还是密封好,把它登记在重要证据之列。 在收集遗物的时候,最让我迷惑不解的是那几本书,版式既有32开的又有16开的,印刷既有正规发行的又有打印机打印的手稿。后来,在事故处理中与欣君熟悉后,欣君才告诉我:“新君是一位闲不住的人,他在闲暇时间搞创作,一来是为了打发无聊的闲暇时光,二是想把一个真实的自己留在这世间。” 这个想法和我现在的想法是不谋而合,怪不得我看见新君那张脸就觉得非常熟悉,好像在哪儿在什么时间遇到过,是曾经的相识。这是穿越时空的相识,更是超越肉体和千山万水的感触。我能肯定我从来没有去过漠北,在事故前和事故后,我都不可能前往。今后会不会去大漠戈壁,我现在没有了陈徵作伴,我想我也是不可能离开我熟悉的江城。漠北,那是新君的地盘,虽然他不远千里来到江城,可那是新君,不是我。新君可以一个人带着梦想和希望独自行走在路上,可我不行。 “新君就是一个为梦想拼搏的人,与其说他是执着,还不如说他是执拗,就是那种一旦认定目标就会拼尽全力,撞个头破血流,九头牛都拉不回的那种。”这是欣君对新君的评价,也是失望和怨恨。 6 处理完事故现场江城已经是灯火辉煌。我把重要的物证挑拣出来没有再去单位,而是让清障公司的车直接把我送回出租屋。我是临时工,虽然清障公司和我们有业务来往,而且还得我们照顾他们生意,可是这趟活用他们的现场负责人的话来说是“赔进去了”。所以,清障公司负责人就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当然,我也不可能要求人家那样做,盛气凌人,提出额外要求。我就是我,一个江城市交警大队的见习交警。 “凌志,你现在工作了,而且还是交警,一定走在街上很神气吧?”还在围城外面的陈徵有一次这样问过我。 “也就那样吧,再说我现在的身份很特殊,而且还是不如站街巡逻警的那种,我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神气,或者有什么狼狈。”那个时候,我这身见习交警的衣服上身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对工作的新鲜感还没有完全消失,总认为自己会有一天也像电影里面的那些警察一样,掏出枪,指着犯罪嫌疑人大吼一声:“站住,否则我就开枪了。”当然,陈徵对我的工作也不可能有非常直观的认识,只停留在“工作了就有工资了,工作了就有身份了,工作了就有未来了。” “你不愿说就不说了,工作就是工作,还狼狈……你这不是存心的吗?”陈徵是不可能理解我的生存状况,就算我只是说说实情,她总会以她的理解她的观点来评述我所说的话。 “徵儿,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经历就不知道其中的滋味。咱们在课堂上书本里学到的是白就是白黑就是黑,可是当我工作之后才发现黑的不一定非要说它是黑的,白的也不一定非要说它是白的,有时候把黑的说成白的更加合理。当然,这世间还不能只用黑白区分,大多数还是以灰存在的。”我想说得已经非常清楚了,我也相信陈徵一定会理解我的难处的。 “别把自己当成一个哲学家好不好?白也罢,黑也好,甚至灰也行,不就是一个物件的几个面嘛,能看见光的那就一定是白的,看不见光的也就是黑的,至于灰的吗……凌志,你何必要老气横秋地对我指指点点。”看来陈徵还是不理解我的话,拗着干的语气依旧。 “徵儿,咱们不说这些了。在咱们俩中间,只要是你认为对的,那就一定是对的就行了。”在陈徵面前我只有投降的份儿。 “那可不一定,我犯了错就算你认为我是对的,全世界还是认为我是错的。” 我愕然。全世界?我只能对我自己做主,有陈徵在甚至我连我都无法做主。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放心吧,就算你错了我也会提着喇叭对所有人的喊——‘徵儿是对的,你们都搞错了。’” “神经病,错了就错了,我又不是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 “那是,徵儿是这世界上最温柔善良,也最讲理的女人。” “凌志,你这是偷换概念,我是女人不假,但女人都不讲理吗?再说,咱们说的是咱们之间的事,对别人讲不讲理,在于我给他让不让不。我喜欢你,爱你,所以我才和你讲理。” 但愿吧…… 出租屋是冷清的,一间七平方的公寓式楼房就是我的家,我也特想在这里放飞我的梦想。要说,在城市里面最多的是钢筋混泥土修建的宽敞楼房,高的矮的,大的小的,我也渴望能住在十楼以上的某一间房子里,站在阳台上俯视这座城市。或者说,我也渴望能在这座城市里面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楼房,当然越宽敞越好,每个早晨我都迎来一束属于我自己的阳光。可是,我只是这座城市的新人,只能蜗居在七平方的出租屋,就连出租屋老板看见我都会摇摇头,说:“娃儿,好好努力吧,将来会好的。” 我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一代人,但这种境况我能给陈徵说吗?陈徵能理解这些吗? 自己动手弄点吃的,还是到大街上找个小饭馆小饭摊随便吃点?我犹豫……刚才还咕咕叫的肚子突然就感觉不到饿了,甚至有点沉。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电话是领导打来的。 “小凌,你这会儿在单位还是家里?” “家里,现场处理完天就黑了,我没有回单位。” “嗯,那行……现场采集到证据……这样吧,明天上班就把所有的证据材料和记录都带回单位。”领导的这些话有问题。证据材料必须由单位保管这是明文规定的,虽然在我们执行中有偏差,但大家一般都是心照不宣,也用不着在这个点打电话过来叮咛。而且,我能从领导的话语中嗅到一股浓浓的酒味,还有就是……不信任。 我有点生气,可还是非常礼貌地回答道:“嗯,知道了,明天我一定把证据带回单位。” 领导也没有再说一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这让我非常那个困惑。这是一个责任清晰的事故,也用不着斟酌权衡就能判定的事故。领导如此小心必有缘由?新君的遗物就在一个资料袋里面装着,安安静静地放在我的电脑桌傍边。 突然,有一支歌从房间里的某个角落飞了出来。这是一首小语种歌曲,曲调非常动情好听,宛如天籁,在屋里回响着。我听得有些发痴,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那是新君的手机在响。 铃音不是特别固执,等我明白过来这可是新君的手机在响,还没动手从资料袋拿出新君的手机音乐就停了。新君的手机不是新款,而且还是极其普通的那种,这种简朴也符合我的个性,也更加让我感觉到新君与我曾经相识过。大约过了五分钟,那个音乐再次响起。 由于新君的手机是有价遗物,还在密封的塑料袋里面,我不可能拿起新君的手机接听电话。于是,我拿起笔快速记下了那个名字叫“哎”的电话号码。现在的智能手机就有这个好处,来电显示的不仅有来电号码,还有非常个性的名字和电话属地。这是一个来自源西市的电话。居然不是漠北市的?事出在江城,人却是漠北的,第一个电话却来自一个我非常陌生的城市——源西,一个人牵动着分马牛不相及的三个地方。这个神秘而又好动多事的新君。 有线索就不能放过,这是尽快处理后续事宜的基本态度。我拨通这个来自源西的电话,接电话的就是欣君。 “你好,我是江城市交警大队交警凌志。请问刚才是不是你给新君打电话了?” “嗯。”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宛如是一股清泉从山石的缝隙间流淌出来。不,这不足以形容。要说陈徵的声音也是非常好听的,有着银铃般的清脆,尤其是嘴巴撅起的时候,能把满腹的委屈都能通过一个音符表现得淋漓尽致。有人说女人好听的声音就是莺歌,就是“天籁”。但,这是一个无法用“天籁”形容的美妙。我有点惊呆了,甚至有些痴呆。 我知道虽然现在我早已下班,但我是在工作,是在与新君的亲属,或者知情人在说话。我摇了摇头,让自己回过神来,继续问道:“新君在江城出了一点意外,请问你是新君的亲属吗?” 女人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好一会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隔着听筒,我能隐隐地听见她在抽噎。半响,才听女人说道:“我……算是,也不算是。他早上都是好好的,告诉我说可能中午就能赶到江城……还说等到了江城就给我来电话的。” “你知道新君是来江城的?” “嗯,这是我俩的约定……要是我和他在一起,他就不可能会出事的。” “这只是一个意外。同志,照你这样说,我就可以认定你是新君的家属了。” “我……还不是……但,现在他也就只剩下……我了。” “同志,请你尽快来江城一趟,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来江城可以直接找我,也可以直接找江城市交警大队现场勘验科联系。” “嗯,我……记得了。不过,你们……最好还是联系他的家人吧。”突如其来的事故可能让女人有些过于悲伤,居然没有弄明白我的意思。她是我截止目前为止唯一能联系到与新君有关的人,我们只有通过她才能搞清楚新君的社会关系。 “同志,是这样的,你现在是唯一与新君主动联系的人,我们目前还不清楚新君的社会关系。所以,我请你尽快与他的亲属联系,争取早些处理好后续工作。” 这一次好像是女人在惊愕,犹豫再三,才喃喃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啊……可能他的手机里有,你们找找吧……我……我和新君目前还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手机,新君的这些遗物我们暂时还不能打开。”我突然有些明白女人的意思,新君的手机按规定是不能打开的,可是为了尽快处结事故,从手机通讯录里面找一个外来人口的相关社会关系还是唯一能做的事。于是,我立即改口问道:“那,你应该是与新君相关联的一个人吧,也算是当事人之一。” “也算是吧……他是为我才离开漠北前往江城的。可是,我失约了。” 女人的话让我想起一个非常古老而又神往的词汇——私奔。我们都是为爱活着的人,在妈妈的摇篮里就听妈妈在唠叨梁山伯与祝英台,也叨叨牛郎织女天仙配,我们期待有属于自己的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更渴望阿紫姑娘的爱恋换来的不是乔峰最后悲情自戕。“私奔”,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与生俱来隐藏在内心的梦想。陈徵就有这样的梦想。 “凌志,要不咱们不要等毕业了。”就在滨河路的树林里面,陈徵望着天上隐隐约约的月亮这样说。 “能行吗?”我是敢想却不敢付诸行动的,所以有些犹豫。 “又有什么不行的,你说这广寒宫里是不是很冷?” “应该是的。” “冷就是冷,不冷就是不冷,哪有应该不应该的?” “这个……” “好好说,本姑娘可是洗耳恭听着哩。” “我知道。徵儿,你不能这样凌驾我的想法。” “我本来就想听你说实话,最好是浪漫点儿的。” “浪漫点的,还说是实话?” “浪漫与实话实说并不矛盾啊。凌志,你想嫦娥和后羿本来在人间生活得好好的。一个世间**,绝世美女,对生活充满期待和向往;一个是神箭手,捻弓就能射掉九个太阳,还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祈求西王母那个恶毒的女人赐飞升上天的灵丹妙药……哎,凌志,你好好听我说话。” “我听着哩。”我的却是很老实地聆听陈徵给我讲故事,就连抓着她的手都没敢放松。 “可是,嫦娥还是一个人偷偷吃了全部丹药,遗弃了后羿,独自去了广寒宫。要说吴广也够幸运的,天上掉下一个馅儿饼恰好砸在身上,得了嫦娥不说,还不用整日劳作。” “那是,所以我本来要说广寒宫也一定不好,冷一点,但是有美女,还不用长年累月奔波。结果要比牛郎织女好得多,不用日日夜夜守着银河,也不用承受相互思念的煎熬。” “怎么可能没有思念之苦,后羿不是在地上变成了翘磐石了吗?” “那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嫦娥。” “那又能怎样?” “没有女人,就算望穿秋水,那也只是单相思。” “我觉得单相思也挺好,相爱既是为了永远,也是为了曾经的拥有。想想,要是一个人知道有一个人在远方思念着你,时不时还能打一个喷嚏,那该有多美啊。” 在陈徵面前我是无能为力的。这或许就如同她的告别演说——“凌志,我的悲我的痛我的伤。”这是一个过去,对于陈徵的选择我不想再说什么,既然有过曾经的拥有,她认为已经足够,我就该放开手,让她自由自在地飞。 后来,等与欣君熟悉了,我也问过她的想法,可欣君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给我任何答案。也许新君和欣君的追求不是后羿和嫦娥式的相恋,他们要的是合二为一的美满,只是一个偶尔的不小心的撞坏了这个玲珑塔。 一个人一个家一座城。我们都是在这世间漂泊的旅人,为什么驻足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能说服自己停下脚步的理由。遇到一个人,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有结果无结果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共同的经历。对,就是因为“有过”,就足以让我们停下匆匆脚步,把内心掏空听听鸟语莺歌,凝视一下观观沿途的风景。但,我们不能只做观望者,更多时候我们是与自然融为一体,我既是风景,风景也是我。要是遇到一个人,有了一个家,对于一个个体来说,已经拥有了世界。家,也不需要多温馨,更不需要太大,只要能装下两个人就可以。花前月下,那就是因为期待一个家,是算是对旅途的奖赏,让旅者足以欣慰。人是主宰,有家就得有人;家是天堂,有家才能留恋一座城,也才能成就一座城。无可置疑,人是社会的,但是社会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存在。在飘渺虚无中,不仅仅有一个人的努力,还得许多人在一块儿相识相知,汇集成水,奔流不息。 这是一个疲惫不堪的漫长的过程,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经心力交瘁。望着窗外路灯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我思念与陈徵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虽然,那是另外一座城,但那里曾经有过我们的梦想,也有过我们的风景。我之所以没有再去那座城,是因为在我准备启程的时候就失去了那个人;我之所以留在这座城,更是因为我想在这座城里找见一个人。 欣君在处理完新君事故后续事宜后就留在这座城。这是我最困惑的问题之一。有一次,我问欣君:“你真的打算就不离开这座城市了?” “这,需要理由吗?”那次欣君突然带起一幅茶色眼睛,我没办法看清楚当时欣君的真实眼神。但,我能感觉到欣君有许多话藏在心里,这不仅是她驻足江城的缘由,更是我的猎奇心理在作祟。如何打开欣君的心扉,这不是几句话能解决的。 “呵呵,也许某些决定是不需要理由的。”欣君的回答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所以,我只有这样说。 “其实我也用不着逃避,我留下来只是因为新君,我想陪他一段时间。等我缓过劲来,去哪儿,或者不去哪儿都是说不定的。”欣君还是说出了一个理由。“为新君”——这是一位还没觉察会有伤害而被伤得那么深那么痛的女人,面对比较熟悉的人能够说出口的理由。这个理由不用堂而皇之,更不用拿经验和习惯来权衡。“就是为一个人留下来,因为那个人在这座城,我停下来陪陪他。”足矣。 伏案,让我留下来的哪个人会在哪里? 7 苦思冥想,一夜无眠。早晨头皮有些发麻,眼睛很困,但就是没有一丝睡意。 “小凌,我想去新君离开的地方看看,你现在有时间能陪我一起去吗?”没想到欣君会主动打电话给我。自从欣君决定暂时留在江城,她就像从人间蒸发掉一样,打手机永远是关机。我想,欣君或许更需要一个陌生的环境,不需要任何一个人走近,甚至任何一个来自熟人间的问候。有一段时间,我有事没事就游荡在江城的大街小巷,我渴望在无意中不经意碰到,就想着夜空中的星星,即使相隔几十亿光年,但也会有流星把两颗星连接在一起。当然,我也更想有一个能让我开口说话的机会。 “好啊,我也想出去走走,成天闷在在家里都快闷出病了。” “那我们在城乡公交站集合,半小时后出发。”欣君没有一丝我能陪她的欣慰,好像是与老相识相约一般,你能成行我欢迎,不能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提议。半小时赶到城乡公交车站,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一件非常急迫的事情,洗脸刷牙修面,这头发……虽然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修剪了,但时间不够,只能凑合。再说,自从离开单位我就蓬头污面,我不想与这个城市里其他人有任何关系。当然,这幅模样也能为我少去很多麻烦。譬如,为新君之事,领导就曾气势汹汹地纠了一群人来找我,但见到我这副尊荣,只好惊讶地说道:“小凌,我看你的大脑真有问题。原先是一个多机灵的小伙子,离开单位才几天,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大家走吧,何必与这样一个人打破砂锅璺到底。”等领导劝走他带来的人,悄悄返回来问我:“小凌,你真的恨我吗?”这个问题我不用作声就能给他所有想知道的答案。 当然,去见欣君我还是想把自己收拾利索些。其中缘由……就像这文字一样,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洗漱其实就是走走过场,心里盘算的是能否提前赶到汽车站,能否给自己留下一点时间在汽车站周围的理发馆把自己弄精神一些,我还是特别想给欣君一个好一点的印象。 “小凌,你还没到吗?”快要结束的时候欣君的电话打了进来。 “到了,就在车站对面的理发馆里。我怕我的样子吓着你,收拾一下,很快就好了。” “什么模样能吓着我?再说,我们去的新君离开的地方,又不是酒肆茶楼。”欣君再一次提到新君,这让我很别扭。 “哦,我知道的。但今天也算是我重出江湖,换一个面孔总是好的。”别扭归别扭,我的调侃还是一点都不能少。 “行,那我就在门口等等你吧。” 欣君的个头不似北方人那般高大,但站在台阶上,不用费神就能一眼看见。欣君手捧一束黄色**,头微微前倾把鼻尖靠在花瓣上,一袭黑衣在人群里非常突兀,与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显得格格不入,但欣君栗色长发如波浪般飘逸,拥着纤纤腰姿,就显得分外娇娆。欣君是经过精心化妆的,那张略带悲怆的娇美面容,涂有淡淡的粉色唇膏,还有那副茶色眼睛,能把整个人的情绪都掩藏起来。 “欣君,你这是?”我的话刚出口,立即意识到可能在欣君心里面有一个劫,她就像一个渡劫人,正在挣扎。但是,这个劫会是什么?新君?更或者就是我。 “小凌,不错,收拾收拾挺精神的。”欣君是不愿跟着我的情绪走的。但,她也不可能直接绕开,就听她继续说道:“今天的新君离开的第一百天,按照我们的习惯,我应该去他离开的地方看看。”这才是欣君要渡的劫。欣君和新君是一双,更是一个人一般。我的心真的凉透了。但,无论怎么样我都得在欣君面前站直了。 “欣君,有事情你该忘记的还得忘记……” “小凌,你要是觉得我阿姨很难喊出口,就叫一声‘嫂子’吧,就按新君那儿论。”欣君没等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欣君让我叫她“阿姨”或者“嫂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对此,我哑口无言。 “咱们暂且不说这个了,既然按照你们的习惯,今天应该去看看新君,那咱们就走吧。”我也会就坡下驴,绕开最核心的问题。 今天秋风乍起,天气有些凉。欣君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车到地方车门开启,欣君打了一个激灵。我本来想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欣君身上,但看见欣君手中紧紧握着的**,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欣君手中的**应该就是为新君准备的,我浑身上下一片冷凉。 走到路旁的绿化带,欣君伏下身去在地上划了一个圈,然后把**放在圈**。欣君做这些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一个非常庄严的仪式,如同古时皇家的祭天。虽然没有器乐,但进城公路上疾驰轰鸣的汽车足以让整个现场沸腾起来。欣君站起身的时候,已经用手捂着嘴和鼻子,抽噎着。 “欣姐,我不会叫你‘阿姨’或者‘嫂子’的,我叫你一声‘姐’就算是我的让步,可以吗?” 欣君的眼神还在注视那个圈,仿佛那个圈内有一个人,一个她特别想念的人,或者那个圈里面有她无法割舍的东西,悲伤,迷茫,茫然,揪心的痛。耳朵就是没有听进去我所说的话。 “欣姐,你这个样子我想新君也不愿看到,你要走出来,重新过自己的生活,也许这才是新君所希望的。” 欣君或许听到了我所说的话,半响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走进那个圈,穿过那个圈,直接走到路基下面。我怕欣君出事,连忙跟了过去。 欣君的举动并不是我担心的那样,而是伸手在略略发黄的落叶灌木上摘下几片微微发红的宽大树叶,递到鼻尖上嗅了嗅,回头给我说道:“他最喜欢在秋天树叶发红的时候爬山,一座两座,一天两天。他给我说过,要是他真的累了,就支起帐篷一个人在山上过夜。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在他身边该有多好,做一个他的女人,做他知冷知暖的女人。” 听到欣君这些话,我还真的有点生气了。这个傻傻的女人,明知新君那种生活里面不可能有她,她还在痴心妄想,深陷其中。但是,这些话我不可能说出来。不要说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和能力把她从这种幻境中拉出来,就算我有,但面对一个几近疯狂的痴情女人,我又能怎样。所以,我口无遮拦地说道:“欣姐,要是新君真的希望你这样,那他就该立刻,马上,立即娶你做他的新娘。” 欣君一怔,然后凄惨地对我笑了一下,说道:“他是希望的,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就像他写的那样……不,小凌,咱们现在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其实就是他所写的那本书里面的。” 我惊愕,我困惑:“这怎么可能,欣君现在所作的所说的这一切,以及我刚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刚刚发生的和脱口而出的,新君怎么可能在生前就知道?而且还在一年前?”于是,我斩钉截铁地说道:“姐,这一切都是你的幻觉,你只是觉得是新君要求你这样做,这样说。” 欣君苦笑道:“小凌,你可能没有看他写的那本书,就是那本写我和他的故事的那本书。不错,刚才我所做的我所说的都是我无心之中随便做随意说的。可是,那本书我真的仔仔细细看过,我们都没有脱离那本书的描写,就你刚才改口叫我‘欣姐’那当会儿,我就不知不觉想到他所写的。” “这不可能。”我狂吼道。 “一模一样,这场景这口吻这话语就在他的书里,第一章第七节开篇不久的一个地方。小凌,不信你自己回去看看。”欣君说得非常诚恳,虽然还处在悲怆中,但逐字逐句真真切切。其实我已经忘记欣君在收拾新君遗物的时候,她从那几本书里抽出一本,曾经对我说:“凌志,按说他的遗物我是不会轻易给别人的,这是他留给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东西,也是他前妻遗弃的东西。我和他相恋一场,要说不了解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说我完全走进他的内心世界,我还是对他有亏欠。这本书在他写完后就给我一本,这是一本重复的,我看还是你留下吧。”会是哪本书吗?可是我从来没有翻开过,也想不起那本书叫什么名字?还和我和欣君现在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以及这周围的场景都是一模一样……“这不可能,除非,是欣君在按照新君所描写的那样引诱我。”我敢肯定。 欣君望着我困惑的眼神,淡淡地说道:“凌志,你不要不相信,那本书就是《99号卷宗》,除非你把它扔掉了,要是不相信,我身边那本你可以看一眼。” “什么?《99号卷宗》?这不是我现在正写的那本书吗?它就在我的电脑里面,至今为止我还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看过。”我彻底陷入惊愕之中。我不相信魅魔之事,就连儒佛道之事都从来不相信,一直认为神鬼妖仙只是文人骚客创造的另外一个世界,什么心灵感应第六感都是没事找事的人瞎诳的传奇轶闻。这个世界除了我能看见的听见的闻见的触摸到的,它的本质就是物质的世界,就像现在,我能看见欣君,也能听见欣君的声音,还能感受到欣君对新君的思念。这一切都如同我现在能看到的红叶一样,真实地存在。但,现在欣君给我所说的这些……我所写的就是我的生活,也是欣君和新君的故事,而且放在我电脑里面的那本书还只是一个开头,还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现在,欣君突然开口说那是新君已经写好的一本书。“我,绝对不相信。或许是因为欣君可能窥察到我的想法,她只是说出来……” 在脑海翻腾的时候,欣君摘下眼镜,用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不容置疑地说道:“凌志,你是不可能懂得的,你还年轻,很多事情还是不懂,尤其是感情。” 还是“年轻”,我都已经二十六周岁了,我有的我选择和我的追求。欣君这样说那就是轻视我,蔑视我的存在,她只愿意生活在新君的阴影下。我彻底愤怒了。把欣君一个人扔在出城公路上,我跳上公交车就回到出租屋。 回到出租屋的床上,我望着天花板发呆:“欣君,你可以拒绝我,甚至毫不顾忌我的感受地对我说——‘凌志,咱们是不可能的。’这结果我都能接受,但是我不能生活在新君的阴影下,至少我就是我,新君他只是你的过去。可是,你老拿新君说事,我就不能忍受。”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说着了。 突然一个场景展开,那是一个与现在不一样的季节,天空非常明亮堪蓝,甚至连空气里每一粒微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悬在我眼前,如同小时候天花板挂着的白炽灯。我看见了新君,看见新君微笑着站在我面前。我可以对天发誓,除了处理事故的时候见过新君的证件照,我从来就没遇到过新君。但现在他就站在那儿,我只要敢伸出手去,就一定会和新君握手言欢。可是,我在欣君面前说了那些我不该说的话,欣君已经非常明确地告诉我,我们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一直在坚持让我叫她“阿姨”。“阿姨”,那就是欣君给我最明确的警示。最大的让步还是要我从面前这男人论起,叫她“嫂子”……所以,在新君面前我是惭愧的。虽然新君与欣君只是一对最终没有走一起的情侣,但心心相惜坚如磐石,执守着“你若对不离不弃,我必将与你生死相许”。不,新君已经走了,欣君就该有全新的生活。再说,欣君并没有见过新君,他们只是在网络世界认识,感情不可能有那么牢固。一句誓言,能让欣君追寻一辈子,准确地讲是后半辈子,把整个人整个心都交给新君。这不可能?一定是欣君搪塞我,或者试探我。 “欣君说的是实情,还是凭感觉只是说说?或许,我因该真的把那本书找出来瞧瞧,对照一下不就啥都清楚了。”我很困惑,但我想到这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附身在床底下开始翻寻。 找到新君所写的那本书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瞧见那封面,我就相信这是新君专门为欣君创作的一本书。封面上有一个女人的素描画,不,那就是欣君头像的素描画。虽然欣君给我说过她与新君从来没见过面,但是素描画的任务毫无疑问就是欣君。长发飘飘,从肩头一倾而下,嘴唇微翘,就是欣君的那种无法言语的性感。还有那眼神,是执着,更是期盼;是爱恋,更是无言无悔。“我不相信欣君的话,什么她俩从来没见过面,只凭感觉就能把欣君画的这么传神?鬼才相信这种谎言。” 书名还真如欣君所说,就是《99号卷宗》,与我现在所写的那本书暂定的名字一样,作者毫无疑问就是新君。当然,即便这些都不谋而合,但都不重要。“巧合,纯粹的巧合。我一定要找出欣君所说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言辞。否则,我一定要找欣君问个水落石出。”我是下定决心要和欣君纠缠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欣君不是说今天发生的那些在第一章第七节吗,我就找第一章第七小节,我一定要推翻欣君所说的那些话。”我心有不甘啊。 虽然我走出校门这一年多时间没有在看过一本书,但这是童子功,现在就算无法达到一目十行的速度,一目五行我还是能做得到。书中一些情节的描写我非常眼熟,譬如,“我”与领导的关系,还有“我”与我大学女朋友的那些事情。等等,我怎么觉得我就在小说里…… 暂不管这些,我一定要找见欣君所说的那些…… 就在这里: “今天秋风乍起,天气有些凉。馨儿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车到地方车门开启,馨儿打了一个激灵。我本来想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馨儿身上,但看见馨儿手中紧紧握着的**,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馨儿手中的**应该就是为逸翊准备的,我浑身上下一片冷凉。” “走到路旁绿化带,馨儿伏下身去在地上划了一个圈,然后把**放在圈**。馨儿做这些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一个非常庄严的仪式,如同古时皇家的祭天。虽然没有器乐,但进城公路上疾驰轰鸣的汽车足以让整个现场沸腾起来。馨儿站起身的时候,已经用手捂着嘴和鼻子,抽噎着。” 除了人物的名字把“欣君”换成了“馨儿”、“新君”换成“逸翊”,其他……和我所看到所想到的,以及我就想那么写的连一个字都不差。我倒吸了一口气。 8 这城市不在乎谁离开谁又来了的。新建的与破拆的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内容,以不重复的方式在演绎新的故事,当然也在不断碾压中成就了部分人,蹂躏了很多人。我对欣君的话将信将疑,新君是不可能做到预知未来,而且我手中的这本书也不可能是《透天机》之类的预知未来的书籍,这只是一本尚未发行的小说,在虚构和真实之间游走中不经意与我目前正在创作的那一部偶尔一致,就如同“本故事纯属虚构”一样。我不相信我的劳作会和新君三年的劳作一样,还会有出奇的一致?这世间本来就有两只脚不可同时踏进一条河的本质,更何况是两本小说,还是两本写小说的人毕生都没见过,我在江城,而他在漠北写的小说?树上树叶你站在树下,好像大多数都是一样的,但是你花费很大的精力,满树去找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那就只是瞎耽误功夫,因为你不可能找见一模一样的两片树叶,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就是这个道理。 我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把手中的书拍在电脑桌上,打开我的电脑。“既然新君写的书名字叫《99号卷宗》,那我一定要写一部与新君所写不一样的书,名字嘛……我暂时虽然还没想好,但以后一定会改。书名不是问题,问题在里面的内容,我不能做让别人认为我只会复制粘贴,用替换把人物名字一改,分分钟敷衍了事就能做的事。我是我,新君是新君,我和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也不可能说过一句话。另外,我现在只是凭感觉,只是感觉新君说中所写的和我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有某些方面的重合。当然,这不是说人物姓名的事情,譬如,结构,故事情节,故事里面主人公所说的话,甚至配角所作所为等等,只要不一样,我的就是我的,新君的就是新君的。再说,新君的小说已经完成,而且还是在三年前就写完的,不一样的环境,不一样的作者,不一样的生活,怎么可能会出现两本一模一样的小说。” 电脑轰鸣,它在告诉运转,正在为我创造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点开文件夹的瞬间,我产生了一些侥幸心理:“会不会只是因为那一段的描写和我所想的一致了?或者是因为欣君可能看出我现在正在干什么,就故意拿新君小说的故事情节和描写引导我?更或者……”面对自己辛勤劳作,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我想把问题再核实一遍,把事情敲实了再做打算。于是,我点开第一小节,就想从第一段的叙述寻找不同点。为什么这么想,因为我非常自信我的开篇,洋洋千字,引古博今,我敢肯定新君是不可能会写出我那样的开篇的。 我在打开我的小说第一小节的同时,也拿起新君的《99号卷宗》,翻开第一页直奔开头那段:“‘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苏居士的这首《江城子》或许不能作为描写思念和爱恋的最佳,但作为豪放派代表人物,满面花白胡须,手执胡茄,口里却在为情为爱而歌,的确是一幅滑稽的人物造型。要说古代文人骚客,对**咏者莫过于元好文的一句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爱情是美好的一个梦,灼灼前行,有困有惑有泪有伤,有喜有欣有收有获。追逐爱情,成功与否似乎并不重要,践行者留下多少凄美章篇咏叹,元慎有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李之仪有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有人说,**男女就是在围城中飞蛾扑火,不撞南墙心不死。可,这世间又有谁会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不去做扑火的飞蛾?又有谁不愿去撞南墙誓不回的?在爱情面前,无论是二八妙龄青年,还是年过六旬的老者,任何一个人都不愿只做傍观者。爱之初或许只是梦想,只是‘放胆抚柳’的最纯真最执着的愿望。既然只是一个放飞的梦,那‘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惋惜是谁也不愿面对的。”新君书中的开头与我电脑里的不差一个字。我惊坐在凳子上,目瞪口呆,瞬间崩溃。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就不能写与新君不一样的文字?我浑身发凉。不,是燥热,否则就没有这么汗流下来,面颊,后脊梁,脚心,都是湿淋淋的,让我非常难受。不,我一定要写一部与新君不一样的小说。我懂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要从重新修改第一段话做起。 我把小说的第一段全部拉灰,然后点击鼠标右键,找到“删除”功能对话框,轻轻一击。瞬间,第一段消失了。我望着电脑屏幕笑了笑,然后开始构思新的开篇。我还没想好怎么重新开一个头,突然,我的电脑出现了我从来没见过的状况——我刚删除的那段文字它在跳跃着开始恢复。我打包票,我还没有动任何一个字符或者命令,这是电脑自己的选择。 我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还以为只是自己眼花了,连忙用手背揉了揉。但,一切无济于事,原先的那段文字它是自己在恢复,就像香港电影里面的灵异之事,神奇,而又让人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这是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刚才自己没有删除,还以为已经删掉了。”于是,我又删了一次。但,还是那样,不到三分钟,我小说的开篇还是自己就恢复了。我诧异,也有点生气。继续重复前面的动作,还是不到三分钟,《99号卷宗》的开篇依旧如故。 我有点气急败坏,我的地盘我做主。我管不了新君的小说是怎么写的,这是我的小说,我的地盘,那就得按照我的意志来。我把整篇文章都删掉,然后关掉电脑,等了十分钟再次打开。但是,我发现我的努力是白费,那第一节还在我的电脑里面,开篇依旧还是那样:“‘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苏居士的这首《江城子》或许不能作为描写思念和爱恋的最佳,但作为豪放派代表人物,满面花白胡须,手执胡茄,口里却在为情为爱而歌,的确是一幅滑稽的人物造型。要说古代文人骚客,对**咏者莫过于元好文的一句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爱情是美好的一个梦,灼灼前行,有困有惑有泪有伤,有喜有欣有收有获。追逐爱情,成功与否似乎并不重要,践行者留下多少凄美章篇咏叹,元慎有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李之仪有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有人说,**男女就是在围城中飞蛾扑火,不撞南墙心不死。可,这世间又有谁会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不去做扑火的飞蛾?又有谁不愿去撞南墙誓不回的?在爱情面前,无论是二八妙龄青年,还是年过六旬的老者,任何一个人都不愿只做傍观者。爱之初或许只是梦想,只是‘放胆抚柳’的最纯真最执着的愿望。既然只是一个放飞的梦,那‘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惋惜是谁也不愿面对的。”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变,与新君的小说开篇一模一样。 累,这是我的第一感觉。一是因为自己昨晚没有睡好,另一方面是我的电脑不听使唤,我还得努力与电脑做斗争。“我难道就真的不能给我的小说做主?难道是新君在冥冥之中作祟?”我困惑。我突然想到另一个办法:“既然不让我删除重新写,那我就来一个胡乱大增补。譬如,我可以写我与陈徵的花前月下,甚至还有那方面的。这个,我已经能确认新君并没有涉入。可能……何必要管可能不可能,我只是要写一部与新君的小说不一样的故事,何必要在乎这些。”于是,我就在可以我认为可以可以增加描写的地方开始飞快敲击键盘。 这一招果然管用,我东凑西拼,本来只有5000多字的第一节很快就变成了7200多字。我狞笑着:“新君,你不是不让我修改吗?那我就大段大段地增加,不管这些文字与小说有没有关系,前后顺搭与否,我就是要写一部与你不一样的小说。”等做完这些,我惊奇地发现时间凝固在晚上十点,也就是说我这一整天居然没有吃一点东西,而且还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拧巴着。 哈哈,终于结束了,现在只剩下点击保存,我就已经有了一个与新君不一样的小说,至少字数要比新君的那一部多得多。可是,我高兴地太早了。突然房间一片漆黑,电脑哗啦一闪。停电了……其实也就是停电一分钟,按照惯例,只要我打开电脑,打开文档,我刚写的那一部分至少有一多半在。但,那只是我的设想和自以为是。小说文档是在,可我努力了大半天的东西不见了。 我神色颓废,彻底被眼前的这一切折磨的精疲力尽,只好暂时作罢。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欣君打来的。 “凌志,你在做什么?”欣君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被我甩在马路上的责怪。 “还能做什么,写故事呗。” “写故事?你也写故事?” “怎么?我就不能写故事了?” “不是。你写的是什么故事?” “就你和新君的故事。” “他不是已经写过了吗?怎么,你没看?” “正在看。” “是不是碰到什么怪异的事情了?”连这个欣君都知道!更我吃惊的是欣君后面所说的话。她说:“你就不要纠结了,新君在写那部小说的时候就碰到怪异的事情,他很困苦,也很纠结,一直到他放弃了挣扎,他才顺顺利利地写完了那部书。凌志,咱们都是故事里面的人,但也在书写着故事,碰到问题和矛盾都的正面来解决,即不逃避也不退缩。当然,这也是新君说给我的,现在我就把这些话说给你听,嫂子是不会骗你的。” 还是“嫂子”,我无可奈何。和欣君打电话的时候,我的眼睛并没有离开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99号卷宗》。不,新君写的不是他和欣君的故事,我终于找到证据。于是,我对欣君说道:“姐,你错了,新君所写的并不是你们的故事,他写的是逸翊和馨儿的故事,新君他骗了你。” “呵呵,凌志,那是我们在游戏里的名字,他叫我馨儿,我叫他逸翊。那本书我都看过很多遍了,怎么可能有错。” “游戏?” “是啊,网页游戏。” “你们是从游戏里认识的,然后相爱的?” “嗯。人生游戏游戏人生,这世间原本就是这个理。” “还不对,他好像也在纠结这个故事,好像故事并不是你们的,他也在抄袭别人的?” “是啊,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他那个时候也非常纠结,直到放弃挣扎。但,故事就是我们的。他给这个纠结起了一个名字,叫‘黑洞’,意思就是在这个洞里他还能看见其他人,一层一层望下去,大家都在挣扎,都在寻找不一样的幸福。可是,在别人眼里幸福还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只是不幸福的来源。” “黑洞,还是一层层深陷的黑洞。”我彻底明白了,我你他其实都是这个世界上的飞蛾,我们的使命其实就是烧掉自己,唯一不同的只是扑向灯火的方向不同,个体的大小不同。就如新君的小说,你可以把主人公的名字换成张三李四王麻子,或者陈丽红梅荷花,这些都是一个代号,一个如同阿猫阿狗一样的代号,只要你或者他人不反对,甚至一个“喂”“哎”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名字。 虽然故事的主体不一样,但是大家都在围绕着一个梦想,梦想破灭了,故事的主人公也就醒了,即便是一身的伤,但路还得往下走,就像现在的我,与陈徵的路可以行不通,与欣君的路都可以行不通,但总有一条一定会通向这个黑洞的底部。可是,那个人会在哪里?这个我姑且不知道,也是我的一个谜。 “哎,姐,你还在吗?”就在沉思的当会儿,手机听筒一片死寂。欣君就是这样,在你还没有明白怎么一回事情的时候,她就会消失在茫然无措之中。 我该怎么办?走新君的那条路?或者直接放弃这部小说?头好痛,宛如是唐和尚给我戴上了紧箍咒,还在一旁念念叨叨,紧箍也在随着苍蝇般的咒语在不断深入我的头皮。 天空是一轮残缺不全的上玄月,树影摩裟,周围楼房已经陷入黑暗。但是,我相信就在某一个栋楼房里面,还在演绎着新君笔下的故事,就如同这天上的残月,残缺就是一种美,还是有无限魅力的美,伴着追随它的人,把这轮残月摇响,声声响起汇成一支歌。我不知道新君是否会赞成我的这种说法,最好能在他的小说里面也有相应的描述。打了一个激灵,我突然感觉到有些自在和轻松。扪心自问:“我这是不是就是在向新君俯首认输?”好像也不是,因为新君也在这种困扰中,和我的情况差不多。 难道新君的结局就是我的结局?抛开这具行尸走肉,或许还真如新君。但,在我身前身后会有多少个新君?在这黑洞里也还有多少新君?这不是一个我能解答的问题,也许该用一个数学术语——无限循环。对,就是一个无限循环,我也说过,我们都是那扑向火塘的飞蛾,为了一点光明一点希望,粉身碎骨。 想到这儿,我豁然开朗。我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也没必要和新君过不去,虽然我的小说可能会变成和新君所写的一模一样。但是,只要我能把馨儿换成欣君,把逸翊换成新君,我创造的还是一部全新的小说,根本不存在抄袭问题。故事情节吗?从牛郎织女开始,哪一部不是狗血喷头。因为爱情就是一种谁也说不清的梦想,从一开始我们就陷入,最后遍体凌伤,但我们依然还在微笑,就像那飞向炽烈的火焰的妖蛾子,死都死了,何必还要问一个为什么死了。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