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新训（六）

章十二 新训（六）

“来西瓜喽，快出来。”中午三请一静的楼道里突然吵嚷起来，不时有新兵涌走着，“喊什么？”沈义坤靠在书柜上一愣神，也打开门探出头张望。

“什么，西瓜”，对面的祁斐龙正站在门外使着毛巾擦脸。

见到已有十几名战士冲着跑向楼门，大热的中午，个个皆是打着赤膊往出攒动。“唉，哥们，咋回事”，祁斐龙拉过一人胳膊问询。

“说是学校派的西瓜到了，连长让咱们出去领呢。”说着就急往前踱步，“啊。”

祁斐龙眼睛忽的放起光，回头叫嚷一声扔掉毛巾就拔腿跑起来，武仝也一把挡开身旁的沈义坤，踢啦着拖鞋随大部队闪去，“再不去，丫的，西瓜被人全抢走了”。

“看着新兵个个瘦的皮包骨头，还敢脱衣服出来”，林岑笑着和司机言语，几句话的功夫，回过身已经人头涟涟，众人到了连长面前倒是霎时安静了下来，只是找张望数着车上油绿的西瓜来。

“快排好队，准备搬瓜”，林岑招呼着前面几名战士上了车。

不出三四分钟，车箱已搬的楼空，一楼大厅的角落浑然堆起近百绿油臀厚的大瓜。“都他娘的排好队”，林岑推着探头流涎的战士们往里走着。

“师哥，西瓜都搬完了，连上碰坏的，103个正好。”

“好，先就一个班分两个。”这战士穿着条白色二道，顶着中尉的发型，说话极稳，嗓音浑厚。

“连长还叫他师哥，这是大四的吧？”蓝羽建簇在人群里小声言语，“营长啊，大点名指挥的你忘了呀”，陈波拨拨他脑袋，“忘了我们阿健的海拔了”，小声笑着。

新兵早早行列待命，瞅着西瓜被楼上老兵一个个搬走，急得跃跃欲试，却也是不敢言语。

下午站完军姿，便要按身高排方阵队形了。

“一到九报数。”

班长们来回走着挑弄个子。

武仝站在第四列最尾，紧挨着江/青林，“第七列，向左转，齐步走”，贾采鸿随着前人往成列的行伍里走，余光里觉得老有人看自己。武仝闻到风吹过她头发 丝丝清丽暗香，情不自禁抬手想去摸过她的头发，却只触及她发丝，女兵们已从身旁走过。

江/青林转过头冲他啧啧嘴，“过着夏天呢，丫的思春了吧”，武仝突得就红起脸来，低头攥起手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般举动，只不自抑地几次试图回过头去张望。

“都有，正步走一令一动，听清口令。”

“正步，走。”林岑走向前去，“定住，别慌。”

战士们早已被晒得脸色黑红，个个偷摸互相撑着，只得安稳站住脚。

“立定。”

“不错，大家喝点水休息会。”

“现在奥，十秒钟时间排成连建制，十，九……。”

众人慌头跑散，倒数还在继续，急找着队伍站好。

“各班跑步取水壶。”林岑卸下腰带走过。

“总让这样S形跑步累不累啊，还不如直接去拿的快。”沈义坤搭着孙熙双肩，垂头哈气。

“谁知道连长咋想的，几步路又是跑步，又是踏步的。”

这种常人难解的规程，后来被叫做制式。

“一列一列刷人了，哥们。”江/青林瞅着踏走而去的一列人冲武仝说道。

“刷就刷呗，大不了单练。”

夜色随着砸地声分尤而重，快十五的月参圆皎洁。

“你这外八字也太显眼了，还站在边上，来，出来。”林岑瞅着武仝好笑道。

“不过我当年，也和你一样，外八的厉害，”

拍拍他肩膀，“好好练，这都可以改正的。”

“尤超。”他冲着十米开外喊了一声。

“到。”

“你不是练得挺认真的，怎么也被撬下来了。”尤超扶扶眼镜，带着他去一旁的空地。

“来，听我口令。”

“正步，走。”武仝咬咬牙，使劲把脚摆正，一步步踏的实在。

夜光波煌其熠，周遭踏步笑语艳绝于耳。他只辨着背后渐弱的口令声，独自辗转在那条水泥与地砖分界的棱线上，不由分说，凭着

顶灯耀在身后折成长影。

“唉，行了。”他听得这句才站住脚，低头恍顾方晓得走出界了，这哪儿还是训练的场地。

“你回去吧，跟大家一起训练。”

武仝跳着答应，“是”，便不忌小跑归队。

“唉，怎么跑的？”高岸雅打量着这人舞动的双手。

他却没作回应，只凝视着远处笑呆住。

自己此刻的欢喜，半分在于归队，另外的，皆在于几日难耐的脚伤，他人未曾察觉。

“正步，走。”

号子翻来往覆，经久不绝，正同这七号楼前灿漾的大灯样恒久，九五岩暑，伴着新兵成长。

可是，自己那分私心终被火烧的炽热，耀眼。

正午的田径场赤晒，彩排场地上零落蹲立着几多学生方阵。

“看向**台的眼神，要肃杀，凌厉，就像这样，冷漠，无情。”厉跃应手指着自己双眼，就如要戳穿一般，“你们要带着对敌人的仇恨，对不公的蔑视。”

“唉，就你”，他却指向武仝，“刚走那栋轻蔑的眼色，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听我口令，正步，走。”

操场稳坐的几百号人都由着他这声望去。

武仝端起脚，这人到底是谁，迷彩卷袖，发长也不合标准，竟难得底气浑厚，宛若天成。

“携笔从戎，献身国防，……”。

在自己看来，那般常人所见的轻蔑，只是一直来停留在双眸最久的表情罢了。不屑的也只是对自己，好端端崴了脚，竟连些女兵不如。

“来，大家记住奥，就要恶狠狠这般样子，你们是军人，笑着给谁看，没人看你们的活力，我们要得是硬气，杀气。”

“来，再统一走一栋。”

武仝急着撇脚去找正常踱步的感觉，未料趔ji几番，险些摔倒。

“停下。”

“报告，他脚伤了，一直忍着不下去。”

武仝遂皱眉回过头去，怎么有人知道。

“下来吧，休息会儿。”厉跃走近。

“不用，我多走几步找到感觉就好了。”站起来跺跺脚。

“快下来吧，站都站不住了。”一把拉过他，扶着去观众席休息。

“你这样子，倒像一个人。”尤超嗫语。

“什么？”武仝揉着红肿的脚踝，青筋俨暴。

“没什么，你说你逞什么牛，休息又不是不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