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淞沪！淞沪！”（1）

1937年10月18日 上海

“快点，快点！”朱衡高声喊着，伴随他的喊声，是嘈杂的脚步声，一个营的桂军士兵扛着以79式步枪为主的各类武器从他的身边匆匆跑过。（79式步枪，也就是俗称的中正式步枪）

“营长！营长！”传令兵的声音从身后由远至近。

“做脉个？”朱衡一边应声一边回头，看见了身后的三伢子正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营···营长···团部命令，让···让咱们作为先头部队从黄港的北侯宅向蕴藻浜方向增援，限19日午时之前必须赶到。”三伢子呼哧带喘的报告完毕，胸脯犹自起伏不止。

“全营听令，左转弯！跑步走！”朱衡打开随身的地图看了一眼，确认了北侯宅的位置，赶紧下令。

“啪嗒啪嗒···”脚步声响起，头戴着英式钢盔的桂军士兵们调转了方向，朝着前线快速奔去。

“他娘的，还有好几十里路，累死老子了！”朱衡看了一眼身边大步向前跑着的士兵们，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深呼吸了一口气，跟在了一连的后面。

1937年10月19日 上海大场，173师前沿指挥部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袭来，被炮弹炸开的浮土簌簌地落了下来，正好掉进了朱衡的脖领子里，弄的他一缩脖子，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各级军官，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赶紧再次立正站好，他刚刚到达制定站位，正在指挥构筑防线，就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让所有营级以上军官到指挥部开会。

“他娘的，小鬼子的炮弹就不能消停一会！”一个人影从战壕外面走了进来，是湘军第18师的师长朱耀华，173师支援的大场防线就由他的一个师在此驻防。

“朱师长！”173师师长贺维珍敬了个礼，朱耀华赶紧回礼，两个人一齐走到了指挥部的中间。

“兄弟们，现在的形式已经很清楚了，小鬼子已经被我们牢牢地吸引在了上海，委员长的意思就是要在上海跟小鬼子们决战，各路人马都朝着我们聚集，而大场则是整个淞沪战场的枢纽。所以，我们身上的担子很重啊！”朱耀华也没做什么开场白，直接说道。

“没错，我们173师得到的命令就是协助18师防守大场，在入夜之后进行反攻，夺回被日军第九师团侵占的第一线阵地，20起发起全面进攻，一举将日寇赶出上海！”贺维珍点点头，在一旁补充道。

“现在大家看这里。”朱耀华回身对着身后挂着的地图指着一个点说道。

“这里是大场，我军的一线阵地，而这里则是鬼子第九师团刚刚夺走的第一道防线，两个阵地相距非常近，以我们的兵力，想要夺回阵地，只有在入夜时分发起奇袭，通过夜战、近战，将这条防线夺回，才能组织鬼子的攻势，巩固我们现在的这条防线。”朱耀华在地图上简单扼要的给众多军官讲解了战场的态势。

看了一眼面前的众人，见众人目光紧盯着自己，朱耀华继续讲解道：“根据我们得到的命令，今天黄昏所有人到达指定战位进行修整，正午夜时分，由18师作为掩护，173师全线发动反攻，夺回一线阵地后就地构筑防御工事，待后续部队上来发起反攻！都明白了吗？”

“是！”一众军官齐声答应。

“贺师长，此战就拜托桂军兄弟啦！”朱耀华看了一眼身边的贺维珍，敬了一个军礼。

“军人使命，但死不辞！”贺维珍回了一个军礼，领着手下众将校出了指挥部。

午夜。

日军的炮火暂时停止了，只有一处处被炮弹炸出来的的火焰仍不住地燃烧着。

“营长！什么时候开始进攻？”三伢子爬在朱衡的身边，压低声音悄悄问道，他的两侧是早已做好出击准备的桂军士兵。

“等信号！”朱衡的心里有些忐忑，根据这几天前线扯下来的溃兵们所说，鬼子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悍，虽然他也经历过无数的大场面，但是跟日本人打还是第一次，具体一会能打成什么样心里也没底，猛然听见三伢子的话便小声回应道。

“我估计日本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咱们桂军从江南打到江北，从吴佩孚的部队到粤军，就连红军和**军咱们都打过，哪一次不是大获全胜？”三伢子将步枪平放到战壕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嘴里念念有词。

“咻！”一颗信号弹划破天际，在空中变成一朵小小的火焰，在这个不见星月的夜空中变成了最璀璨的一颗星。

“兄弟们！冲啊！”朱衡看见信号，直起身子，大吼一声，一马当先从战壕中跃出。

“杀啊！”无数的喊杀声从整个大场至罗店一线的战场上响起，成千上万的桂军将士们从战壕中跃出，如潮水般呼啸着扑向了对面日军的阵地。

“排长，为啥咱们还不上？”李斯文自从前几天夏国璋说完那一番话后心里就仿佛有了支撑点，而等到他真正的亲临到了一线战场的时候，这个支撑点变化成了一簇火焰，熊熊的燃烧着他这颗年轻的心；而今听着远处激烈的交火声，想着自己的同袍兄弟们正在前线浴血拼杀，而自己却在后面刨着土挖堑壕，心里焦急不已，看见付大海过来，赶紧出言问道。

“急他娘啥？现在让你上去送死去？”付大海斜着眼瞥了一眼自己手下的这个学生兵，心里想着：“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么猛的火力就算自己上去也不一定能保得了周全，这种新兵蛋子上去完全就是送死。”

李斯文没有继续接话茬，因为他知道，即使排长也说了不算，哪怕夏国璋来了也不行，这都是上边长官的意思，心里发堵，索性也不再问，闷着头拿铁锹开始挖地上的淤泥。

上海这个地方的土和广西的不一样，李斯文几锹下去就全部都是淤泥，再使点劲挖就都是水了，地面上根本不干，不像玉林老家，山多，土质坚硬，挖多深都还是土灰灰的。

看见地上的淤泥，李斯文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来了家乡的饭，都说故乡饭最思人，他现在就想吃一口老家的牛腩粉，爽滑的米粉从喉咙可以一直流到胃里，真是想一想都觉得口水直流。

“嗡···”一阵巨大的响声从远处的空中传来，随之而来的一连串尖锐的“咻咻咻···”的声音。

付大海感觉情况不对，抬起头往天上一看，一连串的飞机从远处呼啸而来，机舱下面如同下饺子一般地超下面扔着炸弹。

“趴下，快趴下！”付大海心里一惊，这是日军的轰炸机，一边挥手一边赶紧大声提醒手下这些质量参差不齐的新兵老兵们。

“嘭！”

“轰！”

炸弹从天空中摇摇晃晃地坠落下来，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巨大的气浪夹杂着无数被迸飞的泥土顿时将地面上的人们撕成了碎片。

“草他娘的小鬼子！”付大海亲眼看着面前的一个新兵被巨大的气浪撕的鲜血满地，一根被炸飞的手指不偏不倚地落到他的钢盔上面，发出了“嘣！”的一声脆响。

“快趴下！趴下啊！”付大海此时已经顾不上别的人了，自己一跃跳进了旁边的一个泥坑之中，爬在泥坑里大声的提醒着手下的士兵们。

“这就是小鬼子的飞机？”江洋躲在一条堑壕的拐角，大声地朝着旁边的李斯文问道。

“废话！不是小鬼子的难道还是咱们的？”李斯文抱着步枪，右手捂着脑袋上的钢盔，身子蜷缩在江洋旁边，同样大声地回应。

“真他娘想打一架下来！”江洋恨恨地看着天空中远去的日军飞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李斯文没心思搭理他，刚才的一番轰炸，他亲眼目睹了一个跟他一起参军的新兵被炸弹瞬间轰的渣都不剩，这让他心的心里感觉到很憋屈，死盯着日军飞机的眼睛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