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攻打良乡

翌日晨时，玄晔留下一队战兵和老弱留守狮王寨，主力大军开拔，向小华山进发。

一个时辰后到达华山寨，派出一队战兵装扮成土匪去东面的道路设卡，拦截所有过往客商和行人，切断谷城县和良山的联系。

玄晔率军过华山寨而不入，只在寨门外短暂停留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向南进军，于酉时初刻到达阳谷城下。

阳谷城邑周长不过五里，有城郭，高一丈五尺，郭外引谷水为护城河，宽丈余，深七尺，委实一座坚固的小城。

阳谷城呈长方形，南北狭长，横卧于谷水西岸，南北各开一门，只有一条**大街，贯通南北二门。

自黄巾之乱以来，朝廷复置郡国兵，各城邑招募乡勇聚众自保。阳谷城处群山之中，盗贼环视，募有乡卒百人，置屯将属之。

城上有一将，革甲执剑，头戴黑帻，立于城头，披着斜阳，眺望青山远岱，正出神。他姓徐名杰，字子英，琅琊人。

徐杰自小习武好侠，两年前得罪乡里豪强，外出避祸。漂泊至阳谷城，见盗匪攻城甚急，趁敌酋不备，背后拔剑斩之，乡邑是以得救。乡樯夫赞其勇武，待为上宾，黄巾乱起，又令招募壮勇，保卫乡里。

突然，斜阳下飙出一队人马，呼啸着掠过北面的“周里”，乃至鸡犬吠沸。他们丝毫不作停留，直往乡城开来，在狭窄的乡道上延绵两三里，怕不下千人。

斜阳刺眼，徐杰手搭凉棚，眯眼细看。三十余骑脱离大队，先行开道，疾驰而来，尘土飞扬，甚有威势，似要冲城。

徐杰警觉，大声喊道：“升起吊桥，关闭城门！”

这一队骑兵为首之人，乃一青年小将，身穿褐色皮甲，腰悬钢刀，左手握紧缰绳，右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他的上身低伏在马背上，双眼逼视前方，或见前方城门大开，心中一喜，催马快行。

就在离城五百步时，城门边出现一队乡卒，慌慌张张地要关闭城门，吊桥也被缓缓升起。小将心中咯噔一下，快马加鞭，却在离城门大约五十步时，城门轰隆一声合拢关闭了。

小将急忙勒住缰绳，在护城河边停下，暗自叹息一声，功亏一篑。

尘埃落地，三十四骑分作三列立定，除了战马的响鼻，再无任何杂音，空气为之一滞。

这时，城上传来一声大喝：“城下何人，意欲何为？”

小将仰起头，打量了一会儿城门上下，正色回应道：“贵地盗匪猖獗，客商屡遭劫掠，乡民苦之，乃至惊动州君车驾。我等奉兖州刺史乔大人钧命，率大军前来助尔剿贼，尔等竟敢闭门不纳，意欲何为？是欲抗拒朝廷，扯旗造反吗？”

徐杰闻言，心中一怔，“这个帽子扣得未免太大了吧。”

他细看城下小将及所属骑兵，确是郡兵的装束，又环顾身边的乡卒，皆战战兢兢，唯恐惹恼了他们。

城头一个当值的队率跑过来小声劝道：“屯长，咱们只是不入流的乡间小吏，他们来头大，咱们惹不起，我去给他们开门。”说着就欲亲自下去迎接，开城赔罪。

才迈出两步，徐杰叫道：“且慢！州中派出大军，县中怎的没有事先行文过来？此事有些蹊跷！”

徐杰向城下拱手道：“下吏不敢，职责所在，请出示州府手令！”

小将心头冷笑，露出勃然大怒的神态，呵斥道：“尔等斗食小吏，有何资格验看州君印信，再不开城，我便要打进去了！”

徐杰为难道：“无有符令，在下恕难从命。”

“你！”小将无奈，只得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扬扬手，道：“这是州君手令，尔还有何话可说？”

城上乡兵皆不疑有他，不待徐杰发令，就要开城。

“慢着！”徐杰道：“请将手令吊上城来验看。”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那个队率急了，瞪着徐杰道：“姓徐的，惹怒了上差，弟兄们都要跟着你吃挂落！”

果然，城下三十余骑闻言皆“大怒”，纷纷拔刀出鞘，那小将也被气得眉毛乱颤，义愤填膺：“好大的狗胆，竖子欺人太甚！”

城上众人被吓得腿软脚软，哀求徐杰赶紧下令开城，息事宁人。

徐杰不听，仍一丝不苟地说道：“请将手令吊上城来验看，确认无误之后，再开城门不迟。”言毕，令人放下吊桥，垂下吊篮。

小将气急反笑，驱马过桥，将帛书放入城上坠下的竹篮中，不声不响地拍马返回，看似气定神闲，实着心底发虚，右手悄悄地握住刀柄，竟有些发抖。

他才踏上吊桥，突然，城头大喝一声：“这手令是假的，城下必是贼人，准备战斗，放箭！”

“他娘的，暴露了！”兔起鹘落，陡生剧变，那小将咒骂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加速向外冲出，将城上射下来的十几支箭矢尽数甩在马后。

就在他快要跑出弓箭射程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脑勺有一股凉风袭来，他下意识地抽刀格挡，叮当地一声，正好砍落一支狼牙重箭，手中的环首刀差点震脱手。

那小将奔至百步开外，掉转马头，恰好看见城上的徐杰摇着头堪堪放下强弓。

他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感觉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对身旁一骑吩咐道：“快去告知主公，计划失败。”

那人打马驰去。

不一会儿，大队人马齐至，兵临城下，是不是官军一目了然。

那小将便是赵信，步行来到玄晔马前，拉住缰绳，解释道：“大哥，我……”

“不必说了。”

玄晔翻身下马，说道：“成与不成，本就是没影的事儿，成了固然可喜，不成亦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城上的守将颇有些不简单，我很欣赏，传令下去，务必活捉此人。”

玄晔即兴安排的这出戏，错就错在他没见过这时候的官方手令，那封伪造的手令被徐杰看出破绽也就不足为怪了。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以玄晔现在的实力，拿下此城已是易如反掌了。

他却不想多造杀戮，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最好不过，毕竟这里将要作为自己以后的根据之地。

看着城下那支行伍森严，进退有法，军备齐整的队伍，徐杰心头仍迷惑不已。

他们穿着统一的军装，却并非大汉官军的制服，他们士气高昂，纪律森严，模样既不像是乱军，更不像贼兵。

徐杰喃喃自语道：“真是奇了怪哉！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兵（而不是贼）？”

城上的守军亦面面相觑，那队率终究是谨慎或胆小，忍耐不住朝下面喊话，道：“请问，贵军是哪方的部曲？”

“我等是奉兖州刺史大人谕命，前来剿贼，尔等还不快开城门。”玄晔依旧如此回答，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话又说回来，只要自己认为是的，甭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就是。

不过，他身边的那面旗帜上却赫然写着“红巾军”三个金色楷书，红色的火焰大旗迎风咧咧作响，这谎撒得显然连风儿都看不下去了！

孙仁抬头看看那面大旗，环顾自己的队伍，又看看一本正经的玄晔，捂着嘴忍不住笑。他到底是见过官军的，成千上万的官军。

可是，城上除了徐杰，识字的根本没有几个，只几个人咧着嘴似笑非笑，似乎在说：“呵，还在唬人，乃公刚才差点就信了，要冒充官军起码把旗帜换了嘛，这也太大意了。不过这红巾军是啥玩意儿，难道跟黄巾军有什么关系？”

玄晔的蹩脚谎言自然逃不过徐杰的法眼，都懒得去理会，只是指挥兵卒抓紧时间安置守城器械，并令人赶去城中告知乡有秩蔷夫、游徼、亭长等人，召集乡兵丁壮赶来支援。

见赚城无望，玄晔便开始布置攻城。

阳谷城的城防早在几天前就打探清楚了，攻城器械也在华山寨准备齐全，十来里路之所以走得这么慢，就是因为要运送攻城器械。

阳谷城虽小，城墙低矮，却引谷水为护城河，环绕全城，城防设施颇为齐备。

城中乡兵虽然不多，但加上征调的民壮以及富家豪族的私兵、奴仆、宾客，怕也不下四五百人。

如果计划不周，不能一鼓而下，一旦酿成胶着之势，后果难以预料。

兵法又云：“围城必阙。”

玄晔却下令，四面齐攻，没有虚实主次之分。

用来架设浮桥的木头已然运到，只是木板稍显不足，于是吩咐手下去刚才路过的那个“里”中去借门板，每块门板留钱一百，算是给里中百姓的“押金”。

天际有些昏沉了，一切准备妥当，击鼓进军，开始攻城！

裴元绍率第一曲进攻西墙，吴病率第二曲攻南门，秦虎所部第三曲攻东墙，玄晔亲率近卫屯和辎重队攻北门，约定先登者为首功。

辎重队已将那架特殊的攻城器械组装好了，这是一架竹子结构的“航梯”，高一丈五尺，宽达数丈，可供十余人并排上下，底下还装有木轮，这时候叫“云梯车”。

当这架巨型“云梯车”组装成型，一步一步开向阳谷城的城墙时，徐杰睁圆了眼睛，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滑落。

他知道，城是绝对守不住了。

城头的箭矢延绵不绝地射在“云梯车”前面的挡箭板上，把那一排挡箭的竹筒射得呲呲作响。竹筒里填充了砂石，却哪里射得透。

距离稍远，滚石檑木也还够不着。

红巾军却在后面悠闲地推着，一旦这个庞然大物靠上城头，任谁都守不住。

就在“云梯车”刚开上浮桥，驶过护城河上时，徐杰眉毛一拧，计上心头，大喊道：“快，火攻，用火油烧毁它！”

守卒闻言，惊喜地跳将起来，大叫着跑去仓库搬运火油。

玄晔见此，心头一震，道：“传令，加快速度，靠上去！”

“云梯车”的整体框架用竹子做的，中间镂空，本就很轻便，再加上下面安有九组木轮，众人推动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一声令下，又有一什辎重兵加入“推车”的行列，木轮很快通过护城河上的木板浮桥，向城墙飞速靠拢。

张彪亲率近卫屯手持刀盾，紧跟在后面蓄势待发。

“最后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双方都在争分夺秒，最后时刻，盛装火油的瓦罐终于接连不断地砸在“云梯车”上，“云梯车”也终于靠上了城墙。

徐杰手握火把，朝着云梯车扔去。

与此同时，玄晔挥下战刀，下达了全军冲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