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倾巢而出

牛口峪扼守良乡南下须昌县城的交通要道，偏山占据牛口峪通往小王山、大王山的山道，是大王山的第二道门户。

偏山寨位于两峰之间，当道下寨，地势险峻，道路狭窄，两侧立壁千仞，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翌日清晨，玄晔率部来到偏山寨前。见寨子虽然狭小简陋，寨墙亦是比牛口峪低矮许多，然寨门前地方狭窄，一次只能投入数十人攻寨。

寨中本有匪兵百七八十人，加上昨日逃进去的，也达到两百之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玄晔手下只有四五百人，兵力优势不大，敌又占有地利，己方又无攻城器械，确实不宜强攻。

玄晔手中是有“杀手锏”黑火药，那是他搜遍阳谷城的药铺，才凑齐的硫磺、硝石，而且纯度不够，配比也不够精确，勉强做出二十来斤黑火药，分作两包，一包带在自己身边，另一包交给另外吴病。此战他是志在必得，却不肯轻易把它浪费在此处。

昨日，他已经掌握了此寨的兵力部署，心中早有定计，此时却寻来裴元绍和赵信问计。

赵信作为斥候队长，对此寨有更深的了解，又年轻有朝气，不假思索道：“此事易耳，现下天干物燥，此寨又是木制，使用火攻，不费吹灰之力。”

裴元绍一经提醒，深有同感，同意道：“现在吹的是谷风，正是时候！”

玄晔欣慰，自无不可：“那此战就交给你二人指挥了。”

裴元绍领命，即刻下令：“王石，你们第三屯准备柴草，堆放在寨墙下！韩金，你们第一屯负责掩护。萧竹，你们第二屯做好战斗准备，以防敌人逆袭。”

赵信补充道：“有粪便、芥末也可投入火中，再有砒霜、毒药什么就更好了，反正什么毒用什么，什么臭用什么，就算烧不死他们也要熏死他们。”

不一会儿，烟火便起，浓烟顿时弥漫着整个山寨。不到半个时辰，寨门即被烧毁坍塌，木制的寨墙也多处起火。

李泗一看事不可为，下令撤退。

玄晔见状，下令从焚毁的寨门冲入寨内，拆除临近寨墙的房屋，阻止大火蔓延。一个时辰后大火渐渐熄灭，大军继续向小王山开进。

……

大王山的“梁王”殿中，刘隆先接到牛口峪被袭，任伍身死；再闻偏山被火攻，两日连失两寨，敌军兵临小王山，两日三惊。

近十年来他仗着一个不明不白的“梁王”后裔的身份，黑白通吃，左右逢源，养尊处优。他的身体已经发福了，长久的安乐让他忘记了战场的杀戮，他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竟然害怕战争了！

一个土匪竟然害怕打仗了，这意味着什么？于是急忙招来二当家周达和侄儿刘石商议对策。

刘隆道：“你们都听说了吧，都说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周达沉声说道：“小王山若失，大王山孤山不可守，不须来打，只要斩断寨前的铁索桥，我们就要被困死，所以必须立刻发兵救援。”

“小王山仍有四百悍卒，山寨坚固，据险而守，足以抗敌，大可不必惊慌。”刘石却有不同意见：“当务之急是要保存实力，厉兵秣马，待其两方缠斗疲敝之时，再施以反击，内外夹攻，定可一往而定，再顺势端了阳谷城。”

刘石瞟了一眼周达，阴阳怪气道：“此时急忙出兵，敌可能畏惧逃窜，退回阳谷城，到那时，攻守之势反转，变成敌据有坚城，难以攻克。”

“哼，想得倒美，就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周达反驳道：“牛口峪不可谓不势众，偏山不可谓不险固，又怎知小王山能否守得住？况且我军多年不习战阵，士多散漫骄横，战备不修，小王山能抵住几日，尤未可知。”

刘石道：“臧头领勇谋具备，心志坚锐，定能御敌周旋，保寨不失。”

“我方已连败两阵，连失两寨，士气大跌，军心不稳，若见死不救，小王山溃败就在眼前！”周达道：“臧头领毕竟稚嫩，仅凭他一人，恐难力揽狂澜。”

周达老成之言，不好反驳。

刘石心念一转，打算以退为进，道：“既然明知不敌，何不传信小王山弃寨退守大王山，守铁索桥比守小王寨到底容易些。”

周达嗤之以鼻孔：“此小儿之见，大王山孤山可久么？”

“何谓孤山，后山不是还有一条小道么？”刘石狡辩道：“怎么会被困死呢？”

“呵呵！”周达无语，气极而笑：“后山的羊肠小道走不得马，运不得粮，陡峭险峻，不可大用。若失铁索桥，我大王山，唉……”

周达很是厌烦刘石，一个酒囊饭袋凭借大当家子侄的身份得以上位，还尽找自己的茬，好几次让自己下不来台，处处想要压自己一头，刘隆却视而不见，乃至骄之纵之。

他何尝不明白刘石的心思，这是拿他做垫脚石，树立威望，也是怕他这个二当家的以后和他抢那个位置。

“只可惜大王没有子嗣！”周达暗自叹道。

“好了，不必争了，周老弟言之有理！”刘隆到底还未到智令利昏像是下了决定，道：“你们俩谁愿带二百精兵出援？”

刘石闻言，赶紧借口推辞道：“侄儿要留在叔父身边护卫大王周全，周头领谋略无双，定能擒杀那红巾军的小儿。”他可不想去真刀真枪打打杀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刘石提议道：“另外，侄儿建议大王应该立即向各路山头派遣信使，邀其来援，承诺打退敌军后，每年的收成分他们一些就是。唇亡齿寒，他们不可能不懂。”

“就依侄儿所说。”刘隆道：“周老弟，有劳你领本部人马出援小王山吧；石儿，信使就由你来安排吧。”大事已了，他打了个哈切准备回去休息。

……

临近傍晚，玄晔率军来到小王山寨前，准备安营夜宿。

小王山是大王山的最后一道屏障，山寨立于小王山的鞍部，背靠山峰，寨前是通往大王山的道路。

寨墙呈U形包裹山寨，是石墙，且寨中留有重兵，加上偏山寨的人撤入其中，人数超过四百，仓促之间，难以攻下。

小王山主将为三当家，姓臧名袭，字宣进，泰山郡人。年约二十三四，治下严明，有勇有谋，大王山有如今威势，其功不可没，实为刘隆手下头号大将，备受倚重，是以其年纪轻轻，却能位列第三，独守一寨。

“天色将晚，贼军欲安营扎寨，我等岂能坐视？”臧袭说道：“李兄，请集合众弟兄随我出战！”

“什么？”李泗道：“臧老弟何出此言，我们可是连败两阵，连失两寨，那帮贼子可是凶恶得狠，儿郎们士气低落，我们还是据寨而守，方为上策。”

“李头领此言差矣。”臧袭道：“其一，贼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我方则以逸待劳，又居高临下，地利在我；其二，我若能阻止敌军安营，待入夜之后，他们将难以抵挡我方的夜袭，纵然不至溃败而逃，也将疲惫不堪，战与不战，主动权在我；其三，敌军若派出一队士卒前往大王山前的铁索桥驻守，乃至直接砍断铁索，我寨则会彻底失去与大王山的联系，沦为孤军，孤军不可久。所以，我军必须出战！”

李泗犹豫了一下，像是被说动了，道：“是不是再等等大王山的援军，那时再出战，便能成前后夹击之势，胜算更大！”

“战机稍纵即逝，岂能再等？”臧袭道：“况且，你我合军之后，军力并不比敌方弱。我们可先与敌周旋，若援军迟迟不至，事有不协，我方也可从容撤入山寨固守，若援军来得恰到好处，可成前后夹击之势。此战，我军必胜！”

“好罢！”李泗同意了，临了还是留了个心眼，抱拳道：“臧老弟乃万人敌，可破敌摧锋，我老迈无用，且为你掠阵。”

“好！”臧袭道：“请李兄集合所部为我左右两翼，我亲领我部所有精锐为中军，破军擒贼！”

玄晔见对方放弃坚固的山寨，倾巢而出，前来野战，自然求之不得。

两军心照不宣，开始列阵，玄晔暗中吩咐乐进做好出战单挑的准备。

乐进露出不解的神色，却依旧执行。

接下来该让玄晔失望了，并没有想像中两军阵前，双方战将单挑的武打戏。对面招呼都不打，也不等你列阵完毕，直接发起冲锋，差点真让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玄晔大怒：“你大爷的，是不是不讲规矩，不出来单挑也就罢了，至少也要等我列阵完毕嘛，这山贼果然没素质！”

玄晔如是想到，想向对方喊几句，作一下战前动员，奈何距离两三里地，哪里听得见，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接招了，连忙下令：“对攻！”

令旗挥动，战鼓响起，这是玄晔第一次指挥阵战。虽然此前有过多次模拟演习，却还是有些紧张，小心脏扑通直跳，手心直冒汗。

接令，裴元绍率部列作最简单的“一字长蛇阵”：手下三个屯，王石所部居中，韩金和萧竹各居两翼，一字排开，正面迎敌。

玄晔自己则和近卫屯在后列阵，作为预备队。

他们循着鼓点，踏步前进，节奏由慢而快，在行进中阵列成型。

“止！”鼓点一变，红巾军阵列一顿，戛然而止，令旗再起：“弓弩手上前！上箭，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