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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小说:拗 作者:疏影胡杨 更新时间:2017/1/2 12:12:47 七月似火。我和漪儿在直拐坡爬上车就感觉到酷热迎面扑来。车中的燥热让味儿飘起来,皮革的腥臭和旅客汗腥味交织在一起,这是与草场不一样的味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大多数时间我都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努力和反胃作斗争。漪儿的脸色也不好看,我想也是不喜欢这味道吧。车上的人连一半的座位都没坐满,我和漪儿坐在一起还成了另类。车拐过直拐坡,就窜进山谷,茂密的树林和翠绿的山坡时隐时现,再加上一路相伴而行的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水,到让旅途不显得冷清。 下到山谷,漪儿就握紧我的手,头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坐在车里望着窗外一逝而过的断崖密林,我的心情随着太阳的出没跌宕着。漪儿在阿青力大哥那儿等到什么消息,漪儿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就连片言碎语漪儿也在尽量避免提起晓羲。后来,漪儿又去过一次阿青力大哥家,可是当晚就返回了。至于到底又得了什么消息,我还是不可得知。就连古力大哥找人来草场,我都不知道具体的细节。我很高兴能和漪儿出来,即便这不是一个最佳的进城时间,可是我还是愿意跟着漪儿,就这样我们俩穿着另类的衣服,非常另类地坐在大轿车上,穿越在山谷中间。我不知道漪儿是否是真的睡熟了,她紧握的手有点凉,平稳的呼吸,就连车载空调吹出来的风都没有惊醒她。和漪儿握着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么平静。“哑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就跟着我,一切听我的安排。”我相信漪儿会做好所有的事情,也会把一切可能的结果均衡再三,选取一条最可行的方法来应对一切可能。 在看到水库的时候,漪儿醒了,她咬咬我的耳朵,轻声说道:“哑佧,你要是累就睡睡吧,到市里还早。”我摇摇头。我真的想醒着,就这样望着车窗外,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致。漪儿看了一眼我的神情,捋捋被风吹散的头发。本来漪儿的头发是盘起来,刚才睡了一会儿,头发有点乱。在漪儿手指的拂动下,几根头发朝我脸上飞来,趴在我微微有汗珠的鼻子上,顽固地粘在我的鼻尖上。漪儿笑道:“哑佧,看来你就不老实,就连鼻子都和你这个人一样。”我不知道我的鼻子怎么就可能和我不一样了?鼻子只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想怎么样,我的鼻子就肯定要想怎么样。 “哑佧,咱们进城要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把你的长头发和胡子剪掉。咱们就有些OUT了,你看这车上都没一个像你一样留着长发蓄着胡子的人。”这些年我的胡子头发都是漪儿拿普通剪刀修理,一来漪儿不善于做修剪胡子头发之类的事情,她是牧羊女,只是善于剪羊毛,所以我的胡子头发都是像修剪羊毛一般,漪儿用手指测量一个厚度,“咔嚓”几下把多余的剪掉即可。二来在雪山底下也没有谁会在意头发胡子怎么样,就像古力大哥,一个夏天下来基本和野人差不多了,头发胡子把脸都遮住了。所以,我的形象在漪儿的修剪下算是最文明的。车上的男人下巴都是光秃秃的像河道里石头,头发既有长的又有短的,但都要比我的短很多,也更加有型。这让我有点自行惭愧。“哑佧,你的造型还真有点艺术家的风度。”我没听懂漪儿话的意思,也不知道这是在赞誉我,还是说我和车上的那些男人太不相同了。 车过水库,外面的温度连空调都已经无能为力了,我和漪儿只好把身上的外套也脱掉。这次出门我带着一个装日常用品的包。出门前漪儿还说:“哑佧,咱们是夏天出门,路远天热,这次出门咱们就不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缺啥咱们进城再买。”我不赞成漪儿的提议,我和漪儿用的都是漪儿最近才买来的,这些东西还是新的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阿青力大哥和古力大哥说过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城里就是拿钱当树叶撒的地方,走一步路,喝一滴水,就连上个厕所都得拿钱买。给我治病要花多少钱,我暂且不清楚,但我猜想肯定不是一个我能想象的数字,否则阿青力大哥和古力大哥就不会说“穷家富路”之类的话了。现在,这个包就立马有了用场。 离开水库,车拐上一条有护栏的公路。我突然感觉有些熟悉,但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地方。或许,和我记忆中的某个地方太像了。这种路是平坦的,也有许多桥梁和隧道。这让我感到稀奇。在路过一个隧道的地方,漪儿又一次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我也有点困,就靠着漪儿的头也睡着了。等我们醒来车已经停在服务区,车门打开上来三个身着制服的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嘴里说着:“把身份证都拿出来,查验一下你们的身份证。”我感觉漪儿握我的手突然紧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前面几排的人不是很多,三个人中很快就有两个人走到漪儿身边,其中一个人说道:“请把你们的身份证拿出来。”漪儿望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说道:“我们就到市里找朋友办点事情,没带。”那个人有点不甘心,看了一眼漪儿和我,继续说道:“他的身份证拿出来。”说着就指指我。我有些紧张,但装作很镇定,坐着没有动。只听漪儿说道:“我们俩是一起去市里找亲戚的,给你说了没带。”站在车门口穿制服的人朝我们这边望了一眼,眼里喷着火,恶狠狠地说道:“李警官,把没身份证的都先带下来,咱们在车下慢慢审。” 这个被称为“李警官”的人好像发现金矿般眼睛里露出一丝光,立马把手里拿的一个本子收了起来,对我厉声说道:“下车,我们正在追查逃犯,请没有身份证的都下车。” 我本来要起身,漪儿的手一紧,说道:“我给你说了,我们只是去市里找亲戚,都没有带,你凭啥要带他走?”李警官不屑一顾地说道:“不光是他,你也得跟我们下车。” 我和漪儿本以为要下车的不光是我们俩,因为前面也有三位也和我们一样没有拿出身份证的。可是等我们下车后才知道,不但只要求我和漪儿下车,就连后面的人也没有再查身份证。这让漪儿非常不乐意,连声责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车上没带身份证人不只有我们夫妻俩,凭啥你们只带我们俩下来?”三个穿制服的人没有理漪儿,其中两个一左一右把我架起来,朝一辆停在阴凉处的警车走去。漪儿还在和另外一个穿制服的人辩解。 “我们在办案,有理由怀疑何任一个我们值得怀疑的人。” “那你们这是把我们俩当成嫌疑犯?” “这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有啥根据?” “我们办案不要啥根据,而且就算有也不可能给你说。” “把你的警号告诉我,我要去投诉你们。” 漪儿说到警号,一下让和漪儿辩解的穿制服的人警觉起来,立马从胸口撕下一块明晃晃的牌子,装进口袋。架着我的两个人原本走得很快,突然也停滞了一下,从胸前也私下牌子连忙装进口袋。 “李警官,你们稍等一下。”和漪儿辩解的那个穿制服人喊了一声,架我的两个人立马在太阳下停了下来。太阳确实有些刺眼,我看见司机从车上走下来,朝和漪儿辩解的那个人走去。 司机问漪儿道:“你是漪儿吧?” 漪儿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是漪儿,大哥你认识我?” 司机对漪儿说道:“我在阿青力家见过你,也在县城里见过你好几次。”接着又对那个和漪儿辩解的人说道:“黄警官,她是漪儿,不会有错的。”说着把手里握着的一卷钱塞进那个被司机称为“黄警官”的衣服口袋。 黄警官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无其事地对漪儿厉声说道:“既然你们都认识那就不追究了,我们这是在办案,你这样闹是干扰我们正常公务,知道不?” 漪儿本来还想和黄警官争辩一下,就见司机连忙给漪儿使眼色,漪儿只好忍气吞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李警官,把那人带过去录一个指纹,没啥问题就让他走吧。” 我又被两个人架了起来,走进那辆停在阴凉下的警车。 警车上还有一个穿制服的人,看见我们过去,连头都没抬一下,等我看靠近了车门,问道:“姓名?” 我没有做声。我是不能做声的。 坐在车里的又问了一下:“姓名。”声音要比刚才大一点。漪儿在远处听得清清楚楚,接过话茬说道:“哑佧。” 车里的那人瞟了一眼漪儿,厉声说道:“我是在问他,又没问你,多嘴多舌,不说话别人能把你当哑巴。” 漪儿极不情愿地说道:“他叫哑佧,本来就是哑巴,你让他怎么说话?”漪儿的“哑巴”两个字一出口,立即引来四位穿制服的人和司机的目光,我和漪儿的脸都是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裸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似乎听到坐在车里制服从鼻子里面发出了一丝轻蔑的哼声。但明显,他已经对我极不耐烦,草草录了三个指纹就让我离开了。 等我疲惫不堪地返回客车,我能感觉到客车里也投出许多不屑的眼神。回到座位上,我已经不敢再抬起头来。漪儿握握我的手,轻声说道:“哑佧,这都是小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接着又大声对司机说道:“大哥,谢谢你了,等会儿我把钱还给你。” 司机转过身来,笑道:“谢什么,我是为了大家尽快赶路。还钱吗……就不必了。他们这些人最近一直在这儿,每次路过都要给我们找点麻烦,这个我给我的老板早就说过。花钱买平安,这是我老板说的。”但看见漪儿和我坐在一起,立马打住笑容,问道:“漪儿,你的牛羊现在怎样,养肥了没?” 漪儿好像没有在意这些,笑道:“正肥着哩,啥时间有空我请你吃羊肉?” 我想那位司机肯定在自己的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自从说完那句话,他就再也没有转过身来。用老板付给他的钱换来一顿未来的肥美羊肉,也许真的是不应该的。这个世界即便是最善良的人,也是拿最现实的东西来交换的意思,即便是为了某个愿望,那也是自己最美好最渴望得到结果的愿望。就算这样,我还是非常感谢那位司机,他不但把我和漪儿带进城市,还为我和漪儿解了围,至少没有让我被那些穿制服的人带走。我是没有身份证的。可是,漪儿明明是有的,我是看见过那个塑料片片,也看见漪儿把那个东西装进她随身带着那个小包包里面的。我不明白那张塑料片子能干什么,或者能证明什么,一个大活人都不能证明的,难道那张塑料就会有神奇力量,能把一个人的过去未来说得清清楚楚。看来,我要进城还得需要那张塑料片。 经过这个小小的插曲,到让我知道了许多,也感觉自己能知道该有什么。倒是漪儿有些萎靡,自从司机不愿意开口后,就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或许,她真的有许许多多的想法。面对我就像面对那个穿制服的人一样,明明有那张塑料片片,还非要说自己也没带。我转过身去看了一眼漪儿,漪儿的眼角有两滴泪水正在酝酿。我握住漪儿的手,漪儿的手有些发烫,完全不像她握住我的手的时间。这让我有些担心。 “哑佧,没事了,咱们一定会没事的。”漪儿这话好像是说给我听的。是的,在司机的帮助下,我们确实已经没事了。但,心里…… “叮铃铃……叮铃铃。”走出车站,漪儿的手机响起来让我和漪儿都很不习惯。漪儿仔细听了许久才敢肯定就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你好,请问你是谁啊。” “漪儿,我看到你的留言了。” “哦,晓羲啊。我还以为我联系不到你了。” “漪儿,我只是懒……可是我从来没想到你会给我留言,你好像四五年不和我联系了吧。” “那也不能全怪我,你不也是没有和我联系吗?” “漪儿,你在哪儿?还在你的草场,还是在老家?” “晓羲,你的手机是通的吧,我这会儿就在车站周围,我已经来市里了……晓羲,我先挂了,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这个时候我正要走过马路,漪儿连忙先挂掉电话,一把抓住冲向车流的我,厉声说道:“哑佧,你就不会等我一会儿?”我在即将踏进车流的那一刻站住了,准备地说是被漪儿拉了回来,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漪儿温柔地说道:“哑佧,你绝对不能离开我半步,咱们来这城市里面来干什么的,要是你出了意外,我的肠子都会悔青的。” 漪儿拉着我朝四周看了看,就把我拉进一个拐角处的理发馆。虽然相比古力大哥,我的头发和胡子要短得多,可是我的形象是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尤其是连那三个穿制服的人都敢怀疑。 漪儿看我从犄角水池上抬起头,就对给我洗头的女孩子说道:“稍等,他的这幅形象可能往后再也看不到了。看了四五年,我怕往后会想起,我还是给他先照张相做个留念吧,也让他稍等会儿对比着看看自己的模样。”说着,就冲我一个神秘的微笑。 我的模样我敢肯定是痴傻的,或者就是一个疯子的模样。否则,漪儿也不可能有那个神秘的微笑。 城里的剪刀就是和漪儿的不一样。我们的剪刀是厚重的,用拇指和其他四个指头在剪刀的两个环里面用力,“咔嚓”一声响,就看见一层羊毛从羊身上剪了下来。再往里一伸,再来一剪。而城里面的剪刀是握在那些姑娘手心里的,架在梳子上的剪刀“嗡嗡”直响,我头上的头发就像雪一样从头顶飘下来。剪刀滑动一下,地上就下一层头发雪。负责给我理发的姑娘手里不停,还和漪儿不停地说话。 “大姐,他这头发一年多没理过吧?” “一年,呵呵呵,像你这种理发已经五六年没理过了。” “五六年……怪不得这么油,刚才我还看见我妹妹多洗了两次。理这种头我们可是要加钱的。” “加吧,只要你理得好,双倍都行。” 满头修剪过一次,理发姑娘才问我道:“先生,你是想留长发,还是直接理短?” 我还没想到该做何抉择,漪儿直接把理发姑娘的话接过去,说道:“理成短短那种平头吧,人看起来精神。” 理完发剃完胡子,望着镜子里的我,我好像也在哪儿见过。可是,漪儿手机里面的那张照片我可是从来没见过的,半张脸都消失在头发胡子当中,那怎么可能会是我。 漪儿痴痴地笑着,没有说一句话。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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