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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历史架空>金山苍茫之宋云的修行>二十七、教海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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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教海一味

小说:金山苍茫之宋云的修行 作者:执戈无争 更新时间:2017/9/30 0:26:49

“是故气之所并为血虚,血之所并为气虚……”

迷迷糊糊之中,宋云似乎听见有人在近旁说话,“慧……!”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国师,是我!”回答的声音清脆有力,哦,是伏陀。

“汝于何言哉?”宋云闭着眼问。这个眩晕的病症跟了他多年,近两年犯得比较频繁,一旦劳神失眠或受凉伤风便会犯。严重时不仅恶心呕吐、晕的起不了床,还伴随有耳闷耳鸣、复视和视力下降。眩晕时,只要睁眼便见天花板、墙壁如愈转愈快的线轴,恶心感立刻随来。

“吾观黄帝内经,”听声音伏陀靠近过来,正伏在床边,一边翻书一边说。“言‘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血为气之母,血至气亦至’,国师乃虚劳亡血之症,血虚乃气虚,若养血须先养气。”

宋云忍不住一笑,“此之谓‘平时不烧香、临急抱佛脚’,汝岂知医术!”

“嘿嘿,吾愿国师早痊哩。”伏陀也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国师之病,师兄皆谓劳神所致也,伏陀以为,其言皆非也,伏陀知国师因何致病——”

他欲言又止,宋云心头一怔,这个小胡僧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心病呢?年轻的学僧更近的俯身过来,在他耳边,用北胡语小声说:“伏陀知道,老师您是惦念慧法师的生死,急病了呢!”

他又将声音压得更低:“国师不必惦念,前一日永明寺寺主着人来告知,慧法师已无性命之虞,伤好后已被法云寺胡僧转送出城去了!国师放心,此事只有伏陀我知道,他人都不知哩!”

“哦……很好!”宋云舒了口气,心情不觉舒畅了许多。这个小学僧,倒惯会揣摩人心,也难为他了。“伏陀,你取水来与我喝。”

“好!”伏陀欢快地应了一声,立刻起身倒了水来,又服侍着宋云喝下。

宋云手下共有译经学僧百人,均从京都各大伽蓝中选拔而出。伏陀来自白马寺,乃凉州刺史元孚的妻弟。宋云当初因应了凉州刺史元孚之托,选拔学僧时,特意点了伏陀之名。又因对元孚直谏僧暹迫凉州军户迁至京都为僧祗户之事颇为赞赏,便有意留伏陀在身边使唤教导。

这个小学僧,虽然学识和佛理都很浅显,但人聪明灵透,勤紧又有眼色,常常宋云话还未出口,他已行动在先。又生得气质出众,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经身高七尺,像颗小杨树一般挺脱,脸上也有股子欢脱劲儿,弯弓似的浓黑长眉,秀挺端庄的口鼻,一双眼梢飞挑的双眸,若换上俗家衣装,完全就是个翩翩胡骑少年。

独孤氏虽族属匈奴,追溯起源,却是汉世祖光武皇帝刘秀的后裔。当年刘秀之子刘辅的裔孙刘进伯任度辽将军,在攻打匈奴时失败,被囚禁于独孤山下。他的后代与匈奴通婚,封尸利单于,号谷蠡王,部众自称独孤氏。后部众归顺了拓跋鲜卑,六世孙罗辰部随孝文帝迁居洛阳,得赐汉姓“刘”。

迁都时,伏陀的祖父俟尼自云中被派到武川任镇将,部属也迁至武川。武川的独孤部并未改汉姓,伏陀父亲库者为其部的领民酋长,其母弗连氏也出自鲜卑贵姓。元孚的夫人名独孤舍利,乃家中长女,伏陀则是家中幼子,因长姐嫁至京都,得以随姐入京,在白马寺修行。

“北境荒蛮,边地凄凉,官法亦甚严,北人子弟若想外出游学,殆不可!家兄弟自幼习武骑射,弱冠后皆于武川任军职,我与家兄弟异之,不喜武学,惟好佛法,故为父将吾托于姊姊,至京师白马寺为僧。他人不得宦游在外,我为沙门,故可至京。”伏陀每每说起自己因长姐远嫁得以入京修学,都颇为自得。

看到伏陀,宋云总会忍不住想起弟子道明。道明也是这样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僧,做小沙弥时便跟随在宋云身边,完全是宋云一手调解下长大的。宋云对道明有一种近乎父子的感情,就像师父愿行当年对自己一样,他希望道明修学有成,最终继承自己的衣钵。可道明却以留在天竺不愿东返回国的方式背叛了宋云,令宋云伤心不已。

其实道明和伏陀之间,除了年轻,气质、个性完全不同。在宋云看来,出自北境世代行伍的部酋之家、兵户之门的伏陀并不适合做僧侣。这孩子说是从小好佛,身上却有种骚动不宁的气质,尤其是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慧黠多端,有时流露着少年人的单纯好奇,有时却显得固执冷酷,甚至有一丝杀伐之气。且个性也略显轻浮,不好钻研佛理佛学,接人待物、往来交际之事却很在行。

道明是汉人,父母都是昭玄寺的僧祗户,出身低贱的僧奴之家。因其乖巧懂事,被宋云收在身边做小沙弥,十五岁正式受戒入僧籍,终算脱离了僧奴的命运。道明很聪颖,虔信佛法,修学刻苦,做事沉稳可靠,是那种交托任何事都全力以赴,便是事情中间有何变故也绝不会擅作主张、让人放心的孩子。谁知跟随宋云一路西行,经历万般艰难险阻到达天竺之后,却不愿随僧团返国了!

在犍陀罗国,佛陀伽耶、蓝毗尼园、鹿野苑和拘尸那城娑罗双树林,到处遍布的佛址令宋云和石慧恋慕不已,陪同他们观览的当地沙门比丘也极力挽留:“佛陀诞生于天竺,在此处留下无数佛迹,我们每日朝觐、赞美,这世间还有比此更极乐的事么?你们既然远涉**、历尽艰辛而来,为什么要走呢?”

宋云未及答话,石慧已慨然回绝:“佛陀既然创建了智慧的**,就应该远播天下,我们岂能独自享用,而忘了天下渴求智慧的众生!”

当时,道明就随在宋云和石慧身后。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在心里埋下了不归的种子。

“老师,吾欲留此处不归矣——此乃道明素来之心,望老师恕我不忠!”终于,在众人忙碌着收拾行装准备归途之日,道明跪在宋云面前,说出这番令所有人震惊的话。

道明的眼神,宋云至今难忘。那孩子一向温良,形不于色,那天,他眼中却灼烁着明光,像无数晶亮跳跃的火星。火星中,几乎不见惴惴不安的自疚,全是渴望……

“悖逆小儿!”宋云未及开言,石慧先冲至近前,愤然怒骂:“出使异国,吾滞而不归,非谓于师不忠,而谓于国不忠!汝可知?!”

“吾知之,然道明有此心愿日久,望老师成全!则——当我死于西路矣……老师,请务必宽宥道明!”年轻的弟子匍匐在地,哽咽出声。

“你——!”石慧怒气冲冲,转头逼视着宋云,连声说:“大和尚,此乃汝之门人、此乃汝之门人!”

一向不服约束的石慧竟为道明的离经叛道如此生气,宋云倒颇感意外。但他的回答恐怕也令石慧意外了——“教海一味,行至何处,皆行不出缘生缘灭,汝愿行,则行之,汝愿留,则留之……道明,为师惟望汝以笃实之足行于尘上,好自为之!”

当年愿行师父以“行矣行矣,以笃实之足行于尘上”之言说谏自己离开敦煌,远游求学,没想到多年后,自己又将这句话送给了弟子道明。

石慧听后,缄默不语,拉着宋云怫然离去。听说道明在那间客舍中一直跪至天黑,此后便不知去向了……

一个人留在异国他乡,纵然是信仰之国……虽然不明白年轻的弟子为何如此决绝,但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

道明已经十九岁了,他悖逆家国师门有错,但他的心愿并没有错,若不是身负僧官之职,宋云亦想在佛法氛围浓厚的天竺诸国多留时日。

宋云没有当面怪责道明的背叛,确是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如果他拒绝道明的请求,强迫他随僧团返国,一向温良的道明应该也会服从的。但愿行师父能包容自己的年少轻狂,老师惠深能成全了自己的修学理想,自己也应该包容走上不同修法之路的年轻弟子。

今天回想起来,他再次为当初的宽容感到欣慰,他对道明再无怨念。师者当如此,这是师父愿行、老师惠深,给予他的光明与功德。他释然了对老师惠深的心结,老师也助他释然了对道明的心结。只是不知,远在异乡的弟子,是否顿悟了教海一味之道?是否还惦念故国一昧教诲的师父?

宋云用手指按压着眼眶四周的穴位,半晌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还好,他舒了口气,房内的陈设终于不再如线轴一般在眼前旋转了,心口的不适感也减轻了很多。“伏陀,熬些粥来吧,肚饥哩!”

“国师病愈,伏陀之功也!”年轻的学僧一脸的欣喜自得。“大寮有粥,我这就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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