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网帮助添加收藏

手机版

铁血读书>历史架空>金山苍茫之宋云的修行>十、少帝元诩
背景颜色:
绿
字体大小:
← →实现上下章节查看,鼠标右键激活快捷菜单

十、少帝元诩

小说:金山苍茫之宋云的修行 作者:执戈无争 更新时间:2017/5/8 14:20:25

“吐谷浑东起叠川,西邻于阗,北接高昌,东北通秦岭,方千余里。今可汗伏连筹破鄯善、于阗,其子以第二息宁西将军据鄯善,塔北道俱臣服吐谷浑,塞表之中,号为强富。鄯善东通敦煌,西通且末、精绝、拘弥、于阗,东北通车师国,西北通焉耆国,乃东西商路之要冲,此地历朝皆重——”

宋云刚叙述了个开头,便被胡太后挥手打断:“此乃碛北野虏、域外小国,受控吾之属部也!”

“太平真君六年,世祖破青海,慕容家归属大魏,受我朝封号,四时职贡,我朝以上国待之。可汗慕容璝从令如流,歼灭大夏国,生擒赫连定,世祖封其大将军、西秦王。后慕容拾寅可汗筑城设都,便起贰心,近宋而远魏。和平元年,我朝三次发兵攻之,其部三次大败,哀告宾服,遣子为质,献贡求和,至此方安。今伏连筹外并戎狄,不过为吾国地!”

“臣僧以为——”宋云正欲细解,“国师有所不知,”冯翊君突然插话。她从书案后向宋云微微颔首,接着侃侃而道:“昔渠帅乙弗莫瑰率部归顺,先帝赐爵西平公,以定州刺史,子孙三代尚我朝公主为妻。近日,皇太后陛下以其孙乙弗氏适南阳王元宝炬为妃,又以彭城王之女元楚华适蠕蠕王阿那瓌之弟塔寒为妃……”

胡琼真因何拦住话头,宋云虽不细解,却也知女尚书应是一份好意。想来,胡太后不喜他人在施政之事上贸然进言吧。此刻听胡琼真借题说起这两件宗室联姻之事,因当事人皆与四皇叔元怿有关,宋云便细心听起来。

元宝炬之父是京兆王元愉,乃宣武帝的同父异母弟。宣武帝生前,十分留恋喜爱元愉、元怿、元怀、元悦这四个弟弟。这四人虽已封王立业,各有府邸职位,宣武帝却准许他们可随意出入宫廷,早晚睡眠停留,日常相处,亦不以君臣拘礼。

四王中,元愉与元怀颇相夸尚,竞慕奢丽,又因崇信佛道,用度常至不接,常有贪纵不法的行为。宣武帝念一脉同气之情,未施以严惩,只以家法训责。后来,宣武帝为元愉纳采出身鲜卑国姓的勿忸于皇后之妹为王妃,元愉却表示不喜,专宠出身低微的歌姬杨氏,并以大礼迎娶为妾,相继生下元宝月、元宝炬、元宝晖、元宝掌四个子嗣,与正室于王妃却一无所出。

后因元愉公然营私舞弊,宣武帝对他彻底寒心,将其逐出京邑远赴冀州任职。元愉心怀愧恨,竟于冀州起事,结果兵败被擒。朝臣都劝宣武帝就地诛杀,宣武帝仍怀手足之情,只命将其押解回京后以家法训诫。元愉听说,流泪道:虽主上仁慈,不忍杀我,然我有何面目见君!随后自缢而亡。杨氏生下遗腹女元明月后也被处死。

元愉死后,宣武帝并未诛杀他的子嗣,只将元宝月兄妹贬为平民,革去封邑,幽禁于伽蓝。宣武帝升暇、胡太后当政后,在四皇叔元怿的力争下,元宝月兄妹才重归宗室属籍,袭承爵位,被四皇叔元怿收在府中教养。

如今,元宝月袭了父爵,元宝炬迎娶乙弗氏为妻,得到青海吐谷浑势力的支持,身份地位自然不比从前。由此可见四皇叔为人之重情重义,对一脉同气的宗室后裔的竭力矜全,尽到了枝叶之情。

当年因元怿力主昭雪,与元宝炬兄妹同受宽赦的,还有元子攸、元子正和元楚华兄妹三人。他们的父母更有来历,其父乃大名鼎鼎、有一代贤王之称的彭城王元勰,其母亦出身名门大姓,乃陇西李氏、名臣李冲之女李媛华。

元勰为孝文六弟,曾获孝文帝盛赞:“清规懋赏,与白云俱洁;厌荣舍级,以松竹为心”,临终前受命元勰为辅政亲王。元勰虽事君忠耿,但因盛名远播、功高盖主,一直为宣武帝所忌惮,后遭高肇密谋毒杀。噩耗传来之时,彭城王妃刚诞下幼子元子正,看到夫君尸身,对着送尸的黄门中官破口大骂:高肇枉杀忠良,若天有眼,汝将来不得好死!当晚,这位刚烈的李王妃竟气怒而亡,追随夫君而去。元子攸兄妹三人亦被革去封邑,贬为平民,在尼寺中幽禁了整整八年。

元怿与皇兄元愉乃手足之情,与六皇叔元勰,则既有叔侄之情,又有师生之谊。依元怿重情重义的品性,按理说对元子攸兄妹更为竭力周全。方才胡琼真说此女“适蠕蠕王阿那瓌之弟塔寒为妃……”辈高位尊的彭城王夫妇若在世,大概断不会应允爱女下嫁漠北蛮夷质子吧?依宋云对元怿的了解,这门亲事,绝非四皇叔插手促成。

之所以这么肯定,因宋云此前听四皇叔私下抱怨过,说元子攸因家世多舛,幼年罹难,对谁难以信任。自己虽有心多接济照拂,可他并不领情。何况二人辈分相同,也不好强人所难。

元子攸的脾性确也着实古怪,归属宗籍后不久,元叉看上了位于永康里的彭城王府,元子攸不但不求讨还,还干脆将王子坊的外宅别墅一起拱手相送给元叉,自己继续带着弟妹于伽蓝中避世。四皇叔心疼元楚华、元子正年幼,居于伽蓝中无人教养,提出将他们与元宝炬兄妹一同收养在府中,元子攸却牛心左性的怎么都不答应。元怿只好将自己位于城东的外宅暂借给元楚华姐弟居住,任由元子攸自己在伽蓝中装疯卖傻。

四皇叔当时叹道:彭城王夫妇若泉下有知,生亦得愤死!宋云倒暗中觉得,若真能做小伏低到这等庸懦份儿,元子攸的心性倒也非常人了!

元怿虽不喜元子攸,却对元楚华赞誉有加,说此女虽然小小年纪,从小无父教母养,却性情温婉、知书达理,上敬兄长,下顾幼弟,品性很像她的母亲李王妃。

宋云不解:若说李王妃性情温婉,何以能气怒而死?元怿先是摇头轻笑,上师幼年为僧,不解世俗人情,自然更不懂女子心性。接着又悲叹道,李王妃若遭不测,六皇叔断不会因此伤心而亡。高祖赞六皇叔与白云俱洁、与松竹同心,李王妃这样的女子亦如云如竹,看似柔弱,不堪风雨,其实内心刚强凛然,比起一般男儿来,更有气节风范!

宋云对此话题自然不便深究,心下却夷然,四皇叔于儿女情事上执念重重,修行之道必定艰难,难得解脱啊……

所以依元怿的性情,元楚华下嫁柔然汗王弟塔寒,是断不会愿意的,恐怕只是碍于元子攸,不便多干预他家之事罢了。

塔寒……?

是了!那个龟兹小舞伎苏仙儿所说果然属实——这个塔寒,应该便是由高昌王养育了十年的蠕蠕小王子塔寒!看来此人他倒颇有造化,一个域外蛮王之弟,竟得娶前朝贤王之女!

只是不知,他是否还记得高昌往事,还有那个为他伤情不已的龟兹小舞伎苏仙儿……

“我愿在大秦寺优昙钵树下等待有情人,不论优昙钵夏天无花结果,不论优昙钵冬天掩干埋枝……”

说话时,小舞伎浓黑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眼神凄楚……唉!真是世间处处可怜情,陷于泥淖作怨声……

宋云正思忆间,耳边听胡琼真话音朗朗,结语道:“……此举既抚慰宗室,联姻域外,亦乃我朝宽待属部之隆恩。”又听见老奄官赶紧以怪异的尖声回应:“皇太后陛下宽仁容裕,卓荦超伦,是年拨乱反正,除旧布新,救人疾苦,绍天明命,实为大魏之幸、天下人之幸!”

胡太后于座上点点头,自得的轻笑一声,面露骄矜:“朕虽未远行千里、巡游万国,然隶四方、决断俄顷,天下事必了然于心,为君者当如此。”她从白莲上移开目光,慢悠悠地环视殿内众人。

“皇太后陛下远见卓识,昔文明太后亦不过如此!”老奄官一边甜腻的笑着,话头逢迎着太后,眼睛却直瞅着少年天子。而胡琼真亦用眼示意元诩帝趁机承意太后,但少帝似乎颇为迟钝,又似乎有意为之,并不接他二人眼风,依旧闷然呆坐。

宋云这才恍悟,胡太后对方才天子的无礼依旧怫然不悦,之所以打断自己,不过是有意借机撂话。适才这一番宽猛相济的施政之言,全然是说给一旁的元诩帝听的。

“皇帝陛下……”胡琼真干脆开口提示,少帝这才不耐烦地翻了姨母一眼,从坐榻上端直了身体,瓮声瓮气地开了口:“母后之言是也。”

“朕虽未亲见是年万国来朝之盛,但知先祖开疆拓土之威。太延三年,世祖遣董琬使西域诸国,鄯善、车师、焉耆、龟兹、渴盘陀、乌孙、粟特二十六国相继遣使贡。后世祖与柔然争西域,遣万度归西征,鄯善王真达出城迎降,世祖以交趾公韩拔为鄯善王,镇鄯善,赋役其民,比之郡县,历数六百年之鄯善,自是不复称国。”

“万度归屯鄯善,以五千轻骑抗焉耆王鸠尸卑那四万胡兵,夺焉耆九城,收龟兹,设西域校尉,诸胡降服,西域复平。今虽释西域之制,然四方蛮夷畏我天朝,并不敢大犯,待复南梁,必平西土,使国荣严显,礼化兴行天下!”

说这番话时,少帝元诩不再是小儿作态,侃侃而谈,评议时政,颇有廉远堂高的天子风范。宋云不禁目露惊喜,师承有来,看来阿舅崔光师训少帝有功啊!

一番话毕,众人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看向胡太后。胡太后却低着头,兴趣十足的赏玩着手中那支茎杆一枝、花开两朵的并蒂白莲。白莲苞蕾初绽,花瓣层叠包裹着莲心,从缟白、牙白、瓷白过渡至霜白,外层的花瓣白的近乎透明。

这种并蒂莲又称合欢莲、同心莲,花主吉祥,亦称瑞莲。此莲虽结莲蓬,却不结实,生成几率非常低,培育秘诀只有皇家花匠知道,民间严禁私自栽植繁育。

善察颜色的胡琼真见状,先替天子承意:“皇帝陛下近来学甚用功,夙夜孜孜,朝夕不倦,多习治国之道,颇有进益。”老奄官在旁也一脸谄媚的迎合:“陛下一向雅性孝谨,凡事皆禀于太后陛下参决,二圣善治天下,国运昌盛,含生仰悦,人皆曰太和之政复见神龟!”

宋云不禁心中发笑,这两位面不和、心亦疏的近臣,此时此刻倒是一递一答的颇有默契。

“嗯,甚善。”胡太后这才抬头看了看元诩,略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苛刻的笑意。

这句轻微的赞许,立刻让元诩帝现出一脸喜不自禁的神色。他将身子更挺直了些,随之又矜持的收敛笑容,有意显出帝王的赫斯之威。

看来天子并非庸碌无识的小儿,不过碍于太后气盛罢了……宋云虽如是想,心中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此次西行,游历西境的所见所闻,早已物是人非!无论是胡太后居于深宫的“远见卓识”,还是少年天子熟背史载和奏报,中原国家对北地和西域的控制,早已不复往日“万国来朝”的辉煌!

——青海吐谷浑虽自称魏之属部,历代汗王却多方结交南、北两朝,忠心不过是封号上不断更改的头衔。吐谷浑若再有贰心的拾寅可汗,鄯善随主变节亦是必然之事。

——长期袭扰魏境的游牧汗国蠕蠕,与西疆帝国嚈哒相与结好,正不断强化对西域南北两道诸国的控制,蠢蠢欲动,渴望东进。

——嚈哒虽与蠕蠕联姻,却同样示好蠕蠕之敌高车,助高车与吐谷浑争鄯善、夺于阗,铁蹄进一步从西域南北道向南延伸,借此控制西域诸国。

——高昌、鄯善、焉耆,于阗等西域诸国更是人心各异,甚至亲魏的高昌国,也因多次请求内徙不准而心生罅隙。

作为僧使,自己应将西行所思及边患之忧谏言尊上,然而……

“国师——有何所见,勿难言也。”高位上的女主正好微笑示意。

宋云执手间,终于放弃了差点便脱口而出的“难言”之语——当今太后并非软弱的女主,何况刚才胡琼真亦有示意,自己以沙门比丘的身份,不便一厢情愿的阐述一己之见,更不宜在掌权者面前妄谈国政,还是继续喜闻乐见的“讲述”吧。

“鄯善西行百里至左末城,亦属鄯善治下。城有居民百馀家,土地无雨,决水种麦,不知用牛,耒耕而田。城中花果树林环绕,田地井然。天旱少雨,引水灌溉,房屋皆为平顶。居民多信佛法,浮屠与菩萨乃无胡貌。又西行二十里,有捍摩城,城南伽蓝有金佛像一座,举高六丈,汉人相貌,仪容超绝,相好炳然,面恒东立,不肯西顾——”

“面恒东立、不肯西顾……”胡太后饶有兴趣地重复着。宋云点点头,继续道:“伽蓝彩幡万计,我国之幡过半矣。幡上以隶书写太和十九年、景明二年、延昌二年等年号,应是前朝往来商贾沙门所赠。惟有一幡,观其年号是姚兴时幡。时值前辈高僧法显西行,应为前朝西行僧法显所赠。”

元诩帝显然对这个话题也十分感兴趣,“河南尹郦道元,以为鄯善为楼兰旧国乎?可是?”他认真地看向宋云,圆圆的眼睛里充满好奇。

宋云听闻郦道元之名,心中一揪,只是身处莲花大殿之上,惟有强忍酸楚:“郦道元乃地理奇才,其以为然,臣僧亦以为然……!此行,臣僧受郦道元之托,曾于鄯善寻访楼兰故地……”

0
QQ客服 书友交流 在线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