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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敦煌画僧

小说:金山苍茫之宋云的修行 作者:执戈无争 更新时间:2020/8/5 16:39:00

敦煌郡外的驿道上,烟尘飘扬;送亲队伍绵延数里,还未启程。

边塞的日头高而远,隐在如漫天丝絮般的灰色流云之后,呈现出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淡影。天地空旷寥廓,又胶着着,难分彼此。天的颜色一如覆满地面的苍白流砂,地的颜色一如掩蔽天空的苍灰流云。目光尽头,几棵老榆以高矮不一、身形扭曲的灰色疏影勉强分割出地平线,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燥热的风不时吹起扬沙,呜呜咽咽地在车轮底、马腿处,或紧或慢、或仓皇或慵懒的打着旋。偶尔一时任性地高高旋起,再肆意的从人们静默的脸庞**而过,留下粗粝的触感和充斥鼻腔的沙尘气味。

这种气味,宋云很熟悉。盛夏阴霾天,在家乡敦煌很常见,或带来接连几天昏天黑地的沙尘暴,或是一场短暂的挟沙带土的泥雨,或不久后云开雾散、天晴日朗,白云苍狗,全凭老天心意。

此刻,真实的家乡和家乡的记忆,在阔别三十多年短暂的相遇后,宋云又要再次告别了,他早已能从容放下个人的世俗恋念,但今天他要面对的,除了离愁别绪,而是更棘手的问题……

虽无强烈日光的照射,但沉闷的天地、沉闷的光线、沉闷的风,更令人眼皮发胀、头脑发昏。宋云一直闭着眼,一是确实眼晕,二是也回避与他人做目光接触。他的车驾旁,聚集着前来送行的瓜州刺史、敦煌郡守及敦煌豪右们。不停踱着碎步的马蹄,压低嗓音的交谈,或是一阵难言的静默,他不用睁眼也知道,不耐、疑惑的气氛,从不久前便在队伍中传递了。

突然,前面的人马有些骚动,宋云睁开眼,见是拓跋晖与送亲卫队将军及几位副使一行策马走近。今日既是从敦煌启程之日,也是送亲队伍告别魏境的最后一站。众官员使者均不惧炎热,依照礼节穿着绣有不同纹章的皂黑官服,护卫将军全副武装,黑盔黑甲,一派隆重。

“老国师!”拓跋晖叫了一声,便看着宋云不言语了,一脸的严肃。随行一众人都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宋云。

瓜州刺史、东阳王元荣在马上挪动了一下偌大的身躯,不满地瞥了一眼年轻的拓跋晖,但最后也望向宋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从辰时起,送亲队伍已在驿道上停留一炷香的工夫了!再不出发,就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今晚只有扎营露宿了!再不出发,怎么向突厥使交代!拓跋晖不开口,宋云也听得到压在他喉咙口的抱怨。不能再等了,是该出发了……宋云心里叹了口气,拿起竹杖,起身去推车门。车后的两个随行沙门早日待命多时,赶忙上前服侍,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护送老国师再次蹒跚来到相隔两车远的长乐公主的车前。

透过车窗的薄纱帷幔,长乐公主依然蜷缩于一隅,脸侧向一边,看不清表情。陪伴在侧的侍女名叫甘棠,见宋云来,忙要去卷帷幔,宋云示意不必,又命身后的两位沙门回避。他站了一会儿,正想着如何开口,没想到长乐公主先开了口:“老国师,我是不祥之人吧……”她幽幽道。

“公主,快切莫胡言!”宋云忙道,但长乐公主显然已积压了满腹怨念,不管不顾冲口道:“未出世,我父便被亲生母投毒而亡,刚出生,我母又抛下我自缢而去,**娘被尔朱胡兵**,明月公主被抛尸饲狗,乙弗皇后被赐白绫自缢——所有照拂过我的人,全都死于非命!丑儿也……”还好,她说出丑儿的名字便及时止住了,最终难抑悲情哀哀哭出声来。“我这样的人,既不祥,又无益,这世道浇漓,阿猫阿狗尚有一奶同胞,唯我孤伶一人,无人牵挂,还要去那荒蛮异乡……”

“长乐公主啊——”宋云没想到,让三宝留在敦煌为画僧,不随队伍和亲突厥的决定会令长乐如此伤情。

宋云深知,长乐公主心底视三宝如兄长,对这孤女而言,这世间她所经历之人中,唯有三宝一片赤诚待她,无论她是耍无赖抱猫乞医的小宫女,还是青春负气、对异邦少年暗生情愫的元姑娘,或是现时肩负和亲重任的长乐公主。而在死心眼的三宝心里,“悲悯”这个词,是在看到小宫女抱着垂死猫儿悲泣时顿悟的。也是在那天,三宝对着长乐说出了自生死长夜后便失语多年的第一句话,从此恢复了本心,顿悟了悲悯。目睹师兄独孤善的惨死,手持血刃与胡兵搏杀,令幼年为僧的三宝心中被极尽的悲痛、愤恨和懊悔填满,壅塞成难以化解的怨怼。元姑娘悲惨的身世和哀哀的哭声,令他心中的痛与恨化为怜惜弱小的悲悯,终于放下偏执心,长乐也算间接的成就了三宝的佛性。

所以三宝对长乐公主的爱护之情,是救助弱小脱离苦难的佛心,并无丝毫逾越之情。而长乐公主珍视看重三宝,是希望将来在漠北异域渡过的不可知的漫漫岁月里,能得到来自家乡的忠实依靠、陪伴和扶助,这亦是人之常情,也无一丝逾越。

但宋云还是没想到,当自己说出三宝不再同行的决定时,一路以乖顺知礼面目示人的长乐公主会大发雷霆,又变身为少年时那个无礼数教养、惯会尖牙利口耍横的元姑娘,并下令队伍停止前进。

宋云能理解长乐的心情,虽然他也同样沉浸在与爱徒从此别过的伤感中,但他决不能收回决定,两人就此僵持,三百多人的送亲队伍也于驿道上止步。队首的温须靡和突厥迎亲使们倒是乖觉,停留了这么许久,一直未前来探问因由,催促行程。但拓跋晖和一众送亲使怎能挨得住,不便去长乐公主那里碰钉子,便五次三番来劝解宋云,元荣甚至也提出派人去接回三宝,都被宋云制止了。

宋云只道让长乐公主冷静一会儿,自然便能想开,此刻,见她依然不能释怀,正斟酌词句想如何劝慰时,却听她带着鼻音冷冷地甩下狠话:“甚么长乐!甚么公主!那日在酒泉郡,我当一病呜呼才是!”

“元姑娘!快休得口出妄语!”见她越说越发痴,宋云以竹杖捣地,忍不住唤起她幼时的称呼,压低声音斥责:“你本是魏室宗女,怎能如此妄自菲薄、自轻自贱!”

甘棠原本伏于长乐公主身边安慰,听宋云下如此重话,扎煞着手一脸惊恐,不过长乐公主倒是止住了哭泣。宋云平静了一下情绪,语气和缓的劝慰道:“有漏根因,苦集灭道,便是执于因、执于迷妄,元姑娘又何曾屈命过?姑娘可记得那年,在宫中译经殿前质问老僧和元使君——‘小女怎不知世事险恶’?唉,乱世之中,生死无常,老僧怕往来过密,不能助姑娘成长,反而致姑娘于险境,所以有意疏离,那时的元姑娘,岂不更无助、更无依靠?明知世事险恶,明知命如他人脚下蝼蚁,姑娘偏不自贱、不屈命的活了下来!老僧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再见姑娘,还能辅助姑娘以公主之名践行使命,踏上这和亲之旅啊……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元姑娘,你只道父母亲故死于非命,世道浇漓,可元姑娘躲过河阴之变,躲过生死长夜,躲过宫廷变乱,躲过权臣酷吏,躲过霜露之病、水土不服之疾,万般险境都能幸运得生,这世道又何曾不助姑娘?姑娘又怎会是不祥之人?!”

车窗内,长乐公主低下头,静默不语。

“更何况,魏室与域外和亲,乃天下无人不知的大事件,从姑娘出城那一日,魏室公主长乐之名便被史官一笔一划记入史册,姑娘怎么还能自嘲是无名无姓、无亲无故之人?姑娘现在不仅有名有姓,在为突厥土门诞下子嗣后,公主又将有亲有故,有两国宗室的血脉延续!元姑娘应效仿前朝乌孙、解忧二位公主,以一己之力交好异邦,巩固边防,护佑两国百姓,光耀宗室!孝明先帝与潘嫔泉下有知,也可瞑目!”

宋云知道,这一番冠冕堂皇的重话必能说服长乐公主,但以家国责任压在眼前这个身世可悲、孤伶无依的弱女子身上,又觉得无奈而悲哀。

“老国师,别再说了,我已知晓了……”她朝着车窗欠了欠身。“幼时小女任性,多承国师和三宝师父担待,老国师就再担待小女一次吧……”她抑制住声音里的哽咽,“老国师,烦你告知各位使君,我的志向并未改变,和亲突厥,结好异邦,身死埋异乡,永不归故土!”

这次她没有掉泪,倒是侍女甘棠在旁啜泣有声。这些随长乐远嫁的侍女们,也都是出身卑微的可怜人,同样面对远离故土亲人的未知命运,她们心中的忧惧和悲伤并不比长乐少。

宋云忍住鼻酸,“殿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之路,或求心或求佛,惟愿终得无量光、得大自在……”他从袖笼中掏出一个锦包,递进车窗,“这幅佛陀降魔图,是三宝昨晚彻夜所画,请老僧转交给公主……”

在宋云的记忆中,从小沙弥到中年头陀,三宝画过不下三十幅佛陀降魔图。小沙弥时才情初露却尚显稚嫩的笔法,青年时细腻的笔触和对细节的繁复刻画,技法逐渐纯熟,尤其喜爱浓郁的设色,有一幅降魔图被法云寺的画工所用,按比例复刻于影壁上。断臂后,三宝一度不再碰画笔,恢复本心后重新学习用左手作画,但所画线条无法恢复往日的精细,他索性不再苛求细节,用色也简单素淡,反而有种清新之感。在长安上林苑草堂寺当菜农那两年,他逐渐摆脱断臂的影响,笔法洗练,重意不再重形,画成不求他人赏析评点,只求自心快乐。

画面上,还未成佛的释迦眉眼单薄,秀骨清像,以右手支颐,左手轻垂,半跏坐式的姿态欠身于榻上,仿佛刚从斩妖除魔的施法动态进入思维境界的静态之中。画面未展现出魔王波旬及群魔的具体形态,而是一团由浓及淡至渐渐消散的乌云预示溃散的魔军,散落一地的断箭折矛预示战况的激烈。释迦略显僵硬的姿态中,尚有挣扎于心魔的痛苦痕迹,但最终随着顿悟般若,神态渐于安然。坐榻画的尤其棱角峥嵘,着墨极重,不像菩提莲座,倒像是一座荆棘台。

无挂碍故,亦无恐怖,远离一切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这幅佛陀降魔图,是三宝多年来修行经历和习画心得融会一体的心作,体现了三宝绘画技艺的精进、独特的绘画表达,而他对佛法,对修行,也有了自己更深的理解和顿悟。这幅画,也让宋云更加坚定了让三宝留在敦煌为画僧,以自己的顿悟走完修行之路的决心。

宋云转过身,在众人的焦急注视下,一脸疲倦的点了点头。拓跋晖顿时面露喜色,立时带领随众掉转马头,往前驰骤而去了。元荣也松了口气,带头下马,率领送行的郡守官员站于道旁,向宋云施礼道别。

宋云不忍这别理的愁绪伤情,放下帷幕,瞥见道旁的元荣已红了眼,历经世事的脸上掠过难言的伤感。

很快,庞大的队伍便行进起来了。行道迟迟,车轮粼粼,马鸣萧萧,离人断肠……

三宝的渴念,从他踏进禅修洞窟的第一刻起,宋云就察觉到了。

当时,宋云正在元荣的陪同下,登上三危山莫高窟,参观开凿了十年之久的禅修洞窟。一进洞窟,历练东西、见识过无数煌煌盛美的宋云就被惊住了,而身后的三宝也脱口发出“啊——!”的一声惊叹,双颊涨红,张大嘴喘着气,仿佛一条被抛于岸上的鱼。

这是一个主室为覆斗顶形窟,东、南、西、北四披,绘满中国传统神话诸神与佛教护法神形象。南壁和北壁对称地各开凿了四个小禅室。四披下部一周绘有三十六身禅僧于山间、草庐中坐禅。山林间绘有各种野兽及捕猎场景。西壁**凿一圆券形大龛,两侧各有一小龛。主龛内为倚坐说法佛,小龛内各一身戴风帽禅僧塑像。龛外壁面上部画诸天外道形象,有日天、月天、诸星辰、摩醯首罗天、毗瑟纽天、鸠摩罗天、毗那夜迦天及供养菩萨等,下部画四天王、婆薮仙等,最下部龛沿以忍冬纹边饰南壁分上、中、下三段。

整个洞窟画面纷繁复杂,令人眼花缭乱,既包含佛法故事,又画出道家神灵和天宇,还有天竺婆罗门教诸神。既有中国日月神伏羲女娲,也有波斯日月神阿波罗和狄安娜;既有天竺大力士药叉,又有中国的大力士乌获;既有天竺模样的飞天,又有穿着汉家服侍的羽人……总之,这个洞窟就是东方、西方各路神灵和不同艺术风格的大集会,宋云完全没想到元荣竟有如此大手笔、大意境、大思维!

洞窟还未完工,敦煌的画师们仍在井井有条的忙碌着,有画僧,也有居士。他们正在为画面添上垂莲、火焰、忍冬、云气纹,使整幅画面更加丰富饱满。有些颜料相当昂贵,两个小学徒在一个石臼处研磨青蓝色,一个掌着灯照着,一个谨慎的上下使着杵,那小心翼翼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刚出土的珍宝一般。

“怎么样?这便是敦煌!”元荣踱了一圈步,摊开手,满脸不加掩饰的骄傲之色,“老国师,当年您功果东回时,此窟还未开凿,如今已蔚为大观,不是么?哈哈!”

元荣五十开外,是个蓄着长髯的胖大个,这次请宋云参观还未开光的禅修窟,算是私人接待。因为怯热,又一贯不拘礼,只穿着件天王化生纹锦的单衫,踏着双织着富贵宜昌字样的织成履,虽然织锦用色颇有异域风味,却是完全汉式的宽衫大袖的款式,如今在长安,如此打扮也难见。

元荣在敦煌为官三十多年,在此地权尊势重。河阴之变后,河西也曾发生动乱,元荣团结当地豪右,强固驻防,最终使境内安宁。世事动乱,自此后,元荣也不愿调任,就在这魏境的最后一州偏安一隅,天高皇帝远的乐得自在。他未改复姓,依然以元姓示人。

“阿弥陀佛,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真叹为观止!”宋云一边虔诚合十,一边观看,口中还止不住地赞叹:“刺史啊刺史,便在犍陀罗,也见不到如此胜景!”

他转向元荣,深深施了一礼,元荣见状失色,回礼道:“哎呀老国师,哪有出家人向在家人行礼的,让我如何当得起!”

“当得起当得起!敦煌有东阳王这位保境安民的护法,福分啊!”宋云眉开眼笑,他真心为家乡繁荣安定感到高兴,也希望此次和亲能令边境平靖,敦煌百姓永享雍熙。

元荣也自得的哈哈大笑,“老国师,待此窟完成,您送的梵文经本,将藏于此窟之中!”话毕,元荣的神色略显异样,朝对面努了努嘴,示意宋云转头去看。

三宝正站在东坡那副以伏羲、女娲为主题的壁画前。壁画正中是一朵开放的莲花,莲花下是两位天竺力士共同高擎起的摩尼如意宝珠。人面蛇身的伏羲、女娲飞立于宝珠两侧,均是大袖衫、披长巾的汉服打扮,伏羲手持规,女娲手持矩,寓意天圆地方。伏羲胸前圆轮里画了一只象征日的三足鸟,女娲胸前的则是象征月的蟾蜍,这两位传说中人类的再创之神在此亦被赋予日月之神的形象,飞廉、开明、乌荻、飞仙、天鹅、十三首瑞兽围绕其中。整幅壁画将佛教元素与上古神仙传说美妙融和,也是四坡壁画中最动人的一幅。

三宝仰着头,盯着站于脚手架上画师手中的画笔看。他身体的大部分都隐没于黑暗中,唯有脸被高架上的火把照亮,泪水顺着他的脸蜿蜒流淌,他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着。

宋云觉得,三宝应该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在流泪,他沉浸于画笔创造出的世界中,他完全入迷了!

这种姿态、神情、模样,宋云一生中多次见到——当法力无一丝犹疑慨然应允同去天竺时,当道明执意留在佛迹之地犍陀罗时,当伏陀渴望获得名利以独孤善之名从俗时,当石慧厌倦世道高嚷着再次西行时……

当时,宋云脸上的怅然之色想必表露无疑。元荣也很识趣,没再继续高谈阔论。

宋云一直以为,伴随自己走完一生修行之旅的,必定会是三宝。他与三宝情如师徒,更像父子,这个呆气十足的孩子,心地纯净如水晶,有一种天生的拙朴,不似经常与执念做千般洗濯、万般磨淬的宋云,他的烦恼由心,执着由心,超然由心。半残半哑的三宝,是一面观照宋云的镜子。

但宋云也知道,三宝决不会主动吐露心声的……他会把这向往深埋心底,和往常一样服侍宋云,继续行旅。这也是他的本心,如果服侍老师父和自己的修行之道不能兼选,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弟子侍奉师父如同父母,至死不应舍离,师父对待弟子如同儿女,至死不应舍离,便是老国师想要成全三宝师父的修行,他也应在老国师圆寂后再来敦煌,岂不两全其美?”当宋云私下将三宝托付给元荣时,元荣先是表示不解,后来提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宋云拒绝了元荣的提议。“于师道上,善始善终固然重要,但于修行上,若跟随泥猪疥狗之徒,岂不修入歧途?老僧的修行之路,便因愿行、惠深两位师父舍离私念庇护成全的,我怎能执意于所谓的师徒之道,为一己私欲,而妄心正果呢?”

其实宋云很清楚,元荣的建议固然很好,但真到那时,长乐公主会放手三宝么?三宝也决不会舍下对他人的悲悯,而去追寻自己的本心的。况世事变幻无常,他必须要助三宝做出选择,就像当初他的师父们所做的那样。

“三宝,留下吧!”

临行前那晚,宋云对着忙于整理行装的三宝的背影,说道。

三宝停下手中的活计,粗壮的背影僵直不动。

“留在敦煌,留在三危山,留在莫高窟,做一名画僧吧!”

三宝猛烈地摇了摇头,继续弯腰打包行装。

“三宝!这是为师的命令!也是你的修行之道!”宋云厉声说道。

三宝转过身,泪流满面,匍匐于宋云脚下。

宋云抚了抚三宝的头,就像当年自己的恩师愿行,对待那个怀揣着远行之梦的青年比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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