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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前行小说:99号卷宗 作者:疏影胡杨 更新时间:2017/3/13 14:47:57 41 对于前途,我是做选择还是做探索,具体要干什么,我现在还说不上。如同交警大队这样的单位,人际关系复杂,晦莫深焉;影楼日子好混,而且收入也不错,但我有我的问题;文字编辑苦是苦点,可是也能算一个不错的工作,自由,干什么不干什么全在自己做主,但能干多久我心中没有数。目前我还没有离开江城的打算,虽然欣君是一个谜,但她就在江城,也是我想滞留在江城的原因之一。当然,我也离不开江城,生于斯长于斯,江城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是熟悉的。故事可以不断变换主人公,情节也可以变化,可环境只能是我熟悉的。这一点我与新君很不一样。用欣君的话来说,新君就是一只猎奇的山猫,每一次游荡都想要不同的人物、环境、情节,这样就让他能有持续的动力。可是,我更喜欢复制粘贴,在不同的人物和情节里面用相同的方式,或者就在同一个环境里用同样的方式去解决面临的问题。 怎么活着不重要,为什么活着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生活有什么感觉——痛快还是痛苦,欣悦还是欣慰,迷茫或者困惑,什么样的感觉就给你什么样的动力,也给你什么样的思维方式。欣君在江城,不管怎样我还得留在江城。 “凌志,小交警真的就那么无趣?”这是陈徵离开之前经常问我的问题。既然是“小”,其实干什么都是索然无味的。这种感觉也只有挣扎在工作上的人知道。“小凌”是“小”,“小交警”也是“小”,就像我们都经历过的“小学生”的感觉一样,只要你是小学生,老师们都会说“一二三请坐端,四五六手背后,七八九闭上口”,最后剩下的就是满屋子的木头桩。“小”其实就是还没长大,或者还没锻炼过,是一种友好的蔑视。我讨厌别人叫我“小凌”,可是在很多时候还不得不面对“小凌”,用欣君的话就是“你比人家小,人家不叫你小凌,难道一直把凌志挂在嘴边?”这话虽然我不赞成,但我还得给“小凌”增加上了其他感情,那就是因为我的确比人家年轻。 年轻就是资本,就可以挥霍,就可以犯一些低级错误,哪怕是非常致命的错误。年轻就是任性。离开单位我没有错,游离在摄影师和文字编辑我也没有错。我的错是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或者下一个黎明我要去干什么。与陈徵如此,与欣君更是如此。只不过陈徵是一个过去时。欣君是进行时吗?我也没有感觉。欣君是未来的可能?好像也不是。就在这种彷徨中,我送走黑暗,迎来朝阳。 “来市政广场。”欣君的口吻是命令式的。 “不去。”我的口吻也是一把利剑。 估计欣君被我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小凌,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 “没有,最近我就是不想出门。”我的回答也是冷漠的,平静的,灰色的。我想见到欣君,但我渴望我能平等地与她见面。市政广场算怎么一回事?把我们都暴露在阳光下,没有隐私,赤露露……对于欣君我是无语的,也不想给她解释什么。 “那就随你吧。”欣君好像也很平淡,既没有被我拒绝的失落,更没有由于建议失策的懊恼,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屹立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块顽石,浪来浪去,我自岿然。 “馨儿,你在吗?”七百多次的问候,新君依然还会这样开始。 “在。”欣君的回答也是模式化的。 “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 “你问的是我在不在,难道我要说‘我在哩,今天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这也不现实啊,咱们都是普通人,每天面对的也都是极其普通的小事,很多时间甚至连小事都算不上。就像我,早上起来随便吃点早餐,连午饭都省了,然后出门溜一圈,找到能干的事情就干干,找不到就只是溜一圈。晚上,那就更不用说了,想吃就吃一口,不想吃甚至连厨房都懒得进。天天如此,你难道还要我欢呼雀跃?”欣君的话的确是多了,但绝对不是新君所期待的。 “这倒不是,你可以说说你的孩子,或者你逛街时碰到的新奇特遭遇。”新君一副好脾气,被欣君呛了回去还会找到话题。这或许就是新君与欣君能在虚拟世界交往两年多的缘故吧。 欣君也不是没事要闹出三分理的人,平静地说道:“都给你说了没遇到什么,出门晒晒太阳,陪同学亲戚逛逛商场,既无聊也无趣。还是说说你遇到什么新奇特的经历吧。” “事情有是有,可都是与别人的,我也不想唠叨……这样吧,我带你去看海,怎样?” “算了吧,你带我进去就不想离开了。再说……我还真的想去看看海,瞄上一眼就行。”欣君本来想拒绝,但转眼一想两个人总不能就这样干耗着,一句话都不说,可有可无,可真可假。既然新君有想法,何不去凑凑热闹。 “看海不一定非要带上一个心情,早晨可以去看退潮看海上日出,晚上可以去听潮或者抄一票星星。当然,这要选择不同的时间段去。大多数时间还都是顺服的,虽说不是静如止水,但浪头绝对没有咱们在电影电视里面看到那样,一尺来高的浪一个追逐着一个扑过来,就像交响乐在演奏,轻快的冲上沙滩……” 这是月色下的海滩,或许是黄海,更或许是东海,也有可能是南海,对于此时的新君与欣君而言已经无所谓。一片海滩,一顶帐篷,两个人坐在月下依偎在一起。“哗啦……哗啦……”海浪声声,就像一支平缓的夜曲在奏响。靠在新君的怀里欣君不想说一个字,但新君**欣君的头发,偶尔让欣君心旷神怡。欣君心想:“要是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一起,不用说一个字,心也是在一块儿的,就像传说里的那对情侣一般,我也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守望月亮。” “逸翊,你怎么不说话了?”欣君抬起头望着新君的脸,问道。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新君平静地回答道。 “哦,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欣君呢喃地说道。 “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什么话都不说了。”新君有点魂不守舍。 “你有事?” “也没啥事。” “说说吧。” “真没啥事。” “不想对我说?” “你听了可能会心烦。” “那倒不一定,你说你的,我听我的,我不插嘴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我心烦。”这是欣君第一次主动说了这么多话。 “那我就随便说说?”新君突然放开心情,征询欣君的意见。 “嗯。”欣君还是回到自己的状态里面,和原先一样继续沿用着一个字代表所有意见。 “我想离开漠北,找一个地方……漠北我已经待够了。” “这不是新问题啊。” “馨儿,我是想问你你想去哪儿。” “我——无所谓,哪儿都一样。” “你能跟我去吗?” “不知道。所有的事情还没答案,我自己也做不了主。” “有答案了也就没有了咱们俩了。” “怎么可能?” “事实上就是这样。我不属于漠北,就是因为有了她,我才留在漠北,可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或者说我自己都为自己的存在感觉到没意义。” “不至于吧。” 家庭的暴风雨往往蕴藏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一个家就是一个平衡,丈夫妻子孩子三者构成一个家,丈夫和妻子各牵一头,孩子在俩人间游弋,偏向那一头,或者那一头的吸引力更大一些,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在很多时候,男人会扮演一个轻若鸿毛的角色。可是,这个角色的重要恰恰只有做妻子和孩子的最清楚。或许,是因为丈夫那边的力矩要长一些。所以,才有丈夫虽然在一个家庭之中排名老三,但总能把这个平衡保持住。这,不可能会因为妻子是一个女汉子,或者河东吼狮能改变的,也不可能因为孩子天生会偏爱母亲,更或者其他缘故能够改变的事实。把这个道理拿到妻子身上也是一样。所以,在很多时候大家都在维持着一个家的完整,这样生活才能继续。 一个人在外面驻足久了,也就没了离开的勇气和胆识,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丫头,还有一个家。“我不属于漠北”,漠北只是一座城,对于一个旅人而言,一生要路过多少座城,把漠北只当作旅行中的任何一座城,也是说得过去的。可一个“我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就是对所有过往的否定。对过往的否定,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一年还说得过去。但否定十年二十年,那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你要慎言慎行。逸翊,不要轻易对任何人再说这样的话。”欣君是清醒的。对未来,欣君的努力已经不是一年两年。所以,她深知说出这番话的感觉。欣君用非常淡定的口吻说道:“逸翊,有些事情看起来特别容易实现,但是要做起来真的很难。我给你说一段我的经历吧,或许我的这段经历会改变你的决定。” 对工作负责认真努力是每一个打拼职场的基本素质,有些人持续的时间长一些,也就能脱颖而出,能从普通员工变成小班长,再由小班长升任到部门经理,再坚持一把就能成为一个部门的主管,或者更高的位置。欣君也是这样一路打拼过来的。 “店长,今晚有客户来,你看……” 业务经理的汇报让欣君坐立不安。虽说,与男人的矛盾从表面看已经偃旗息鼓,但是家庭矛盾依然存在,男人的多疑和与那女人的藕断丝连,随时都有可能矛盾升级。再加上儿子还在上幼儿园,虽然脖子上挂着钥匙还是能自己打开家门,但没有具备足够能力照顾自己是欣君最大的担心。“你能接待一下客户吗?”欣君犹豫地问道。 “这……我做不了主,而且平日里接待客户……” 来的客户是店面的供应商,接待规格是决定欣君今后能否与其打交道的基础,而且原先也是自己一直在与这位客户电话联系,也曾做过多次邀请。这是一座开张还不到半年的新店面,也是老板信任才让欣君过来负责的。这个欣君非常清楚。也可以这么说,忘我拼命地工作也是欣君这几年来忘记家庭不幸的唯一良药。现在老板把平台给了自己,怎么把握决定权在欣君自己。挽救一个支离破碎的家,还是在职场再打拼出一片新天地,这是摆在欣君面前两难的选择。“嗯,我知道了,一会儿再说吧。”欣君需要一个思考,一个能做选择的思考。 望着助理走出办公室的背影,欣君突然想做一次尝试。她拨通男人的电话:“我今天有客户,可能要晚一些回家,你回家后带儿子在外面吃点东西吧?”欣君是拿恳求的语气来和男人说话的,也是一副商量的口吻。 “行啊,你有事你就去忙吧,我带儿子在外面随便吃点东西就行,也不回家做饭了。”欣君没想到男人会这么愉快地答应了。 “儿子不能吃辣的,你千万别带儿子去吃辣食品。另外,也不要带儿子去酒场。”欣君还是有些不放心,连忙叮咛道。 “知道啦,别婆婆妈妈的。”男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快到关店门的时候,欣君又打了一个电话。这一次电话是儿子接的,而且只说了一句话:“妈妈,我就不和你说了,我要和爸爸到外面吃好吃的去。” “他终于真的变好了。”欣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客户虽然有些难缠,但欣君有助理撑腰,两个多小时的饭局欣君并没有让客户得逞。茶饱饭足之后,客户余兴未了,又要拉着欣君和助理去唱歌。 “胡经理,我今天有事,要不咱们改天吧?” “欣小姐,你这是看不起我胡某人。” “也不是,我真的有事。” “有事,现在通信这么发达,你现在就当着我面解决,我和你的助理在一旁瞅着。” “有事”,其实是欣君找来诳骗胡经理的。虽然欣君有些担心男人的诚信,但是他亲口答应的,家里的孩子应该也没啥问题。这一点欣君非常放心。不想让胡经理纠缠才是欣君诳骗“有事”的理由。但现在胡经理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自己,还非要欣君当着他和自己助理的面打电话,这让欣君有点骑虎难下。 “店长家里真的有事,今天下午一直都在忙。”助理恰如其分地插进来,连忙给欣君解围。 “我不是说了吗,她可以现在就解决啊,多大的事电话里还不能解决的?”胡经理满不在乎地说道。当然,胡经理这么胡搅蛮缠也是有企图的,垂涎欣君的美貌不是一天两天,借着酒胆放肆一把也算今天没白来一趟。 “那行吧,我先打个电话吧。”欣君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不知道男人带儿子去吃什么,更不知道这个时候那父子俩有没有回家。欣君先拨打男人的电话。可是,男人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这让欣君有些心烦。再拨一次,还是依然。欣君只好拨打家里的座机。 “儿子,你爸爸哩?” “我爸喝酒去了。” “就你一个人在家?” “嗯。” “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本来跟我爸一起去吃饭,刚到楼下我爸接了一个电话,他就让我一个人回家了。”儿子居然没有一点儿委屈。 “那你怎么知道你爸去喝酒了?”欣君有些凄凉。 “他给我说的,天还没黑那会儿他给我打电话了,还问了你回来没,我给他说你还没回家,他就说他在喝酒,让我等你回家再吃饭。” “那你现在干什么?”欣君绝望了。 “看电视瞌睡了,睡了一会儿刚醒来。妈妈,我这会儿好饿,都有些头晕了。” 挂掉电话,欣君甚至看都没看胡经理和自己的助理,站在街边一招手,叫过一辆出租车直奔家里。 “逸翊,你能想象得到吗?把一个五岁的孩子的放在家里不管不顾自己跑去喝酒,他这就是对亲生儿子的态度。你说,我那天晚上也是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一个晚上。我气冲冲地跑回家,居然忘记在楼下小超市给儿子买点吃的,上楼我才想起来。那个晚上我劈了他的心都有。可是,那个晚上他没回家。家里这样让我不省心,我只好第二天去辞职,然后坐等他回家……那一次,我铁了心要离婚,也有了死的心思,最后闹到割腕。逸翊,你看,我的手腕还有道疤痕。”欣君讲述和说这番话的时候是非常平静的,就像从来没过发生任何事情一样。不,就像是在讲述从街头随便买来的花花绿绿杂志上看到的奇闻异事一般,与夜色里的星星浑然天成。 42 起风了。海浪澎湃。大海特有的腥味随风跑进俩人的鼻孔,这让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的新君和欣君都有些不习惯。“逸翊,我怎么有点……”欣君捂着嘴巴说道。但话没有说完就一骨碌爬起来跑向远方。 “馨儿,背对风向。”新君知道欣君发生了什么。恶心,对于初次面对大海的来说这是不可避免的。 欣君呕吐了一会儿,慢慢往回来走,问道:“原来你知道啊?” “海水腥,这本来就是大海的特色,没啥大惊小怪的。馨儿,你是第一次看海,起初还有一股子新鲜劲儿,也感觉不到海水的腥味儿,可时间长了,等你的对大海的新鲜劲儿过了,就得正视大海带给你的其他问题。”新君这么一说,欣君才知道刚才为什么新君对自己的表现一点都不吃惊。对于大海,新君不是第一次见。汹涌澎湃也罢,平静如镜也罢,或者像小时候母亲的摇篮,更或者是排山倒海摇摇欲坠,在新君眼里大海就是一个顽皮的孩子,脾性也是捉摸不定。“馨儿,对于海你要慢慢去认识,也不要轻易相信大海现在表现出来的一个面,变幻莫测才是大海的本色。” “逸翊,我想游泳。” “可以啊,只要你敢下水。” “可是我从来没有学过游泳。” “完全就可以现学现卖。” 这只是新君在开玩笑。“现学现卖”,而且面对的是大海,卖弄三脚猫的游泳水平,那无疑是拿鸡蛋碰石头。所以,欣君没有动,新君也没有动。风吹着不远处棕榈树沙沙作响,就像是一把巨型剪刀掠过,“咔嚓咔嚓”,震得连地上的沙子都在颤抖。 “起潮了。”新君喃喃地说道。 “胡说。这会儿已经过了起潮的时间。”欣君不高兴地说道。 “难道非要等到月圆之夜才能起潮吗?”新君不解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欣君反诘道。 “我的潮水我想让它什么来,它就得什么时间来。再说,月球绕着地球转,地球每天转一圈,潮起潮落也很正常。馨儿,你可别忘了,今天晚上可是下玄月,潮水来得迟一点也是有可能的。”新君一本正经地说道。 “逸翊,别再玩了,好吗?”欣君懒洋洋地说道。 “几个意思?”新君问道。 “你带我来听海,咱们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听听海。我不喜欢你节外生枝,老是把一个安静的夜搞得热闹喧嚣,让人精疲力尽。”欣君有些埋怨,连声说道。 新君没有立即去接欣君的话,而是略显沉稳,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再好的感情要是缺少了对话,最终也是只剩下冷漠和无奈。” “我不舒服……现在就想静静地去听海,听听你的呼吸。”欣君已经有些迷瞪,在虚拟中睡去。 新君本来想对欣君要说几件事情。譬如,新君最近夜里经常做梦梦见到的小屋。 这是一间极其普通但又非常不符合常规的小屋。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左转前行七八步就是一扇紧闭的门。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能看见的也就是七八个平米,房子里有一张办公桌和一张可供临时休息的单人床,还有两盆绿色植物做点缀。小屋南**向,朝阳的墙是一面半落地玻璃窗,不拉上窗帘就可以尽情吸纳阳光,把小屋里情形可以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众人面前。这一切都是普通的,但不是新君熟悉的小屋。每一次从梦中醒来,新君给小屋的定性就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带休息场所的办公室。可是,这种办公室新君从来没见过,为一间七八平方的办公室另辟走廊,与新君现在就职单位的做事风格截然相反。 “近四十平方的办公室咱们要物尽其用,放十四张办公桌太拥挤了,装成屏风办公桌,平均三个多平方,也符合规定。” “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工作效率,毕竟咱们职能管理部门的很多工作既需要与外面电话交流,还需要安安静静坐下来来做。另外,来个客户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空间都被办公桌全部占据了,就连会客的地方都没有。” “这不是咱们要考虑的问题。再说,其他地方都能做到集中办公,咱们也要顺应潮流。” “很多单位还……” “你是不是有意见?” “没有。” “没有,那就去执行。” 本来宽敞的办公室就这样被鸡窝瓜分了。 朝向不合理,无法打开的几扇很小的窗户和开的不合理门,很多问题接踵而来。夏天,室内没有冷风,在四五十度的闷热空间里脚汗臭和个别人的狐臭交织在一起,毛巾根本不管用,上班一会儿汗水就浸湿透了。冬天,靠窗户的暖气就是摆设,仅靠工作人员捂起来呼出来那点温度来加热,早上还好一些,太阳能从玻璃窗照进来,但中午刚过办公室就被隔三差五响的跺脚声充斥着。当然,此起彼伏的电话声才是影响工作的罪魁祸首。 更让人头疼的倒不是这些。单位里的那些工作只要有人接受,就不管这些工作到底谁干的。当然,也是不可能公平、准确衡量每一个人承担的工作。因为单位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套复杂的社会关系,除了七姨八姑和拐弯抹角的联姻,还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用《红楼梦》里焦大酒后所说的一句话来总结——“贾府,除了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干净的。”每个人都是“惹不起的”。这些人工作上挑肥拣瘦,还有很多稍不注意就有给你套上小鞋的可能。所以,在单位工作干不干干好干歪是一回事,你想要被承认,就得进入那个圈子,那个能被他人抓住你人生污点的圈子。还有抱怨,任何角落发出来的抱怨你都必须注意,否则就算你有天大的本领,累死忙死都是活该。 “敢给咱们分配工作提要求,胆肥了不是,也不想想老子为谁服务。”“这事我没办法处理,还是让拿钱多的去干吧。哈哈哈,咱们又不是顶天的,管它天塌不塌下来。”“这破工作凭啥让我干,我又不会。再说,这是没有明确的工作,凭啥要我干。”“我已经汇报过了,我就不管了,怎么干谁也没说,关我屁事。”“不就多干了一点了吗,工作嘛谁不会干,那是因为他们喜欢干罢了。既然是喜欢,那就直接找他们去,与我无关。”抱怨与推诿就像风,任何时候任何角落都有可能刮过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挺坚的矛头就是没有厚实的盾来扼挡,这股风就在单位散漫开来。每一个都能把自己的工作任意推脱,任何一个人都能以各种理由不承担责任。 “小屋,可能就是我的一个梦吧?”新君在很多时候都在这样问自己。但,每天新君都过着与梦截然相反的生活,这就让新君更加渴望小屋。“梦里小屋至少是一种担当,一种**与协作。但,这只是一个梦,怎样才能走出梦……” 其实,新君也在盘算着,也在筹划着。 “馨儿,你还在吗?”新君问这句话也是多余,语音明明通着,他能在耳机里面清清楚楚听见欣君呼吸的声音。 “在,不过刚才还真睡着了。”欣君笑嘻嘻地说道。 “你居然能睡着?” “当然啦,有你在我身边,我就非常放松,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对于欣君的这种表现,新君也是习惯的。但现在新君有点犹豫。“该不该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馨儿?”这是一个难以取舍的问题。要说,这种想法也不是一次两次有,但每次话到嘴边就让新君难以取舍。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说?逸翊。”欣君轻声问道。 “是啊……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那就别说,反正是没有结果的事,与其说出来让两个人难受,还不如你一个人藏在心里难受。”欣君不是不想听新君要说什么,她只是担心,所以在新君说出口之前就把那个念想消灭掉。可是,心里的挣扎却一点都不减少:“逸翊,你想说什么我也可以猜出两三分来。可是,我是真的没有勇气面对那种选择……再说,你距离我太遥远了,咱们俩就像你在天上我在地下。我渴望自由和美好,可我是一身伤,一身的累赘,不解决好这些我怎么可能。” “那就这样你静悄悄,我悄悄静?” “那还能怎样?”欣君幽怨地说道。 “要不就这样吧,我说的我的……你想不想听,取决权在于你。” “你觉得这样好吗?你说的话我不可能不听,但是我又无能为力。逸翊,就让一切——顺势而为,好吗?”欣君不想直接拒绝新君,但很多事情却又不能没有结果。这就是虚拟世界的纠结,苦闷,挣扎,祈求,逾越,希望,迷茫,渴望,彷徨,最终不知所终。 “馨儿,可能你理解错了。”新君说道。 “哦哦,那你说吧,不过不要超越咱们的约定。”欣君有点吃惊,她不知道新君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想来在新君要说提醒一下警戒线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把咱们的故事写下来。”新君说得很轻松,就像在平日里与欣君聊游戏一般。可是,俩人早就不在玩游戏了,至少有半年多时间没看过一眼游戏。 “逸翊,这个……”欣君有些犹豫。 “我的故事你的故事,咱们俩在一起的故事,我不求能引起这个世界共鸣,只求让咱们的故事有一个未来。”新君知道他与欣君的故事是没有未来的,就这样在虚拟世界里,就算卿卿我我千千万万,最终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知所终。可能,爱还在,情还在,甚至虚拟世界里还有两个人的对话也在,人也在,所有的痕迹都在。只是,俩人却不在一起,那头这头,在看不着摸不着的网络里行若陌路。“我不想让咱们的故事就这样行消迹匿,宛如天空的流星,或者一现而逝的昙花。我想让咱们的故事在未来的某一个点,某一个角落生根发芽。或者,还梦想着咱们也能继续,一部写不完,还可以来一个第二部,第三部,直至两人白头。” “你觉得这样好吗?”欣君有些担心地说道:“就像这片海,还有风,还有远处的棕榈树椰子树,我明明看见椰子树上的椰子熟了,甚至你还为我摘下一颗。可是,逸翊,我总不能捧着椰子还在忍受着现实中的口干舌燥吧。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何不叫这故事在某一个角落生根发芽,甚至在某一个空间交汇。但,这样做……”欣君在哽咽,新君听得真真切切。但是,面对千山万水的阻隔谁也无能为力。“咱们已经走得很近了。逸翊,我也知道。可是,我看不见你摸不着你,甚至很多时候我都能在梦中真真切切地抓住了你。拉开灯,我看见的还是满屋子冰冷的灯光,还有已经淋湿的枕巾。” “真的不强求什么。馨儿,强求就是把咱们逼进死胡同,这不仅是心放不下的牵挂,还有可能就是桎梏,最后咱们还得面对困兽的最后一搏,伤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了。”新君的语气还是非常平淡,或许这个决定已经很久了,这会儿只是给欣君娓娓道来而已。新君接着说道:“馨儿,咱们都有自己必须要面对的巍峨高山,艰难险滩。可能……可能咱们现在谁也无法逾越,但是只要守着这根线,咱们就是还活在未来的希望里。放心吧,馨儿,我会按照咱们的原则来处理的,咱们的故事我给它起了一个别致的名字,它就叫《99号卷宗》。” “怎么是《99号卷宗》?难道这里面有啥说头?”欣君已经放弃劝说新君了,但突然听到新君说故事的名字叫《99号卷宗》,欣君还是插嘴问道。 “我是这么构思的,9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古印度数字,但是在道家9却是一个未知和未来,是天地之和,更是天长日久,是道家的最高境界,道家有九重天,九九归一等等诸如此说。虽然,你不信佛信道,我也没有这种嗜好,但咱们的未来是未知的,也只是在咱们的努力中慢慢要实现的。所以,我就借用一下道家的传统,让咱们九九归一。”这一次,新君说得非常清楚,但让欣君听来还是闪烁其词。欣君本来想在新君说完后好好问问。但欣君还没张口,就听新君继续说道:“咱们的故事有一个死扣,你解不开,我也爱莫能助,就围绕着这个死扣,咱们现在伤痕累累,尤其是你,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你的挣扎和无奈,也能感觉到你想要飞翔的那颗火热的心。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我能说说,或者给你希望和目标你就能实现的。既然未来只是一个未知,那就是一个9,也是咱们都渴望得到的1。” “也行。逸翊,怎样讲述这个故事都是你的事,我只能做你的读者。可能,当你写完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不,你就在故事里,有血有肉,有情有感,你是走不出这个故事的。另外,我还想……”就在欣君还在沉浸在新君的讲述中的时候,欣君突然听到窗外噪声大作,切割声电焊声此起彼伏,电脑屏幕“哗啦”一闪,耳机里面再也没有新君的声音。 故事是生活升华。这个道理欣君懂得,新君作为故事的讲述人当然也懂得,怎样才能让一段生活变成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新君就变得非常谨慎。“馨儿”是游戏里面新君给欣君的名字,除了新君和欣君,其他人不可能知道的,这个可以用。人物有了,可是故事在哪儿?故事也有,俩人耳机里面就发生着所有的故事,而且还是超越俩人现实生活的故事,俩人说的和无意之中听来的,甚至连爱都是真实的,唯一与现实不同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欣君。 “既然馨儿不在电脑旁,那我也下线吧。”新君心想。 关掉电脑,新君首先想到是给欣君画一张素描,就是一副简笔画,至于画像是否与欣君本人相符,这并不重要。就如同这虚拟世界里发生的所有故事一样,新君没有必要要求欣君见识一下她本人。所以,女主人长什么样子也不重要。长发,这是必要的,欣君也曾经过说;精致,这也是必要的,因为新君的梦中人就是一个精致的女人;明眸,也应该是女主人特有的特征,欣君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善良,也是必须的,但这些需要在眼神中体现。 43 与欣君再次通话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新君已经画完了欣君的画像。对于这个新君有点沾沾自喜。认识一个人,与这个人间不见面并不重要,在日常交往中感悟出的形象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更是与外表就无关。新君给欣君的画像是与欣君交往中无意间描述出来的,头发,眼睛,鼻子,下巴,先有一个区部和细节,然后把它揉捏起来,一张脸就在脑海中勾勒出来,最终被新君变成一幅画。 “馨儿,这两天你在忙啥?”接通语音,新君第一句话问道。 “也没干什么,你知道的我每天的日子都一样的。起床,刷牙洗脸梳头,然后就出门,到广场或者商业街溜一圈,要是运气好碰上能干的活就干一点,碰不上我就和朋友们逛逛街……不过,这两天还真把我忙坏了。我有一个同学这两天结婚,她整天粘着我要我给她帮忙买结婚用品。”欣君一口气说了很多。 “看着别人结婚啥感觉?”新君笑着问道。 “还有啥感觉,她都是三婚了,也就三天的新鲜劲儿吧。今天,我还陪我家的一个亲戚去看家具,他们买了新房子,转了一整天连口饭都没吃上,我都快累散架了。”欣君有点埋怨地说道。 “她们为啥喜欢找你帮忙?这些事她们都可以和自己的亲人商量,你没办法代替他们?”新君有些不解地问道。购买结婚用品和新房用品此类事情,这是一个家庭生活的大事,旁人不能取代另一半的见识,这是常识。在欣君所说的这些人里,就算欣君与她们关系很铁,可尊重另一半应该更重要。 “还不是因为我在家没事干呗。”欣君笑道。 “看来你还是得找点事做,就算收入很薄也行。当然,这也是你能独立生存的基础。” “别提了,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逸翊,你所说的这些我也懂。但是,我要是真的不在家,他就拿电话跟踪。一个小时一个电话,谁不心烦?”欣君不想把自己的这些说透,就像蜻蜓点水般一带而过。 “怎么这样?”人与人的信任是建立相互了解的基础上的,欣君的生活虽然一年来说了很多,但是新君一直奉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认知之路,更何况是欣君和男人是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的,认识一个自己身边的人,并与之结为夫妻,信任还是应该有的。 “什么是这样?”欣君不知道新君在怀疑什么,问道。 “你的那位,他怎么会盯你的梢,这不是在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吗?”新君有些愤愤不平。 “呵呵,我都习惯了。这些年也都这样过来了,我不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那就问心无愧,我又何必怕他盯梢。”欣君若无其事。其实欣君并没说实话,很多事不但新君无法理解,甚至连习以为常的欣君都没办法理解。 这一次的风暴起因也异常奇特。 在家里时间长了也失去了与他人交流的勇气。欣君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后,男人已经把她当成私人物品般,想起来就招呼一群狐朋狗友,把欣君拿出来显摆一下。当然,家里既然来人,厨房忙碌的人永远只有欣君一个人,炒菜,炖肉,温酒,这一切对于欣君来说都是小事一桩,男人酒后的残余自己也能维持一段时间要。看着餐桌上自己辛勤劳作的美味被男人肆意糟蹋欣君有点心疼,但她清楚这场糟践即将结束,因为男人的舌头已经大了,摇摇晃晃连沙发都找不见了。不大会儿,男人和其他几位开始给茶几磕头,抬不起头来。或许,欣君只是盯紧了餐桌上还能给自己多少剩余,却忘记男人的这群狐朋狗友本来就不是什么可当人看的畜生。 “嫂子,我哥他们都只有嘴上的功夫,这么快就喝不动了。来,嫂子,你陪我喝一杯。”其中一位酒气冲天地朝欣君走过来。 “你叫我什么?嫂子——是不是?”欣君在醉汉面前显得太单薄。 “是啊,你本来就是嫂子嘛。”嘴里说着,醉汉就一把拉住欣君的手,酒气冲天的臭嘴也朝欣君凑过来。 欣君一把推开醉汉,正气凛然地说道:“滚,既然你叫我嫂子,还这样?”但是,欣君太羸弱了,醉汉只是有点趔趄,欣君的胳膊还是被醉汉牢牢抓在手里。 “啪”欣君扬起手,一个耳光打在醉汉脸上。这一声耳光太清脆了,刚才还醉眼朦胧的其他几个人一下地坐直了身子,还有人漂着眼神朝欣君和醉汉看了一眼,接着“哐当”声起,几个人软在地上。 “你这个臭婊子,居然敢打我?”醉汉突然遭到欣君一耳光的袭击,也没有了刚才的步履蹒跚,捂着脸大声叱喝道:“妈的,我哥又不屑用你。你闲着也是闲着,老子今天还非到手不可。”醉汉说着一把搂住欣君,任凭欣君怎么挣扎也不松手。 “哧”欣君听见自己的衣服被撕裂。 与醉汉撕扯间,欣君看见有人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可就是没人站出来帮自己。“妈呀,我今天遇什么鬼了,连他都不过来帮我……看来,我必须给这畜生下死手。”欣君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教的东西。“咚”一声闷响,醉汉抓的手松开了,并慢慢地瘫了下去。欣君也被惊呆了,靠着墙慢慢地萎缩下去。 欣君铁骨铮铮地说道:“逸翊,我是一个有尊严的女人,我留在这个不能算作是家的家里,那是因为我还挂念着我儿子。那男人怎么样,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可是,我不允许有人骑在我头上,把我的尊严当皮球踢。”这是一个新君不熟悉的欣君,也是新君完全想象不到的女人。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远远超出欣君和新君的想象。 等欣君能勉强扶正身子的时候,她的脑海是一片空白。“我是不是把那畜生给灭了?”欣君瞅了一眼醉汉,只见那醉汉嘴里冒着污秽,气饱吹的一个比一个更大,这让欣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没有死,我的天,他居然没有死……可是,他一会儿醒来咋办,要是那畜生说我平白无故差点儿废了他,我该怎么办?”后来,又想:“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刚上小学的儿子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孩子,他爱咋办就咋办吧。”于是心一横就从墙角站了起来,而且腿脚非常灵便。 男人和他的狐朋狗友在沉睡中呕吐很多,沙发上,地上,还有他们穿在身上的衣服上都滚满了没有反刍干净的“珍肴”,这让欣君更加有一种被玷污的感觉。“不,我要为我的儿子待在这个家,而且还必须一直待在这个家。”望着满屋子的污秽,欣君没有顾及自己破衣烂衫,转身走进卫生间,拿起拖把开始从里到外清理。 男人是第一个醒来的,望着欣君被撕破的衣服,他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吱一声,阴沉着脸从烟盒里取出一只烟,静静地坐在茶几前点上。男人抽了四五支烟,其他人也陆续醒了过来,也看见了欣君后背的凄凉,但谁也没有说什么,几个人三下五除二架起还在墙角沉睡的醉汉一道离开了。 “臭婊子,当着我的面你都敢偷汉子?”等那几个人离开,男人阴沉的脸终于电闪雷鸣。 欣君颤抖了一下,凄凉心一下地明朗了许多。欣君冷眼看了一眼男人,没有说一句话。“你的狐朋狗友能做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吗?这会儿居然责怪我?我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再说,我也没有让他得逞,我问心无愧。”但是,欣君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只是略略停顿了一下,继续手中的活计。 男人并没有追问。这让欣君彻底放松了警惕。变故发生在第二天早上上班时间,也就是欣君正在给主管汇报工作的时候,起因也仅仅是欣君手机拉在办公桌子上,没有及时去接听男人的电话。 “欣君,你这个臭婊子,昨天刚卖了,今天就想把老子蹬了?”男人是喝了酒的,醉醺醺地冲进欣君工作的单位,当着十几位同事的面什么脏话粗话破口而出。 “什么事咱们回家说行不行?”欣君还保持着冷静,家丑不可能外扬,她不想把昨天发生的事当着同事面抖露出来。 “臭婊子,当着我一大群朋友的面你们都好意思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这个时候装淑女,还不好意思说?”男人的话有些不可理喻,但让欣君心寒的还不止这些。“啪”,男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欣君脸上,这下让欣君捂着半张脸,彻底惊呆了。 男人也许是彻底发疯了。这一次男人是撕住欣君的头发,把欣君压在办公室的地上,骑在欣君身上,对准欣君的脸左右开弓,“噼哩啪啦”,好一阵拳打脚踢。 欣君一阵眩晕,眼冒金星。但欣君无可奈何,面对男人的兽行,办公室的同事也是一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冷漠,慢慢往外悄悄移动脚步。“兄弟姐妹们,你们救救我吧。”欣君呼喊着,但是屈辱让她忘记张开嘴。“噼啪,噼啪,噼噼啪啪”,一阵暴雨梨花针全部砸向欣君。欣君看见自己的主管走出了办公室。接着,在金星闪烁中欣君看见刚才还在往外挪动的同事也拢了过来,一边挪动一边嘴里面说着什么。 后面发生了什么欣君一点儿都记不得。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医院,头疼欲裂,四周静悄悄的,一双小手紧紧地握着欣君的手。 “妈妈,你终于醒啦。”这是从儿子嘴里发出的微弱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异常遥远,模模糊糊,只能听个大概。但,儿子明明就在眼前,还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真的就这样完了,我的孩子,抓住我的这双小手怎么办?”这是欣君首先想到的。但欣君只是这样反复念叨着,嘴里一个字都不愿意说。想着想着,欣君两行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妈妈,你别哭了,我害怕。”孩子也开始抽噎:“妈妈,都是爸爸不好,他把你打成这样了。” 欣君转过身来,儿子的声音清晰了一些。“看来他只是打坏了我一侧的耳朵,并没有把我彻底打残,我也只是一边的耳朵听不见了。”欣君立即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无论怎样,我还得为我的儿子活下去。”想到这儿,欣君抽出手摸了一下儿子的头,若无其事地对儿子说道:“儿子,不怕,应该没啥问题,妈妈还能爬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接过话题说道:“还没啥问题,7床,你的左耳穿孔流血了,要不是你的同事送你来医院,估计今后你就永远丧失听力了。还好,也算救治及时,要是恢复的好只要在医院恢复几天就可以回家了。打你的是什么人?下这样的死手?你们单位的那些同事也是,明明看见醉汉撞进大门,也不知道拦阻一下,那怕给你说一声也行啊。7床,你可要小心,我看那醉汉可不是什么好人,能把人打成这样,扔下钱连面都不露……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恨?是不是有武侠小说里的杀父夺妻之恨?” 欣君一怔,然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微笑一下,笑道:“既然是醉汉,那倒不一定非要什么仇恨,碰到谁就打谁也说不准。” 小护士吐了一下舌头,道:“也是,大姐,我看你可要小心点……哎,你丈夫哩,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他来看你?” “我是单亲母亲。”欣君不愿惹麻烦,只好这样回答道。 “哦,怪不得。” 小护士手脚麻利地换好点滴就走出了病房。 “妈妈,你是爸爸打的,不是醉汉。”等小护士离开后,儿子马上纠正道。 “嗯,妈妈知道。” “妈妈也不是单亲,我还有爸爸。” “没啦,那个家咱们娘儿俩没脸回去了。” “不。妈妈,我要给爷爷打电话。” “不用,这些都是妈妈与你爸爸的事,与爷爷无关。” “不。妈妈,我要爷爷管管他儿子。爸爸也经常在我不听话的时候打我。现在,爸爸不听话,我就要爷爷来管管他儿子。” “儿子,这能管用吗?” “管不管用我都要试一试。” 其实欣君知道告诉公公是无济于事的。不要说只是把自己打成耳穿孔,就算是男人把自己的胳膊腿脚都卸掉,那个封建思想极其浓厚,胆小怕事的公公也不可能站出来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更何况儿子本来就是他的**子,单传的根脉。这个打小就被娇生惯养,自私自利,离开父母就没本事自食其力的男人,是自己和儿子必须要面对的噩梦。“也许,我真的该为儿子和我自己着想了,离开他,离开这个恶魔。”欣君在这一刻又一次鼓起了勇气。 儿子与公公在电话里叨叨了半天,欣君也心存一线希望,希望懦弱的公公能露一面,就算不管教男人,只要来医院,在病床前问候一下自己就行,也就权当能把她看成他们家的媳妇也行。可是,十多天过去了,甚至后来欣君不得不辞职回家静养,她的公公始终没有露面。 “逸翊,你说这是什么事,在他爸眼里我就连他们家喂养的一条狗都不如,何况在他的眼里……呵呵,我给你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怨妇,我只是因为我的儿子,那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欣君还是非常淡定,所有的细节不动声色侃侃道来。 “那你还留在那个家?”新君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离不开我的儿子。”欣君回答道。 “哦,这就与我给你的画像不符了。”新君叹息道。 “什么画像?”欣君问。 “两天前我不是给你说我想把咱们故事写出来吗。可是,你作为故事的主人公,咱们从来没有谋过面,我就凭感觉给你画了一张简笔画。这样,我就可以看着你的画像来写故事了。” 听新君这样说,欣君立即后悔刚才还给新君说那么多自己的生活。“我活成什么样,这都是我自己的事,与逸翊分享,只是觉得逸翊是一个可靠的男人,也是一个可以吐槽的对象。他要是把故事写出来,白纸黑字,钉在十字架上的可不仅仅只是我和他了。当然,我无所谓……既然,我都无所谓,我又何必在乎其他的事情。”欣君这样想着,就问新君道:“把你画的画发过来,我看看你把我画成什么了。” “我画的不是太好,而且缺少你今天所说这些坚毅的性格特征。” “呵呵。逸翊,你还真的多想了,你把我画成什么样,我只是想看看我在你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现在故事又不叫座,就算妙笔生花,又有几个人会认为这是真的?还缺少我的性格……那你说说你把我画成什么样,我才有资格审阅?”欣君笑着问道。 把欣君画成什么样新君心里没底,或许是该修改一下眼神,让她具备蒙拉丽莎的微笑,如传奇般神秘,深不可测。 44 “逸翊,我还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不过你画的虽说只是半张脸,但还是够传神的。既然你所写的只是一个故事,那么主人公的画像就只能用这张。我看你没必要修改了,我就这样,即如你所画,也非你所画。”在欣君的强烈要求下,新君只好把画拍成照片发给欣君。 “你是笑我画的不好,根本不像你本人?”新君问道。 美只是一种感觉,是一种来自内心的认同和欣赏。新君不是画家,手稿也不可能会是什么传神的作品,然而却得到欣君的认可,这不是外形的像,更多的可能是神似。欣君说道:“不是,我拿你的画稿与镜子对照,我还真看不出到底是镜子里面的是我本人,还是你发过来的画稿是我本人。但,你画的眼神……这样说吧,要是你见到我本人,你就会后悔的,因为我真的没有你所想的那样好,至少,我不妩媚,也不娇艳。我只是一个自信长得不丑的女人。”今天的欣君是开心的,也是爽朗的,至少没有一点被生活压迫和折磨的喘不过气的那些颓废。“逸翊,你的故事什么时候能写完,我已经被你说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现在只是一个打算,写东西是一个创作的过程,费时费神,这不是在商超买东西,看准了拿钱就能办的事。何况我要写的是一个几十万字的故事,情绪酝酿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能拥有一个持续写下去的激动和恒心,也就是创作的持续动力。再说,咱们的故事现在还没有一个结局,往后会怎样,你说不上来,我也不知道,这是咱们俩人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新君所说的可能是欣君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理解的。要说,俩人之间故事足够让这个浮躁世界唤起一点思考,画可以开四季,人可以好百年。可是,花开四季不是无根之花,人好百年不是无情之人。我们都是行走在荆棘丛中的人,每走一步都必将是满身血污。但是,既然选择了孑孑而行,那就得斩荆劈棘。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苏居士的这首《江城子》或许不能作为描写思念和爱恋的最佳,但作为豪放派代表人物,满面龙须,手执胡茄,口里却在为情为爱而歌,的确就是一幅滑稽可笑的画面。要说古代文人骚客,对**咏者莫过于元好文的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爱情是美好的梦想,灼灼前行,有困有惑有泪有伤,有喜有欣有收有获。追逐爱情,成功与否似乎并不重要,践行者留下多少凄美章篇咏叹,元慎有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李之仪有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有人说,**男女就是在围城中飞蛾扑火,不撞南墙心不死。可,这世间又有谁会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不愿去做飞蛾的?又有谁不愿去撞南墙的?在爱情面前,无论是二八妙龄青年,还是年过六旬的老者,谁也不愿只做傍观者。爱情之初只是梦想,是‘放胆抚柳’的最纯真最执着的梦想。既然只是一个放飞的梦想,那‘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惋惜是谁也不愿面对的。”当新君写下这一段的时候,已经东方发白,心里所想到的也超越自己与欣君之间的故事。这是一个个性十足的社会,不作不死是每天必须面对的,而新君想要一份安静,就像草原之夜的静谧,风平浪静之夜海边相遇,天无声,心无语。“生活是真实的,既有无所求的幸福,更有竞争的残酷和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伤心。我行故我在,我思故我在。欢乐与伤心,惊喜如狂和黯然伤神,都是我生活中随时随地遭遇到的平凡事。”新君这般描述自己的心情。 爱,是依偎在渺茫大海身旁,遗落在沙滩上的珍珠,是玉龙喀什河河滩上的和田籽玉,能拾起来的不仅要机缘,还需要一双慧眼。“馨儿,你在吗?”新君还会在每个夜幕降临的时候打开对话框,这样问欣君。但是,欣君就像人间蒸发般没有了踪迹。是潮水退去?还是在欣君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可预知的事?这一切都是新君无法预料的,就像流星,我们仰望星空,看到只是一道划破长空的痕迹,是撕破平静的偶然。 “在哩。”偶尔,欣君会这样出现。当然,更多的是新君走了,欣君才会出来发一个表情,微笑,或者疑问。 存在于虚拟世界的友谊就像在大海捞针,有机缘你就可能会认识一个让你感觉非常舒服的朋友,三言两语,或者只是一个开场白,就能引起一个共鸣。可是,这份友谊能持续多久,或者怎样去伪存真,就是一场马拉松。“我怎么觉得我写的故事非常熟悉,有点像是我在抄袭别人的东西。”新君在一个特殊的对话之后这样说道。说特殊,那是因为和欣君就算是连接语音也是很少说话的,一个“在”,还是一个“在啊”,或者“我一直在”,甚至就是“最近漠北的天气怎样”,不超过十个字的对话,就是安安静静,极有可能在下线的时候也记不得对方是否存在。可是,欣君一直在坚持语音,而且还是不允许新君多说话:“逸翊,咱们就这样,你忙你的,我浏览网页,你能让我感觉到你就在我身边就行。”新君哑然。 “嘻嘻,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今天的欣君要对新君对格外赏赐,三言两语就跑进新君的话题中,很快就像原来俩人在聊天中神游一样。 “故事已经开始动手了,可是我总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左右着我,每一个字符,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不由我自主的,它就像我是在照本宣科,或者临摹描笔般,所有的都是原先就有的。”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迷局,也是新君无法理解的。 “呵呵,你越说我越无法理解。逸翊,你敢打保票这故事是你的原创吗?”很显然,欣君已经忘记给新君所订的清规戒律。 “咱们是真实的吧?”新君问道。 “嗯,我就是真实的我,你也是真实的你,这个没有什么可怀疑的。”欣君坦然地回答道。 “你把你的故事没告诉过别人吧?”新君又问道。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的生活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原汁原味的生活,过的好赖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再说,我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要说别人,就连咱俩,现在还不是这样。这一年多来,咱们在一起说话的有多少,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时间又有多少,你也很清楚。目前,咱们只是接通语音,你让我真实地感觉到你就在我身边而已,话很少,就像……”欣君没有给新君正面的回答,新君的困惑还是困惑,话虽然说了很多,但都是发生在俩人身上的真实情况。 “馨儿,你相信冥冥之中发生事吗?也就是神灵诡异之事。” “不信,但我相信命运。” 欣君是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的女孩子。在源西这片还有浓厚重男轻女思想的土地上,欣君的童年只有身穿青布衫的奶奶在颤颤巍巍地喊:“小欣,你吃饱了吗?”“小欣,你慢些走,奶奶年纪大了,跟不上你。”“小欣,你爸妈多长时间没来看你了?”“小欣,和其他小朋友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你是女孩子,他们可都是调皮捣蛋的男孩子。”打小欣君一直认为自己只有奶奶一个亲人,自己也会永远陪伴在奶奶身边,做一只乖巧的小白兔……可是,奶奶毕竟年纪大,是禁受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 弟弟的婚事是一家人的大喜事,这份喜悦不仅是因为新娘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更重要的是弟弟这个木纳的小男孩居然也结婚了。 “小欣,你弟弟都要结婚了,这时间过得真快。他本来还是一个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鼻涕虫,可一眨眼的功夫,他都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的小外孙都结婚了,我的功德也就圆满了。” “奶奶,孩子都要长的,是吗?再说,弟弟也该结婚了。” “可是。小欣,你看你过的日子……哎,造孽啊。” “没事的,奶奶。”欣君还在劝慰奶奶。日子,尤其是婚后的日子,甜蜜和惊慌已经变成日常的酸甜苦辣,油盐酱醋。这个,欣君原先就有心理准备,对未来日子怎么过也有打算。奶奶是上上代人,对现在的生活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观念不可能会和自己一样。 “结婚了就好,女的要嫁郎,男的要娶媳妇。小欣,这个奶奶知道,奶奶也是这么过来的。”奶奶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话,欣君知道奶奶想说什么。前几年和男人闹离婚,虽然没有结果,自己累了,也想停下脚步好好审视一下这个世道。黑的,白的,这不就是世道的本来面目吗?可是,还有一种连自己都说不上,也不敢面对的颜色。灰白,它既不属于黑,更不属于白,甚至在很多时候这世道连黑白都没有,满眼充满着灰色,充满着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存在。有男人了,自己也曾惊喜若狂地过了一段时间;有孩子了,自己更是欢天喜地地过了很长一段日子。可是,孩子有了,男人却离开本应属于自己的那方朗朗晴天。现今,这天难道不是灰色,难道我还能把它放进黑夜白昼之中去?但,日子还得这样过下去。 “奶奶,我会好好的,毕竟还有你曾孙在那儿,有一天他会明白的,我才是那个家的正主。”欣君不想让奶奶担心受怕。 “嗯,我的小欣真懂事。哎,这也是咱们做女人的命啊。”奶奶在熟睡前发出了一声叹息。 就在一家人还沉浸在弟弟结婚的喜悦之中的时候,三天,仅仅是新婚后的第三,弟弟就灰头灰脑地走回家。 “她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弟弟是蹲在地板上说这番没头没脑的话的。 “啥,谁走了?”首先感觉有问题的还是奶奶。欣君的父母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坚持着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欣君的外公和外婆,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抱一次的悠然,过着我行我素的生活。现在,儿子的家庭发生了变故,他们是浑然不知的。 “还有谁,奶奶,我媳妇你的外孙媳妇,她不声不响地走了,就在昨天晚上,什么时间走的我都不知道。我睡得太死了,她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腾空了。”弟弟依然蹲在地板上,双手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流了出来。 “什么?你到她们单位找过没?”奶奶有些着急,连声问道。在奶奶眼里,人都是单位管着的,做什么不做什么,单位一定会给一个说法。殊不知,时代变迁,人早就不是只属于一个单位,腿在身上,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爱怎么干就能怎么干。 “找过了,大清早就我找过了,她没去单位上班,她在我们结婚前就辞职了,还借了单位的一大笔钱。”弟弟能说的只有的真相。 “天啦,这是……小欣,你赶紧去把你那畜生男人找来。他不是介绍人吗?你们看看,咱们的姑爷给咱们介绍的什么人,连娘家人都坑。”奶奶举起拐棍,指着欣君颤颤兢兢地命令道。 一周没回家的欣君也说不上来男人现在在哪儿。这些天在娘家忙成一锅粥,男人既没有露面,也没过来帮忙,就连过来吃喜酒的同学和亲戚们都会问:“欣君,你家的那位哩,怎么没见人?”他去干什么,能干什么,欣君真的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连拨四次,男人才极不情愿地接通电话:“什么事?一天到晚催命似的。”电话通了,面对怒气冲冲的男人欣君却不知道该怎样给他说话,只好就把电话递给奶奶。 “祸祸,你来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新娶的媳妇怎么就转眼没人影了。”奶奶还是非常冷静的。 “什么怎么回事……谁娶的媳妇没人影了?”男人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倨傲自满,连奶奶都不叫,依然是一副漠不关己的冷漠无礼。 欣君抢过电话,对着话筒喊道:“畜生,你还要把我们这一家人当猴耍吗?你平时打我骂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你不能祸害我的家人。这些天你在哪儿潇洒我也不管,我们忙成一锅粥你不过来帮忙我也不说了。现在,你必须给我们家一个交代,你介绍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为啥结婚三天就跑得无影无踪,是不是你原本就知道她就是一个托,或者就是以骗婚来达到什么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臭婊子,嘴里放干净点,要想活命你就赶紧把老子的儿子领回家。否则,老子灭了你全家。还有,你所说的那个什么老子不知道,你们全家都是弱智啊,连个烂婆姨都看不住?”男人一点都退让,还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 在一家人期待的目光中,欣君默默地挂掉电话,然后陪家人无可奈何地流泪。当天夜里,欣君就开始忙碌奶奶的后事。 “逸翊,我的奶奶就那样没了,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与他离婚?可能这是唯一选择。可是,儿子是无辜的。”欣君有些累,也有一些无可奈何。生活给我们的不仅是在随时随地去选择如何活着,尊严可能就是一个累赘,也可能就是一杯毒酒。可是,当我们真的需要勇气去面对的时候,即便是毒酒,我们也是不得不闭上眼睛一饮而下。所以,现实中面对生活,我们就不得不一次次妥协。 “你们就没想过他们可能实施的是一次有预谋的骗婚,以结婚为托,真实目的就是骗取财产?”新君问道。 “就算是,那又怎样?现在这样的人太多了,在农村很多,在城市也不少;也不仅女孩那样做,就是很多男人不也在那样做吗?忙完奶奶的后事我就回家了,本来我已经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了。可是,他却给我一个180度大转弯,对我和孩子一下好了很多。这可能是他良心有所发现吧。当然,过一段时间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世上事本来就很难说,夹在家人和男人之间的欣君也很难做人。男人要是高兴了,就会施展一切手段哄欣君和孩子高兴。当然,只要对儿子好,欣君也就无所谓自己。那天毛病犯了,男人又会招来那些路边的女人,但这是都在欣君的视野之外发生的事,欣君也能做到熟视无睹。“我嫌弃那些女人脏,也包括我的男人,我一想到那些就感到恶心。所以,我不允许他碰我。”欣君是这样解释的。 “这些能写进咱们的故事吗?”新君问道。 “随你,故事你做主,怎么写那是你的事。” 45 没有单位的日子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但过得非常空虚。我不知道我在为谁工作,为谁忙碌。很多时候,每遇到闲暇我都会想起发生在单位的人和事。要说现在的智慧城市还真的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实惠,譬如我,不用出门,一个网络订单把我想要的一切都会有人送上门来。 “喂,你是凌志吗,我是快递送货员,你现在在家吗,你的快递我们马上就给你送过去。”这样的电话我每天都要接好几个,因为我现在的生活就是用这些电话与整个社会连接起来的。 “哦,我就在家,你们送过来吧。”对于快递小哥我尽量用尊重和客气来表达我的敬意,有人说他们是这座城市的高收入人群,可我不以为然。有一点我是敢肯定的,他们都是生活在这座城市最底层的人,一辆快递货车,风里来雨里去,穿梭在大街小巷,他们的收入都是拿生命和血汗换来的。这座城市可以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合理,但是快递小哥用勤快和脚步丈量出来的收入我认为还是合理的。 “先生,这是你的快递,请你签收。”或许是因为我很长时间没有修面的缘故,快递小哥总会这样礼貌地称呼我。其实,我清楚我的生活状态,拼命无序,杂乱无章,就是一只无头苍蝇。但是,既然我已经走出了单位,我就不该去想那染缸里发生的五味杂陈。 “谢谢,我签这儿,是吧。”一盒饭,一条烟,或者随便的日用百货,我的一个签收就能撑起我的日常生活。说实话,我最渴望的,也是最担心的是收到一份不是我从网络上下单的快递。欣君已经二十多天没和联系过了,我可以肯定她还在江城,可是她在哪个角落,或者以什么方式生活着,我不知道。我想,如珈蓝般审视江城的新君也有可能不知道。我从来不愿意去相信诡异之事,什么刘邦是大蛇的儿子、后裔弯弓能射下九个太阳、嫦娥飞升月宫等等,那都是古人的朴素理想。但是,我相信爱情,渴望牛郎织女,也羡慕七仙女和牛郎的故事,或者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相识相遇,我希望它们都是真实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在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身上。可是,这座城市到处充斥着像我这般宅在家拼命,每天为生计焦头烂额的男人,现在的女人也不可能看见,仙女们更加不喜欢。我们逃离生活太远了,距离新鲜空气太遥远了。 有人用一个非常形象的词来称呼我们——“网虫”。离开单位,我就是一个自食其力,到处寻觅生存下去机会和养分的一个人。没有交际,更没有依靠。风来了,紧紧趴在叶子下面,渴望不要被风吹下去;雨来了,紧缩在叶子底下,渴望雨滴的敲打不要把梦想击碎。我不是我一个人,我们是一大群人,有多少我说不清楚,也没有人能说清楚。我们都生活在网络里,你看不着我,我也望不见你。触摸着光纤,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可是,你到底是谁,住在哪儿,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长什么模样,或者年龄几许,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无从知道。但我真的能感觉到你的存在,非常真切地感觉到你就在我的身边。 我们也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流,生活、感情、工作、梦想,想说的和不想说的,只要我们用心去营造,我们都相信我们的未来不是梦。我也相信出现在新君和欣君故事里面草原狼缺耳也是真实的,或者就是为了演绎这一份情感和生活所必须的,就像我们现实中喂养的宠物一样,需要我们静心去妆扮,一切都能像童话一样美丽。可是,这个童话故事能维持多久,谁也不敢打保票。也有人说:“其实,真爱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也不需要过多的时间。有时候,爱一个真的很简单,一个画,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便注定了咱们一生的纠葛!”要是人之间的交往如此简单,直率,这个世界也变成了扁平的一路坦途。就像我们趴在网上一样,我们在精神上是平等的,甚至在社会地位也是平等的。但,这只是梦想,这个社会总有一些人设计一些规则,或者要把现实世界的等级森严也要带入虚拟世界,最后连虚拟世界也变成了现实社会的翻版,譬如,新君和欣君玩过的那些游戏。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在虚拟世界生存。毫无疑问,规则的制定者是站在虚拟世界最顶端,其次就是围绕在规则制定者周围的人,他们都是九牛一毛,不足网民的万分之一。真正的生活在网络世界的最底层的网民,也就是被人们称作“网虫”的人,他们游走在每一个模块之间,拿足迹来投票,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留下的和没留下的,都是网虫们真真假假的经历。还有,要想以“网虫”挣扎在虚拟世界里,就像毛毛虫从树叶上吸取营养一样艰难,承诺是随着生存环境和身份地位而发生变化的,爱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但要把爱情继续下去,却是自古华山一条路,坚持与忍耐,为另一半忘却自我。实现爱情,在现实生活中就不是难事,但在虚拟世界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甚至连故人何时杳然乘黄鹤去都摸不着的边际。 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新君与欣君的真实。虽然,欣君坚信,新君也坚信,甚至在新君离开漠北后欣君也能跟随前来。但,这一切本来就不存在。爱,在很多时候真的很简单,就如同两人坐在一起饮酒,我干了你随意,甚至可以简单到“只要你快乐,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但,爱是初心,是一份对未来的承诺。有时候我也相信新君对欣君是有承诺,欣君对新君也应该有承诺。可是,到头来其实谁也没有践行这份承诺,充其量只能算一段没有未来的爱恋。不过,也够罗曼蒂克。 打开电脑,点上一支烟,透过城市的霓虹灯,还能望见夜空中几颗稀疏的星星。这个时候,我突然有一个冲动,一个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新君和欣君的故事里有星星,在草原,在雪山脚下;在海边,在棕榈树椰子树下。新君和欣君都看了星星。不过,他们的星星是耀眼的,略带执着和浪漫,在同一片夜空下,我相信我能望见的星星就是他们看到的星星。”这些星星就是连接我和欣君,以及新君和缺耳,还有椰子树的星星,我何不把她们的故事写出来? 我为我的冲动而震惊,我更为我的想法而狂热。对,我作为他们的朋友,或者说我作为见证他们苦苦爱恋的一个人,可能也是唯一听到这个故事的一个人,我就应该为这段爱情做点什么。“游戏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时间是虚,人物是虚,场景是虚,故事更是虚。但,玩游戏的是一根电缆连接到游戏角色后面真实的一个人。游戏人生,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虚有可能就是实,一切在于看怎么把握。就算整日面对的这个风尘仆仆的世界,也需要我们擦亮慧眼,否则怎么会有‘恍如做梦’,以及‘后悔莫及’,甚至‘抱恨终天’的说法。‘悔’是事后的,在面临抉择的时候,我们要的是‘飞蛾扑火’的决心和‘心如磐石’的恒心,‘不走寻常路’或许更好,但斩荆劈棘做生活的勇士需要付出更多,失败的几率也很高。我想,我已转身,甚至已经拿出一把刀,但还没有决定用力劈下来,砍断筋筋绕绕。这就是生活,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得面对。” “爱一般最终有两种结果,一个是皆大欢喜,就像刺猬严冬抱团取暖一样,觅一个最佳洞穴,找一个恰当的距离,既不让自己冻死,也不能让对方身上的刺刺伤自己;另一种结果应该就是遍体鳞伤,一滴泪一道疤,疼,撕心裂肺,最后形如陌路,在人间蒸发。好一点的,也会站在一旁冷眼观望曾经的心属,评头论足一番。我经历过一些,但基本属于后者。所以,我也怕……” “爱,一般情况下男人都是愣头青,死皮赖脸组织攻,女人往往只能选择防守。但是,面对无坚不摧的进攻,女人防守也会有很多种。偶作抵抗就门户大开,做蜻蜓点水般的防守那是女人心悦诚服,是请君入瓮一般选择;严防死守,即便男人采取了温水煮青蛙般的持久战,女人的防守还是不漏一丝破绽,其实女人是给足了男人的脸面,只是不好意思立马撕破脸;迎头棒喝,一通火油浇下,把攻城的将士立马消灭在城下,这就是公主的骄傲和自豪;点刹车般不断降温,是冷静更是慎重,是取舍更是前路渺茫,可以给你希望,但希望也会在瞬间无影无踪。欣君选择的应该就是最后一种。渴望并不一定非要一个结果,或许沿途的风景更加值得欣赏。” 我不知道为何要在敲出这三段话,鬼使神差?难道我就是新君?或者新君就是我?平日里我也玩游戏,冲冲杀杀,为干掉每一个对手或者怪物大呼小叫,惊喜若狂,但我的游戏世界没有欣君。或许我真的走火入魔了。我更加思念陈徵。因为游戏也罢,爱情也罢,生活也罢,我都存在于别人设计好的游戏里面,现在唯一剩下的是在规则里游走过的爱情,陈徵只是唯一一个与我共舞过的伴侣。“凌志,你不要奢望什么,爱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爱了,就当在梦游,我是一支玫瑰,甚至只是玫瑰花的一个花瓣,似雨如云,抓住了也是你一生的羁绊;抓不住,就权当在大街上酣畅淋漓淋了一头的雨,或者在泥土里看见了我的残骸。”陈徵说这番的时候还是我们关系最亲密的时候,滨河路下的林荫里,两人牵着手喝着饮料。我不知道现在陈徵能否会记起这些。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也只能把与陈徵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当作生活的佐料,调剂我的网虫生活。 我也相信欣君就在这座城市里,在某一天的某个角落,我们会迎面相向走近。可是,现在欣君的电话一直在关机,我不可能联系到她。不,现在是我把自己关了起来,蓬头污面不愿去见欣君。一个多月,可能对于一个过正常生活的人来说就是眨巴眼的功夫。早晨,天还没亮就必须正点出门,才能挤上去谋生单位的公交车,要是有一辆私家车最好,可私家车只会增加活着的成本,甚至一个月的辛苦还不够养家糊口的,私家车只能变成累赘。匆匆忙忙赶到单位就是面对没完没了的工作,需要自己干的,需要协调给其他人做的,还有一大堆必须提交报告的。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是没有自己思想的一条狗。所以,这一段时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可以省略不计。下班的铃声响起,这群狗才能抬起头,然后鱼贯而出离开单位。走出大门,眼前也是灯火阑珊,城市有自己的节奏,这已经进入夜生活。疲惫,想恢复一下思想,站在大街上望望高楼大厦,可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还是赶紧赶回自己的出租屋吧。”这或许才是像我这种单身狗首先想到的实际问题。所以,这种生活一个月时间也就是一眨巴眼的功夫,因为一整天你没必带上脑袋,时间到底是怎么过去的也完全不必计较。 我在等待。在等谁,我说不上来。或许是欣君,更或许是其他人。我想,最大可能是欣君,因为欣君给我还有一点希望,虽然我已经拒绝了她的见面要求,但我还是认为应该是欣君,至少这一段时间是这样。“凌志,很多时间一个人的选择是有局限的,受环境、心情,甚至是那个时间段的情绪来支配的。”我相信欣君所说的这话也是真的,也是有意图的,可能这样的话她对新君也说过。但是,我不是新君,甚至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了解新君,我也不认识新君。”面对一个不能说一个字的人,没有任何表情的人,我怎么可能走进新君?我的等待也可以说与欣君无关。差距,我们俩的差距太大了,这也是欣君若离若弃的原因。这些我也知道,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激情过后就是面对现实。我一直没有搞清楚新君与欣君在每一次“相会”之后以何种方式归于平静。爱,说白了就是一种愉悦,历久不衰,一如既往,这将会是一张拉满弓的悲剧。我们都是普通人,现实的生活有很多纠结,更何况是虚拟世界,一个看不着摸不着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欣君给我的就是一个僵局,一个查干湖的冬捕,希望有,诱惑也很大。可是,每一次凿开冰冻的湖面,那只是开始,一个梦的开始,要是发现没有惊喜,还有人会继续下去吗?写新君他们俩的故事也是这样,开了头就是一场持久战,也是一场歼灭战和阵地战,在困境中挣扎,在迷茫中期待收获。我的第一网在我看来是一无所获,或许欣君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解开这玲珑残局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忍耐。新君执着了,没有完全解开,也算是捕获了女主人的心,让她驿动起来,有了另一种目光和选择。所以,欣君来了,来江城了,就算现在只是残局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落子,但足以说明她对新君的挚诚和对那份爱的心动。 我的想法是无法说给欣君听的。欣君的失联让我有些抓狂。“凌志,现实是完全可以击败咱们的梦想,甚至把咱们的梦想解体,支离破碎,咱们遍体鳞伤,可能连说话的地方都没有。”我已经记不起来陈徵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已经成为现实,我走不出这个梦,新君和欣君会吗?不,现在只有欣君孤身一人,还就在她非常陌生的江城孤身一人,连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人在做选择的时无需别人理解的,就像现在欣君的选择一样。她大可不必离开源西,因为源西至少还有她的父亲孩子,还有同学亲情交际圈。“我来江城只是想看看新君经常挂在嘴边的地方,好也罢赖也罢,这都是新君期望的,喜欢的。虽然,我不是他的影子,但顺着他的指引,我还是应该来看看。毕竟……”欣君说的轻巧,也顺理成章,合情合理。但是,她放弃了一个真实的生活,跟随的只是没有任何结果的梦想。 离开狼窝又入虎穴。虽然这个虎穴不是新君强加给她的,我也为她惊叹,更为她惋惜。 46 我相信欣君还会出现的,今天或者晚些时候,可能就是明天,最晚也不过后天中午,她就一定会联系我。要说,我现在的日子其实与欣君丝毫瓜葛。我宅在出租屋里,就没有抱多少希望,或者与欣君有关,就是我的父母我都经常想不起。“志儿,你可是咱们家祖宗三代唯一走出这旮旯的人,而且还是一个读书人,你可要给我们争气啊。”这是母亲苍老的脸上唯一的红晕,闭上眼睛我不敢去面对。上学那会儿和宿舍室友在一块儿争执,一心想争辩出读书是为了什么,有的说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也有的说为了改变世界。用套话大话来表达自己还不成熟的思想,这是学生时代的特色。我想,我读书就是为了逃避母亲的眼神,一个渴望雏鹰快点长大,渴望雏鹰放飞的眼神。 我不相信走出学校的我们都会迷失在茫茫人海? “志哥,最近在忙什么?”有一天老四突然打来电话问道。老四,也就是我们宿舍里的学霸,也是我们班的学霸,每门功课都能考90分以上。在学校他是奖学金的宠儿,我们还在为毕业后去哪儿就业的时候,他就给我们宣布他已经考取了研究生,要把学问继续做到底。 我懒洋洋地回答道:“没干什么。你也知道,咱们这个专业就业需求不大,只有走考事业编一条道可走。”我不想在面子上输给学霸,就算现在我失业,我也要说我还在路上,正在努力行走。 “那你混的还行。志哥,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老四是一个直率之人,虽然瞧不起我们这种六十分万岁拿学分为终极目标的人,但只要需要的时候,他总会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出谋划策,争抢风头,还有一个小秘密,我的篮球技术就是被他硬逼出来的。 “想说什么就说吧。老四,咱们兄弟又不是外人,还怕我给你穿小鞋?”我看不惯老四酸溜溜的一副文人相。 “志哥怎么可能,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名人名嘴……志哥,说句你可能不喜欢听的话,我现在感觉我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上学,上到现在,连我都不清楚自己能干什么。”老四吞吞吐吐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上学,我一直是认为就是给我们身上打标签,一个全民上大学的时代,不要说我们这些走出校门的学生,就是学问高深的那也是大把抓。有人说过:“在当今你随便扔一块砖,砸中十个人,其中七个就是研究生,还有两个还是博士。”这个说法在科长处长部长等头衔也套用过,也没有凑齐十个人,给人足够的遐想。给我的启示就是学问不值钱,大学生这个耗费资源的标签也不值钱。我们混社会,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社会中生存下去,大家都能有的就是累赘和负担。 “那你不做学问了?”虽然我有点幸灾乐祸,但还是对老四的这种看法大吃一惊。学究不愿做学问,后果将会是什么?我敢肯定他不想成为那个被砖头砸中的第十个人——珍贵的另类奇葩。 “我不做学生去做什么,我除了会做学生什么都不会干。志哥,说句可能连你都不敢相信的事实,我懦弱,不要看在学校的时候我喜欢出风头……其实那都是装出来的,我怕你们笑话。现在,咱们兄弟天各一方,小弟才敢给你说这样的话。学生,我可能还得做,否则我就没法生活了。现在,孤身一人,在很多时候非常怀念你们,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发疯地想念兄弟们,想念那些咱们在一起的日子。志哥,你和他们有联系吗?” “没有了,很长时间大家都没联系了。现在都是各忙各的,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混好了还好说,混不好就彻底失踪了。” “是啊,还是做学生单纯,所以我不敢去面对社会,不敢去工作。” 我们生活在一个被攀比情结充斥的环境里。不管你信不信,就我这副不伦不类的尊容,脸上一寸多长的络腮胡,凌乱的头发也遮住耳朵眉毛,但只要我走出出租屋,只要身上穿的还算得上是衣服,在大街上走一圈,过不了一周,江城的假发脱销,理发店生意火爆,不过都是强烈要求粘胡须的顾客。这是一个标榜个性的时代,是一个盲目跟风决定时尚的年代。和老四通话的那个晚上我失眠了,生物钟紊乱,本来就是我的习惯。但是,连大清早都睡不着却是一种煎熬。 都是老四惹的祸。不过,任何事都有它的两面性,白天睡不着,我只能抛开网上的文字编辑工作,开始习惯晚上呼呼大睡。文字编辑白天是很难接到单。我的空暇多了,也有时间动手写新君与欣君的故事,没几天居然也积攒了三四万字。但,一直困扰我的问题还会不时溜进我的脑海,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来,溜一个弯,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离开。这就是我的生活,我不知道能在什么时间会酣然入睡,会在什么时候拥有一个头脑清醒。晚上睡着就晚上睡,晚上睡不着就大白天睡,早上睡不着就下午睡,什么时候能睡醒就什么时候起床,时间是我的,这张床也是我的,白天醒着就叫外卖,晚上醒着就饿着肚子,或者挨到天明也能叫到外卖,死皮赖脸地活着就得吃饱肚子。 昨晚,我又写了一点,但动手不久就出了一个意外,我突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留在江城。要说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我也可以有很多种回答理由。譬如,我从小就生活在江城,老家江城故土难离,可是这不能成为理由。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江城不假,那是因为我的父母就在江城生活了一辈子,他们没有离开过江城。但是,父母是生活在乡下,而我现在却滞留在城市。每天面对的也是不一样的生活。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苦,我也是苦,还是不能说给父母的苦,也是不敢见面可诉的苦。所以,这个理由是不成立的。 又譬如,江城是我熟悉的地方,我不愿意离开我熟悉的地方。可是,我现在的生活已经超越地域限制,熟悉不熟悉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在新君的漠北可以,在欣君的源西也可以,甚至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包括在乡下的父母家也是一样。我每天都宅在家,可能在乡下的父母家还要舒服些,起码住房不用掏钱,吃饭不用叫外卖,是一种没有完全没有负担的生活。所以,这个理由也不成立。 还譬如,是因为欣君滞留在江城。这可能是最接近现实的理由。可是,欣君不是我的恋人,我们之间还有一个无法逾越的差距。再说,欣君满脑子都是新君,目前看我是很难走进欣君的生活,就像现在的一样,她消失在芸芸众生中,在哪个角落在干什么我都是一无所知。这会成为一个理由?天方夜谭,痴人说梦。所以,这个理由也一定不成立,也是最不可靠的理由。 拿饮食口味说事,可能还存在一定的可能。但是,我不是一个好吃之人。现在,我每天吃的都是外卖,早上吃过了可能下午和晚上就连着睡了觉,傍晚吃过了在网上胡乱忙乎一夜,临晨睡下,再次醒来可能就是第二天傍晚。另有一个就是我喜欢吃辣,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不难叫到的口味,是完全不受地域限制的。 可是,我离开单位之后就一直滞留在江城,看窗外车来车往,忙忙碌碌,我悠然自在呆在出租屋里,不知世道的寒暑,不知外面的风雨,除了与快递小哥电话里说两句外,很多时候我甚至不记得自己还会有说话的能力。 “凌志,你忙吗?”欣君的电话终于还是等到了。 “不忙啊。”我虽然惊喜若狂,但很长时间不和别人交流的毛病造成的隐患还是显露出来了,那就是面对让我兴奋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喜怒哀乐,一切好像都与我无关。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高兴?”欣君是一个知性的女人。明察秋毫是她的本性,一叶而知天下寒。 “没有,很长时间没有与别人说话了,我都忘记该怎么说话。当然,也包括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我只有实话实说。 “哦,这样啊。小凌,我想去新君离开的地方去看看。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去一趟?”看来的我的态度和所说的话还是恰当的。欣君与我通话只是为了新君,一切与我无关。这让我多多少少有些心疼。我多么希望欣君接下来会说:“凌志,等我处理完与新君的瓜葛,咱们好好开始吧。即便有差距,我也一定会好好考虑的。”可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欣君没有接着说话,把所有的话费留给空档。 “好啊,我也想出去走走,成天闷在出租屋都快闷出病了。”犹豫半响,我还是答应了欣君的要求,就算欣君只是为了新君,过去的和即将来临的都与我无关,我还是想抓住一切与欣君见面的机会,至少这是一个能让我恢复说话能力,能与真实的人,熟悉的人交流的机会。当然,我不是不想走出出租屋,我是实在找不出让我离开出租屋的理由,就像我深思纠结一夜的那个问题——“我为什么要留在江城” 一样。 接下来欣君是平淡的,就像绕过江城流走的江水般,丝毫不起波澜。欣君在电话里淡淡地说道:“那咱们在城乡公交站集合,半小时后出发。” 不到五分钟的通话,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我们?我惊讶,愤怒,我有不管不顾给她回拨过去的冲动。但是,我是凌志,一个生活在虚拟世界的网虫,一个挣扎在虚拟世界的符号。既然是网虫,我就不该有情感,不该有喜怒哀乐,挂线了就是一切不存在了,是那种不知生不知死的僵尸,或者像在这个世界原本就没存在过的不存在。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是基本道理。但是,我就该属于不存在,那怕我会跑去在半个小时后与她见面,我和她还是属于那种过去就根本没有存在过。拿起手机我想砸过去,但就在举起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改变了注意:“手机是我最值钱的家当,也是我唯一能和外面的人说说话的工具,更是寄存我唯一希望的东西,还是珍惜它吧。” 半个小时赶到城乡公交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可是在走出门的那一刻,我想收拾一下自己的形象,两三个月没有理发修面,我的形象可能会惊吓到欣君。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从出租屋走到城乡公交车站,三五公里的行为艺术会不会改变江城的流行时尚我不敢保证,但我要清清爽爽坦坦荡荡地去面对欣君,不能给欣君一副邋邋遢遢的影响才是最重要的。离开单位,自从我把自己宅在出租屋里,我就不想与这城市的任何人发生关系,我就是一副蓬头污面。有一次,老杨气势汹汹地领着几个人冲进出租屋,但踢开门看到我,他就有些后悔了,毕竟与一个形同野人的人计较过去,一切都没有必要。 “小凌,你离开单位就这样生活着?”领导有些惊讶地问道。 面对老杨这样的领导,我不想作答。一切都看在眼里,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恩恩怨怨,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当然,既然打头的不发话,其他人都是小跟班,也不会真的来找我的麻烦。 “小凌,我看你的大脑还真的有问题。原先一个多么机灵的小伙子,离开单位这才几天,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摸样。你们都走吧,何必与这样一个人打破砂锅璺到底。”老杨还是有一定气度的领导。我猜想他们在我门前之前,可能满脑子还是怎么把我痛打一顿的想象。找人出气,动手打人,在江城可以不要理由。但面对一个弱者,江城人的同情心还是有的。当然,在气头上那就说不定了,废了,残了,都有可能。要说,除了在处理新君的事情上我与领导有不同的看法外,平日里我与老杨还真的没有仇恨。 另外的那几个人还是有些痒痒的,连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这一群人除了老杨,其他的我不认识。不,其中一两个我有些面熟,就是那天在事故现场的路人甲。这让我更加肯定老杨他们这次气势汹汹而来,还是因为新君。我有些瞧不起老杨。在江城,无论黑道白道拿钱消灾办事的人很多,但都是事儿办成了,理所当然收钱,办不成也会把先前的钱财退回去。难道老杨就这样不懂规矩? 再说,我与老杨除了工作上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没有其他仇恨,他做他的官,我做我的民,大头兵一个,他指到那儿我们就吆五喝六地赶到那儿。抬轿子的就得把坐轿子的摇舒服了,这是行规。我知道,也是这么做的。老杨带着人冲进我的出租屋,现在却要把人劝退出去,有点出尔反尔,自己给自己扇耳光。这让我想笑。 “杨领导,就这样算啦?”临出门一个壮汉扭头问道。 “算啦,说起来小伙子本质并不坏,再说除了饭钱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回头我把饭钱给你们补上。”我没有正眼看这一群人,我想老杨说这话的档口一定红着脸。给人家办事办成那样,事后还纠起一群人冲进别人的住所,这都是不符合江城道上规矩的做法。 “小子哎,要不是领导发话,你今天可就惨了。”壮汉临了还不忘丢下这句狠话。我也相信,要不是老杨看在过去还算是相处不错的同事的份上,手下留情,就壮汉的那副神情,我就肯定我的结果就是躺在出租屋。因为我的长发胡须都是假的,这与那起事故无关,也是与我的精神状态无关。这些都是我宅在家里,只是不愿出门而已。 让我更加没想到的是老杨还会返回来。这群人闹混混地来了,叫嚣了半天什么事都没干,又被老杨推推搡搡地离开了。这一出闹剧有些滑稽,我至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但,当我软绵绵地斜在床上,正在思谋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我又被敲门声惊醒了。“他们该不会去而又返吧?这下我可就惨了,断胳膊少腿非常有可能。”这是我第一反应。 我颤颤兢兢地打开门,老杨满脸着急地问道:“小凌,你真的恨我吗?”我能怎么作答——所以,我还是保持了沉默。老杨满脸懊悔,连门都没进就转身离开了。难道,这一次老杨只身返回只是想问我这样一个问题?还是一个我不可能给他答案的问题。 当然,去见欣君我还是想把自己收拾利索些。其中的缘由……就像这些文字一样,明眼人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47 出门朝左沿人行道前行,不用转弯就能走到城乡公交车站。这就是生活在城市里的好处——出行方便。我应该感谢城市的建设者们,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处在食物链的最底层,暴露在火辣的太阳下挥汗如雨,浇灌着每一滴混泥土,或者站在冰冷的手脚架上,胆颤心惊挪动着每一个脚步,冒着随时都有可能殒命的危险,可就是他们用对生活渴望和执着建设着城市的靓丽风景。楼高了,不占有一间房子;路宽了,也印上自己的脚印;城市美了,也到他们该离开的时候。住房的走路的都是在城市里,每一次享受都是习以为常的人,也不可能有谁去思考这些方便和靓丽是谁带给他们的。 去公交站的路上有七八个发廊,店名从“理发”到“发艺”,再到“造型”,给人的感觉他们从事的行当千差万别,但是推开任何一扇门,他们能为我做的服务也只是理发剃胡子而已。当然,我让他们做的也只是有这些。至于那些发艺和造型到底还能做什么,我也没有必要去深究。既然与欣君约定的是城乡公交站见面,我的行为艺术还要持续一会儿,这样至少也对得起我与众不同的造型。所以,我是昂首阔步朝前走的,一直到快走进公交车站才停下脚步审视自己该进那间理发馆。推开门走进的第一间理发馆,里面人声鼎沸,几位红唇女郎坐在一起唧唧喳喳闹个不休,看见我推门进去她们只是微微抬了一下头,接着低下头把玩起手机,刚才的莺歌燕舞也突然消失了。 “你们谁来给我理一下发?”我问道。 “师傅不在,你还是去别家吧。”冷场一会儿,有人低声给我这样的答案。 答案如此,我毫不犹豫地退了出来。第二家有几位顾客,还有人在染发,我只是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没有进去。第三家透过玻璃门,我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我也不敢贸然进去。一直到车站,我才推开一家很小门面理发店的门。一路上这样察言观色,也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不过这一家没有顾客,我走进去就有人走过来与我打招呼。 “理发吗?” “嗯。有理发师吗?” “你坐下,我先给你洗一下。” “这是你一个人开的店?” “嗯,现在的店员不好雇,工钱要的高不说,还不好好干活。” 我原本就不是沉默寡言的一个人,走到哪里我都愿意和他们说上几句。随便聊天,也能拉近和他们的距离;心近了,他们也能给我提供更好的服务。当然,他们也希望来人能说上几句话家长里短,天气变化,传奇轶闻,手里的活照干,还能调剂一下气氛。 “收入还行吧?” “除去房租水电费,生意好的时间能落下一些。生意冷清的时候也就是保本,好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家人吃饭的钱还是有的。老板,你这头估计很长时间没理过吧?” “有三四个月了,我好长时间没出过门,头发也就任其猛涨。怎样?有个性吧?我这一路走来,估计要引领咱们江城的流行时尚了。” “呵呵,先生挺幽默的。不过,要说跟风咱们江城还真有这么一股风。先生,你是修一下就行了,还是要理一个你喜欢的发型?” “板寸吧,我原先一直留的是板寸,现在还没到留长发的季节。” “你是从板寸长成这样的?” “嗯。” “也真够有心的,一看就知道是做艺术的。” “要是这样就能成为艺术家,那就简单了。” 理发师的手艺是非常专业的,咔嚓咔嚓三五下,我的耳朵就显出了原形,接着额头也探出了踪迹。 “先生待在家里靠什么生活?”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个人,今天在这儿讨一点生活,明天去那儿抢一点,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三个月。” “先生真会说笑,还用上这个字眼。” 这不应该是两个陌生人间的谈论,理发师笑了一下就结束了手中的活计。我也知道我的生活不正常,两三个月不出门,就连正常的与这个社会对话的机会都没有。我与理发师说的也是实情,我这一段时间确实就是这样生活着。就在我和理发师没有话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欣君打来的。 理发师停下来等我接听电话。 “先生是约了人……这是要准备出远门吧?” “不,就在城外,来回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不过,与他人见面总得正式一点,这也是尊重人家。” “先生是个聪明人……我们这些给别人做服务的,大清早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把自己收拾利索了,一来是干活方便,二来也是尊重我们的顾客,要是一个连自己收拾不利索的理发师,谁还敢让我们给他做理发。” “理就是这个理,但是我这个人不怎么讲究。手脚利落,能在最短时间达到我所想要的结果才是我想要的。” “现在都是看人下菜,第一印象很重要,快只是一个方面,为每一位顾客做好造型才是招揽回头客的法宝。” “你这儿回头客多吗?” “有一些,这儿毕竟是车站,流动的客人还是多。” 理发师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三言两语就把行当的秘密说透了。 离开理发店前往公交车站,没过马路我就看见欣君站在车站前的台阶上,手里捧着一束**花。欣君没有一点北方人的模样,个头不高,还略微有些廋弱,有一种小鸟依人的特质,也就是精致女人。这样的一个女人要是在人群中,不打照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第一时间很难被发现。可是,现在欣君就站在台阶上,她的穿衣风格与江城的女人们截然不同,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欣君的飘飘长发。浅绛山水般的长发蓄得很长,从头顶如同奔流不息的瀑布一倾而下,挽起的波浪百折不回,飘过肩洒在婀娜的腰间。江城因为有斧天峰据守南边,从南方吹来的季风很难吹进江城,气候要比同纬度城市偏热,女人没有蓄长发的习惯。再加上水质有缺陷,发质也不是太好,不适合留长发。所以,江城基本上看不到长发飘飘的女人。今天的欣君是经过精心化妆的,或许是为了某个约定,或者是为了给自己信心,与我先前见过的欣君有些不同。 “欣姐,你今天真漂亮。”我调侃道。 “凌志,我说过多少遍,我是你嫂子,不是你姐。”欣君一副圣神不可侵犯的姿态,据我千里之外。 我只好换一个黠头,问道:“欣君,你这是……”我突然意识到欣君是一副渡母的打扮,渡人渡己是一个未知数。按照游戏里的规则,渡人渡己就是渡劫,在欣君的心里还在期待着一个劫,她就是一个渡劫人,一个苦苦挣扎的渡劫人。那个被渡劫的人——是新君?我?还是另有其人?一切都有可能。 “小凌,今天收拾得挺利落。”欣君在夸我,看来我的决定还是成功的,起码不会让她感觉我是一个随便的人,一个邋遢的男人。但是,我没想到欣君接下来会说道:“小凌,今天是新君离开百天的忌日,按照我们的习惯,我应该去他离开的地方看看。”在欣君心里,新君才是她的另一半,我的心冷透了。走不出新君的影子,我是不能责怪欣君的。可是,她与新君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恋人,怎么可能捕获欣君的心?还是这样执顽不化?我是一个男子汉,在欣君面前我得站直了。 “欣君,你与新君就从来没有红过脸?或者感情从一开始就很好,从来没有红过脸?”时间过得太快,在我还没来的理清思路的时候就会是新君百天忌日。无论新君与欣君过去怎样,她与新君都该是一个应该画上句号的过去。人早就离开了,我又何必斤斤计较。但是,我还是有很多困惑,譬如,新君与欣君的这场马拉松里的曲曲折折。这与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息息相关。 “怎么可能没有红过脸?小凌,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和新君是正常的交往,虽然只是背着我男人和兰七,但我们谈情说爱也和其他人一样,在不断磨合和妥协中编织着我们的梦想……好一段时间,可能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吧,就在我们都离开那个游戏后的那段时间,我们至少有一个月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在欣君还没沉入悲伤之前,她的情绪是正常的,就和普通的女人是没有两样。车体的摇摇晃晃和欣君能思索起来的片段,在欣君的话语里呈现出来,时断时续,但依然是完整的。一切在我的预料之外,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欣君说:“我和新君三年来既有误会,也有很多矛盾,还有他的固执和我的保守。一切都与现实生活一模一样。” 这就对了。新君和欣君闹过,我和陈徵也闹过。这就是情侣,每一次争吵和闹别扭都是一次情感升华。我现在不愿意地和欣君争嘴,我们也就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过情侣的生活。“我一定要找一个机会,和欣君痛痛快快吵一架……至于……能不能继续……会不会忘却我们之间的差距还在于今后的弥补和体谅。”我现在就是局外人,和欣君的关系也雷同路人甲和路人乙,我们之所以还有联系,那都是因为新君,但每越雷池一步都很艰难。所以,我给欣君的所说的话是:“有些事情该过去的就得过去,咱们不能沉浸在过去的生活里面。欣君,在很多时候我都愿意尊重你的感情和选择,但是我也是一个有尊严的人,你也得置身处地为我想一想。” 我没想到欣君听到我的话会有惊愕的表情。望着我的脸,半响不说一个字。我和欣君是并排坐的,公交车虽然在始发站上来的人不多,但在城市里穿越一会儿后,连过道里都是人头攒动。一个急刹车,我和欣君的身体都往前倾了一下。这个变故让欣君收住了刚才的思绪,她淡淡地说道:“小凌,咱们是不可能的。我没有直接拒绝你,那是因为我尊重你,我希望你能在这一段时间好好审视一下,发现这里面的很多错觉……当然,我关掉手机也不全是因为你,更多的是因为我不想让过去的是是非非打扰到我。我来江城也不是一时冲动,或者仅仅是因为新君就留在这里了,我来江城还是为了做我自己,我要践行新君的建议,走出原来的卑贱,放下牵挂,活出自己。” 这不是我所要的答案,这完全超出我的想象。仅仅因为新君的一个建议?一个陌生人的建议……这一次换到我来惊愕。我无话可说,我在欣君的话里找不出可辩解的瑕疵。我的生活与新君完全不同,我没有他们俩人的家庭生活经历,也没有新君那样说走就走的勇气。新君说走就走可能来自于他的生活阅历,更有可能他的性格里就有叛逆,是生活对他不公待遇后的一次集中爆发。我有些后悔答应欣君来看新君。“或许。今天,就是我的滑铁卢。”这让我多少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坦然和放松,既然结果我已经想到了,我又何必在乎过程…… 我与欣君不可调和的争吵还是来了。 “欣姐,我不会叫你‘阿姨’或者‘嫂子’的,我就只叫你 ‘姐’,可以了吧?”说这话的时间我是强压着心头的悲痛和绝望,也算是我最后的探试吧。 欣君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虽然身陷情感迷局,但还是给我足够的脸面。她淡淡地说道:“咱们暂且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是来看新君的,是我要给新君一个很明确的答复。他生前我总是绕来绕去,他也是从来没有悖拗我的意愿,我也该给他一个答复了!前一段时间我探试你,希望你能带我来看看他。可是,你没有答应我这个恳求。凌志,你知道吗?对你,我非常失望,你太自私了……当然,我是一个笨女人,在江城生活了三个多月,居然还不没办法知道我的新君到底在哪儿躺下的。” “什么……”我的头皮发麻,在欣君眼里我居然是这样一个人?还有,在城市广场,在斧天峰,在三个多月的电话里。欣君可从来没有给我说起过,她始终没有找到新君离开地方!女人,女人的心机,就是一汪深不可测的碧潭。她带我来看新君?不,是我带她来看新君,这一趟还真的成立欣君与我清点盘算那点恩怨……在她眼里,我就和一个仇人一样,她怎么可能会对我有情义?今天的欣君,所有的都是给新君的痴情,小心翼翼,就怕惊扰了天国的新君。就算她非常思念新君,但她还是希望给天国的新君一点安宁。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对欣君大声喊道:“欣姐,你这个样子我想新君也是不愿看到的。你要走出来,重新过自己的生活,也许这才是新君所希望的。” 但是,这个痴情女人没有听我的劝阻,走下路基,从枫树上摘下一片红叶,放到在鼻子下闻了闻,眼中根本没有我这个人,痴迷地说道:“他最喜欢在秋天树叶发红的时候爬山,一座两座,一天两天。他给我说过,要是他真的累了,就支起帐篷一个人在山上过夜。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在他身边多好,做一个他的女人,做她知冷知热的女人。” 我奔溃了。 后来,说到关于我所写的故事,我已经忍无可忍。“离开,快些离开这个发疯的女人。”这才是我能做的事。一切都没有可以挽回余地了。我嘲讽道:“欣姐,要是新君真的希望你这样,那他就该立刻,马上娶你做他的新娘。”这怎么可能……新君已经在天国,我和欣君都在现实中挣扎,就算这种日子不是新君期望看到的,但它真真切切地存在,就在我和欣君的身上真实地存在着。 更加没想到欣君会是那种平静的表情。在听到我的这番嘲讽的时候,她有一点发呆,接着会是那样凄惨地对我说:“他是希望的,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就像他写那样……不,小凌,咱们现在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其实就是他所写的那本书里面的。”欣君还在狡辩。不,还是一副冥顽不化,除去巫山不是云。 新君写什么故事与我无关,他只是我处理过的事故当事人之一,与我的生活没有丝毫联系。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即将发疯的女人——欣君。这与新君有关,更与我有关。最后,我实在忍无可忍地对欣君狂吼道:“这不可能。” 48 梦醒来就是凄凉的现实。把自己最后希望撕碎车裂,也是在一点一点埋葬自己,等待最后一捧黄土掩上来,一行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居然有一丝冰凉的感觉。这让我有些难过——我不会哭?每一次的折磨和困惑,我手中的《99号卷宗》已经没有最初的构思,这个世界我已无我。欣君与新君的故事都是残羹剩饭,我还能拥有什么?接下来,我只剩下疯狂地复制粘贴,然后是简单的替换。很多次我在执拗之后,想把自己的看法和认识加进去。我是庆幸的,在我知道一切努力都是无济于事之后,我就把那些念想藏起来,写在别的地方,只写在我心里,或者就写在非常隐秘的角落,用非常隐晦的语言来表达我的生活。 我不知道欣君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给我最后的通牒,她会像陈徵一样给我来一个——“凌志,我的悲我的痛我的伤”?我不能打扰她们的安静,这不仅在与陈徵的那段感情的处理上,就是对欣君,我也不想去强加上自己的想法。我相信陈徵是真诚的,欣君也是真诚的,但我就是走不进她们的生活,或者她们原本就没打算让我走进她们的生活。孑孑孤行反而是我最好的出路。在这一点上,我无法做到与新君一样潇洒,也如同欣君所说的那样:“我的性格是有缺陷的,我自己也知道该走哪条路,可就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现在,欣君身在江城,而不是她出生,生活惯了的源西。做欣君珈蓝的新君是不是很欣慰?我不知道。或许,欣君的出路在这个星球的某一个角落,我的出路也在某个地方。但是,我何时能走出这个迷局,这不是我现在能做决定的。 这不应该是我,我也可以像新君一样潇潇洒洒,即便没有欣君和陈徵的影子,我也能走得很好很远。这不是我的第一次执拗地呐喊。夜深沉,就像挂在天空的月亮,皎洁,诡异;纯洁,神秘。在无数次穿越时空的旅行中,来一场南辕北撤,我和他们,他们和我们,只要是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心与真情,就会在天际的某一个点交汇在一起。 我相信—— “凌志,你在做什么?”欣君还是一个稳重,沉着,没有被我甩在荒郊野外的责怪,这让我多多少少有些安慰。 “还能做什么,写故事呗。” “写故事?你也在写故事?” “怎么?我就不能写故事了?” “不是。你写的是什么故事?” “就是你和新君的故事。” “新君不是写过了吗?怎么,你没看?” “正在看。” 其实,我所做的不是在正在看,而是正在抄袭,准确地讲我正在疯狂地复制粘贴替换。我们都是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极其普通的人,总想着我们经历过的就是独一无二,或者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与众不同。我不想复制别人的生活,就是简单地把陈徵换做欣君。可我就是凌志,而不是新君。我是一个从来没有去过漠北的凌志,我没见过草原,更没看到过大海,我二十多年除了上学那四年离开过江城,还从来想起,或想到过要离开过江城。我怎么可能会重复新君?一千个问会有一千个困惑,后面还有一千个无可奈何在等着我。我即将成为新君。 “算了吧,凌志,不要折磨自己了。” “我没有折磨自己。” “但是,你写我和新君的故事就是折磨自己。你永远走不出自己的,又何必?” 也许我该听听欣君的劝告,首先得弄清楚新君为什么会选择欣君,而不是馨儿,或者兰七,甚至是陈徵。兰七是谁?我愣了一下神,粘贴的手抖了一下。对,就是兰七,兰七肯定知道事情的原委,骑乘夜色,我跨上高大的骏马,一路驰骋,快马加鞭赶到漠北去。 “嫂子,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这一刻我是心怀歉意的,也非常抱歉。这只是我的匪夷所思,与兰七无关,我不该去打扰已经逐渐恢复平静的兰七。 “你是?”兰七有些困惑不解。百天只不过是三个月,兰七不应该能把我忘记。 “嫂子,我是江城的见习交警。”我只好自报家门。 “哦,凌警官啊,你看我这记性。自从新君走后,我的记性是越来越差,经常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绕不过这个弯。”我相信兰七的这个歉意也是真诚的。 “没什么,嫂子。这很正常,毕竟……”故事里是不该有“毕竟”的,我与兰七是两条没有交汇点的平行线,应该是没有“毕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与兰七继续把这个“毕竟”说下去的,只好“哦”了一声。既然打开话匣子,我就得继续往下说。但我真的没有其他可说的。只得无话找话,继续说道:“哦,嫂子,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知道新君他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还能发生什么?我和小叔子按照他的遗嘱,把他洒在老家的那片山谷中间里,他没有未来,他也不想有未来。”兰七没有听懂我的意思,继续按照她的理解来说她的话。兰七继续说道:“这一段时间我在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爱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他喜欢清静那就让他远离我们吧,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我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兰七说完就挂掉了电话。细细品味她的这番话,我发现了好几个疑点:一是新君是真的没有了吗?不,他还在,就在他写的《99号卷宗》里,活得很顽强。我虽然不相信诡异之事,但是他还真就是存在着,这或许就是新君写故事的原委吧。二是新君居然没有留下一丝来过这世界的痕迹。这让我很惊讶。一个人,就算厌倦了一个人一段生活,留下一个供后人瞻仰的怀念还是应该的,除非他超凡脱俗,如流星般划过。三是兰七怎么可能会不在乎新君,怎么可能不恨新君? 电话响了,是兰七从漠北拨过来的。 “凌警官,对不起,刚才嫂子失礼了。” “嫂子,都是凌志不懂事,让你难堪了。” 电话里又是一片安静,就像世界末日般的死寂。过了一会儿,兰七喃喃地说道:“凌警官,这也不是你不懂事,更不是嫂子没礼貌,这都是因为新君,他……他实在让嫂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我都不知道他心里面想什么,或者他决定要做什么,我还能怎么说他。现在,他是安静了,清静了,就在那片山谷里。我前两天才从他的老家回来,到现在我还没想明白。” “还没想明白……”也许,这就是兰七的难处吧。我驰骋的骏马突然闪了前蹄,把我重重地摔下来,磕在大青石,头上隆起一个火辣辣的包,摸上去快要流血了。 我醒来,我就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头上也没有血包,身旁更没有汗血宝马,甚至连马缰都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纳闷地坐起身来,电脑还在轰鸣。我突然不记得我到底干了些什么……我刚才不是正在和兰七说话吗?还掉下马来…… 对于爱情,我的认识是朴素的。俩人在一起不需要什么理由,一个眼神,或者回眸一笑的冲动,就能有一生的纠葛。可是,我明明听见兰七说她与新君在一起二十年了,难道这里面就没有爱?爱可能有,只是被琐事化解成生活的点滴,也有可能是劳累后的一碗可口饭菜,或者回家后第一杯端在手中的热茶,还有可能就是病榻前敷上额头的湿毛巾。我认为,那是兰七没有把握紧新君的心,可能是欣君细微的关切被新君无限放大。所以,在兰七身上,新君没有办法找到归宿,而在欣君身上找见了。 这让我更加乐意审视自己。对陈徵,我一直做她的跟班,或者说没有发现我自己,她的喜怒哀乐都被我接住了。所以,我收获的就是“凌志,我的悲我的痛我的伤。”欣君,我本来就没走进她的生活,或者她在一开始就给我关着门,我在她周围转来转去,我碰到永远是铜墙铁壁。我的收获也只有——“凌志,咱们是不可能的。”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可以选择爱一个人,死心塌地,忘我去跟随,就像我对陈徵。也可以去承接别人的爱,就像新君和兰七,我更加愿意相信新君至始至终就没有拒绝过兰七,还有可能就是“执子之手携手白头”的一门心思,但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这一次,俩人没有达成共识,裂隙也就产生了,最后变成支离破碎的伤心,兰七的恨应该有,不解和困惑也应该有。 可草原狼——缺耳是怎么回事?点一支烟,望着窗外皎洁的上玄月,在树影摩裟间有些残缺不全。这是子夜,周围高层楼宇里,拥有广厦的人们都已进入了梦想,熄灭了灯,让高楼大厦变得突兀起来。可惜,我没有新君的嗜好,否则我现在就爬上斧天峰,就站在九真牌坊下,好好观望一下这座繁华的城市,品咂一下新君笔下的故事。世间很多事物本来就是残缺的美,就像新君笔下的故事,以无限魅力追随着它的主人,宛如雪山下的那股溪水,奔流不息,汇集成河,汇集成大江大河,最后一头扎进大海里,才算是唱完一支生命的歌。我缺少的不仅是新君的勇气,更缺少的是新君的追求,就算我紧随着他的步履,胡乱写成了《99号卷宗》,我还是不得不佩服新君。 生命就是一支歌,一支没有前奏和副歌的激情荡漾。 手机“嘀嗒,嘀嗒”叫了两声,这是接收到新信息的提示。我现在生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出租屋里,写的也是不可理喻的一段爱情故事,就连主人公也和虚拟一般,亦幻亦真。所有的事都可以一推再推,信息来了也就来了,它不可能影响到我的宅男单身狗生活。或许,我真的该学学欣君,走出去,就算离开江城一两天,哪怕是头破血流,也不亏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凌志,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陈徵微笑着这样问我。 “理想?还是最大的……娶你做我媳妇啊。”我的回答是一种玩笑,但我是认真的。这一刻,我不缺乏勇气。 “就会嘴上卖乖,娶我做媳妇还不简单,咱们现在就可以去登记。”那个时候陈徵是单纯的,宛如花丛中最娇艳的月季。要说,花中王子是月季,我也最喜欢月季,娇艳却不羞答答,傲立枝头。但是,这样形容陈徵却不妥帖,陈徵是一个漂亮迷人的公主,用水晶兰来形容她才妥帖。幽暗潮湿的落叶层里冒出晶莹洁白的身影,犹若水晶般的菸斗,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陈徵说过她不喜欢水晶兰。所以,我还是喜欢用月季来形容陈徵,顽强却不庸俗,高贵却不娇艳,凌风傲立。我知道这些都是陈徵置气的话,否则她就不可能悄然而去,一个“我的悲我的痛我的伤”就结束一切。 欣君也曾这样问过我:“凌志,你对今后的生活有何打算?”从斧天峰上下来,路旁树林里的路灯泛着微弱的光,有一点**的味道。 “还能做什么,就是把工作做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做人的良知。要是还有可能,有一个我心仪的女孩和我一起奋斗,在江城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再有一辆代步车,每天上下班不用挤公交,就美懵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回答欣君,或许是在我心目中无论欣君是什么身份,她是“欣姐”,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现在想来,把欣君叫“姐”,还就是给她贴上一个标签,“姐”就是责任,一个担当,或许就是这个责任和担当吓坏了欣君。 可是,欣君当时并没有反对,或者说并没有直接做反驳,我一路一个“欣姐”叫着,也没有去新君出事点那个时候一样做出让步…… 我突然明白了。我转过身抓起放在床上的手机,果不其然,信息还真就是欣君发来的:“凌,我走了,他既然一直在鼓励我走出去,活出自己,离开我原来的家,或者离开他。这一切都是必然。现在,我的心思已了,人在哪儿都不重要,只要好好活着,就是对他的安慰。” 我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但是,我并没有动,我就这样坐在电脑前,思谋着欣君到底可能会去哪儿?源西?欣君不可能回去,就算那儿曾经有一个她的家,还有孩子。但是,现在的欣君已经不是和新君在虚拟世界里聊天的欣君,或者说已经不是那个刚来江城手足无措的欣君。这三个月在江城的隐居让她心坚如磐石。让我欣慰的是现在的欣君已经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怎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像在不知不觉中就让我把她领到新君的出事点,还能把我这个老江城人在她陌生的环境里视若无人。漠北?那是新君生活过的地方,可能欣君偶尔会想起,但她也不可能与兰七,或者任何一个与新君有牵连的人见面。所以,去不去漠北还是一个未知数,尤其是现在的欣君已经是一个清楚取舍的坚强女人。 “凌志,我不想开手机是因为我不想与过去的人和事有牵连,包括我的孩子和与新君相关的是是非非。走出来,我就是只做一个完整的,自强的,大刀阔步的欣君,或者只是馨儿,一个活在新君心中的馨儿,一个独立自主的馨儿,一个连逸翊都惊讶的馨儿。” “凌志,那是我们在游戏中的名字,他叫我馨儿,我叫他逸翊。那本《99号卷宗》我看过很多遍,怎么可能会有错。要是你认为有错的话,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看懂,或者说你还没有理解。新君的想要表达的,我们的生活就是一个黑洞,让许许多多类同我们,执迷不悟的人都深陷了下去。一个人一个家一座城,要是没有了人,作为一个游子来说,何来家何来驻守一座城。” 陈徵也对我说过:“凌志,你这是偷换概念,我是女人不假,但女人都不讲理吗?再说,咱们说的是咱们之间的事,对别人讲不讲理,在于我给他让不让步。我喜欢你,爱你,所以我才和你讲理。” 她会在哪儿?或者,他会在哪儿?一阵烧灼的痛从手指间袭来。 扔掉烟头站起身,拉开房门。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无助地冲向夜幕。我知道欣君在践行她对新君的承诺,就像我在践行对陈徵的承诺一样,欣君和陈徵都在我眼前的这片夜幕中,就算城市的灯火辉煌也照亮不了她们一定要隐去的身影。 全书终 2017.1.8于五凉古都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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