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切断的线索（3）

【第一部第四章】切断的线索Chapter Four:Cut Line

【第三节】

时间从瞌睡的枕边滑过，从平静的呼吸前溜走，从月光的偏移中离去，直到第二天的黎明时分，沉睡躯壳才从梦中醒来，在敲醒了葛雷斯的房门后，杰拉德穿着睡衣开始洗漱，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窗帘还没有拉开，房间里只有电子钟的一个幽蓝色的光告诉人们现在刚到6点整。

“哎呀烦死啦！”杰拉德听着葛雷斯的抱怨，猜测着她还是起来了，就继续照顾自己的胡茬，如果胡子长了，是个大麻烦，一来在近战中容易被揪住作为把柄，一下就会处于被动，二来如果在这些部位有外伤的话，处理起来很麻烦，而且很容易感染伤口。

很快两人就洗漱完毕，杰拉德把早餐做好，葛雷斯已经梳妆好了。

“到时候可要把你的头发管好哦。”杰拉德示意她坐下来吃早餐。

早餐很简单，面包果酱加牛奶。

稻草人这边就不一样了。

稻草人和黑桃早早的就起来了，两人快速准备了自己的假身份，这些全部都是由MI6第20分部提供的，他们在指定地点拿到假身份证和护照时，这两本小册子拿在手里都还是烫的，真是赶时间。

这之后两个人开始毒品方面的知识速记，以便到时候应对对方的疑问，当然，两个人是单方面考问，因为接头的只有一个人。

“毒品分几种方式使用？”

“啊……啊……哦！静脉注射、直接口服、吸食毒品挥发气体、加入食物或饮料中，嗯，没了。”

黑桃现在叫做马克兰斯·奥斯丁，他皱了皱眉头，“巴特曼·瑞安里斯，如果这样的话，他一眼就可以看穿。”

现在叫做巴特曼的稻草人也无奈的吐了吐舌头，“没办法，我不太感兴趣这些东西，每次和这有关的行动我都是瞬间记忆，完全不储存进大脑的。”说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哎呦我不管了，你去接头，我只管善后，我先去买车票了，你就这么发呆吧。”马克兰斯先生摇了摇头，站起来拉开窗帘的一角，这个宾馆的这间套房刚好面对着火车站国王十字火车站，“顺便把早餐买了。”

马克兰斯先生一走，巴特曼又继续投入到那个笔记本当中去了。

“我发誓下次绝对选善后。”

伦敦到这里的车程很漫长，对，这里现在已经到达狙击点了，杰拉德正在把他的伪装网挂好，这是一个六角的金属制造的伪装网支架，六个角已经全部被杰拉德用硬土盖住压好，伪装网是他从一个家附近的军品店淘的，好在还适合这里的山脊地形，浅棕色和暗棕色互相参杂，互相融合，伪装网上被大大小小的开了无数个口，为的是防止面料反光以及颜色过纯造成暴露。这里是山脊，不是丛林，所以一切从简，车是停在山脚边的，在这个狙击阵地上除了一杆临时涂有不反光迷彩漆的L115A1外，还有一个满脸沙漠山脊迷彩的狙击手和一个同样装束的观测员，观测员手边放着射击系数表、计算器、马克笔，她手里还握着一个双筒军用望远镜，相同的是，两边的无论是狙击镜还是望远镜，镜头都有遮光罩，这种遮光罩可以在对瞄准等功能不造成巨大的影响的情况下控制镜头的反光现象。

“562米，温度22℃，湿度92%，气压……”葛雷斯不紧不慢的记录着，然后放下笔，开始计算这样的情况下，两个不同的弹种的射击系数、风向修正、距离修正等等数据，然后一一记录在射击系数表上，以便于实施射击时，可以迅速的完成精确的击杀。

整个英国都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冬季温和、夏季凉爽，两个人就这样等待着这一趟14:29经过这里、从伦敦开往利物浦的火车。

阳光泼洒在整个英格兰大陆，连潮湿阴冷的北部地区今天也格外的晴朗，这个山脊上没有多少植被，因为当年为了在这里修铁路、炸隧洞，这里曾经的地层早已经被炸药给更改，露在太阳下得全部不是硬土就是岩石，这些岩石种类不多，也就一种表层岩石，不过是炸药把它们从土里翻了出来懒散的躺在那里而已。

火车上的人们明显要舒服得多，至少不用趴在大块硬土上吧。

在火车上也设有包间的，“马克兰斯……”

“奥斯丁，叫我奥斯丁就好。”黑桃示意来人坐在沙发上。

“马克兰斯·奥斯丁先生。”对方很友好，畅快的晃动着酒杯，“我们双方好久没有打交道了，啊？是不是啊巴特曼先生？”

“大驾光临，准备的不充足，还请恕罪，让您这么颠簸的坐火车，本该乘飞机的。”稻草人很礼貌，他知道这次可不是一次叙旧，对对方来说是一次摊牌，对自己来说，这是一次周旋，周旋成功，这个情报线就不会断，周旋不成功，自己的命可能都要赔上。

“嗡”稻草人的耳朵边响了响，视觉有点迷糊，稳了一下，他的睡眠不足。

“噢，抱歉，我需要去趟厕所。”黑桃没有发现这一点，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失陪了。”

对方挥了挥手表示毫不在意，“你去忙吧。”

黑桃见到情况打好，走出包间，刚打开门，门外的一股喧闹气息就弥漫进他的耳朵，找到了厕所，黑桃锁上了门，“嘿，黑桃呼叫旅行者。”

“嘶-旅行者收到，嘶-”

“我们在头等包厢内，保持高度集中！嘶-”

“收到嘶-”

“结束嘶-”

黑桃又拉下裤拉链，又故意十分大声的拉上，咳嗽了一下，马桶冲水后打开厕所门，走出来还哼着一首披头士的《Yesterday》，晃悠晃悠走回了包厢。此时火车已经进入1号隧道，等下一个隧道也就是2号隧道一过，就进入掩护区域了。

黑桃吹了个口哨然后敲门进去，这个意思是杰拉德那边没问题，开始摊牌。

“您瞧。”稻草人话锋一转，抛开刚才的话题，那些话题都是些关于财产、权利和女人的东西，这三者那个男人不爱？这一般都是切入正题之前的定心剂，下面才继续开始。

“您知道，在金三角区域内，我们的货源失踪了。”这个货源，其实就是上次“切割”行动带回来的杨先生，现在他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我们断了货源，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所以我们才考虑开始从您这里寻找合作。”

“合作。”对方念念有词，“这是个好主意。”

“好了，就是这样。”稻草人摆开手，表示结束，“合作万岁。”

但是，对方好像有点小动作。

对方举枪瞄准，其身后的家伙们也从手里亮出家伙。“跪在地上，现在！”

“Fuck。”稻草人和黑桃一起举起手来，“我讨厌这个。”两个人双手抱头正要跪在地上。“这些你们是怎么带上来的，混蛋。”

“闭嘴混蛋！”对方身后的两个家伙过来给了稻草人的膝盖后面一脚，直接让他单脚跪在地上。“跪下！”

“我不介意把这里炸了，你懂我在说什么，把你这次带的东西留下，然后慢慢地滚出去。”对方毫不客气，因为在包间里，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

黑桃很快的意识到，杰拉德的用处到了，他用左手挠了挠头，实际上是用右手按住了手表上的紧急通话，当然，这个紧急通话是自由通话，也就是即时会话，所有包间里的情况杰拉德已经可以完全掌握。

“OK，让我们来行动吧。”杰拉德嘴角扬了扬，“车速正常。”

“让我看看……穿甲弹。”杰拉德把穿甲弹弹匣送上枪膛，将枪栓拉好。

杰拉德移动瞄准镜到即将进入3号隧道的地方，将倍率放大，调整密位，将之前葛雷斯计算的射击系数带入操作，然后静静的等待着车头通过火力点，因为通过计算车速以及车头到头等包厢的距离，就可以实施精确射击。

“我们带的东西全在窗户边的背包里。自己去拿吧。”稻草人跪在那里很不自在，好在对方已经走到了车窗边，这也预示着行动的成功。

车头出现。

“行动！”杰拉德对着无线电喊出了这个简单的单词。

黑桃和稻草人手起刀飞，对方身边的两名敌人已然被刺中左胸，但是稻草人和黑桃没有松懈，腾起来将两个家伙扑倒，两人用同一个方法夺过两把手枪，即扳住对方大拇指然后向外侧扳动，两个敌人只顾得上疼痛，哪里顾得上手里，枪一松就落到了两人手里，直接把两个敌人射死在地上，当然，射的是头部T区，即只要射中就不会让目标有任何反应就死去的区域，在鼻梁与眉毛构成的T型区域而得名。

枪声已经让外面的乘客区尖叫四起。

“欧耶欧耶，干得好。”对方看着两人已经举枪对着自己，对方手里握着一个引爆器，当然，引爆器已经被按下，说明这个引爆器是松发引爆器，只要对方手一松，这个引爆器就会引爆。

“你最好看看我的身上绑了些什么。”稻草人和黑桃知道有麻烦了，对方仍然站在预定好的狙击位置，也就是窗户边，如果他仍然不走开的话，杰拉德就要把他狙杀了，这么快的车速，杰拉德很难精确的射击中对方的头部的死亡T区，黑桃要通知杰拉德不要开枪，否则所有人都有危险。

对方看到黑桃要用手表的样子，立刻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乖乖的别动，你的手表给我丢过来！”对方的枪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表情已经狰狞可怖。

杰拉德已经倒计时到了最后几秒，“4”

“3”

“2”

“1”

食指扣动扳机，扳机运动使击针从枪机中被释放向前冲击，在击针猛然击中子弹底火的同时，底火立刻引燃了装药，装药迅速的膨胀，把化学能转化为内能，再由内能转化为机械能，这机械能推动子弹弹头脱离弹壳，在枪管内膛压的作用下，高温高压气体将子弹高速的推出枪管，一阵破空的长啸，子弹呼啸着向火车飞去。

“噗！”子弹穿过车厢玻璃一点声音都没有，在隔音玻璃上留下一个一拳宽的弹孔，弹孔周围全部龟裂，子弹继续前进，直接击中对方的左背，穿甲弹的侵彻力和停止作用很大，他立刻向前扑倒，惨痛的大叫一声后他的瞳孔开始失焦，手指也眼看将要松开了！

“干得好！”葛雷斯在一旁叫好，“目标被击毙！”

杰拉德拉动枪栓，枪栓向后运作，带动抛壳钩向后，还处于高温的弹壳在抛壳挺的向前推力，和抛壳钩的向右后方向的拉力下，被抛出枪膛，同时下一颗子弹被推到位。空空的高温弹壳还带着一丝丝烟，在空中翻转的同时，烟也跟着旋转，化作一道美丽而又绚烂的线路，黄铜的光辉一闪即逝，弹壳落在周围的硬土上拍起浅浅的一层尘土。

“Fuckme！”黑桃叫出来声音，“完蛋了！”

只不过一瞬间的念头，让黑桃犹豫了，而让稻草人果断了，两人的动作在这一瞬间定格，一个人向后退去，用手护住头部，另一个人向前跃进，接住对方的尸体并用力按住对方的拇指，炸弹没有爆炸。

但是稻草人没有停止行动，踢碎了龟裂的玻璃，纵身抱着这个人肉炸弹的尸体跳出车厢，黑桃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布鲁斯！”黑桃大叫着稻草人的名字，“你他妈的个布鲁斯！”2号隧道到3号隧道间的铁路是建在桥上的，桥下，200米的高度下，是一滩河水，布鲁斯冲到窗边看的时候，稻草人已经坠入水中了！

“轰！！！”轰然的响声在在水面上响起，预示着生命的结束，火光毫不犹豫的从水面的束缚下挣脱，火球从水面上腾起翻转。

“你这个混蛋，布鲁斯！”黑桃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好一拳打在碎掉的玻璃渣上，把大块的玻璃渣击碎成小块，四处飞溅，黑桃很久以前就警告过自己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不能再哭泣来显示自己的软弱了，现在他的泪水完全在控制下，但是眼圈已经红了。

“布鲁斯你个混蛋。”

再说布鲁斯跳出车厢时的动作，因为两人在飞速下落，所以布鲁斯的动作又快又准又狠，他将对方按住引爆器按钮的手别过来，把自己调整在这尸体的下方，把背弓起来随时准备用脚去蹬对方的尸体，两人落入水中时，布鲁斯用力的拽住对方的手臂和手掌，让炸弹暂时不爆炸，待两人慢慢的向下沉，快沉到底的时候，他肺里的氧气也差不多用完了，他快速松开手的同时，他的双腿用力的踹动这副表情恶心的尸体，尸体借着浮力，飞速的离开布鲁斯，向水面浮去，在水里听到沉闷的爆炸声后，一些塑料和金属碎片在水里划出几道气泡后失去了动力，但是还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刺痛，布鲁斯开始直接向水面上浮去——水在这时是一种最棒的防弹衣。

布鲁斯已经开始缺氧的厉害了，加上河水的刺骨冰凉，他很快的向上游动。

水面上浮着一些断肢残体，让布鲁斯一阵恶寒，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情，除了那些还散发着热气的肉块，水面上还浮着一层血和油脂，他实在是受不住，又猛吸了一口气，向水面下潜去，然后向这条河的岸边游去。

且说杰拉德和葛雷斯正发现出现了异常，因为这场爆炸声势太大了，葛雷斯甚至叫了出来。

“耶稣啊！”葛雷斯急忙拿起无线电，“发生什么了，黑桃！”

“那家伙绑的有炸弹，松发的，你们毙了他，布鲁斯就抱着他跳下去了！”黑桃的回答很简便快捷明了，他已经向乘警出示了相关证件，和MI6善后处取得了联系，这后果已经不在他们行动前的估计范围内了，所以需要大批人员来迅速而又不着痕迹的来清理现场，现在黑桃心里一阵恶痛，自己的老战友就这么走完了他的间谍生涯，当然，还走完了他的生命。

“……”葛雷斯没有说话，她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心里酸酸的有点为这个英雄难过。

“生还几率大吗？”杰拉德对着无线电问道。

“别问这该死的问题了。”黑桃的声音有点沙哑。

两下子杰拉德把枪和弹药收进了枪袋，把伪装网折叠收好，把支架的痕迹用干燥的沙土撒上遮住，把葛雷斯收起来的射击系数计算本、计算器和望远镜等放进背包，从背包里扯一瓶矿泉水把脸上的迷彩涂干净，也让葛雷斯去把脸上的迷彩洗了。

猛然他像是忘了什么，折返回刚才的阵地，自顾自的捡起了那一颗空弹壳，由于已经完全冷却，原本黄铜的光辉被粘上的尘土盖住，光泽也不如在弹匣中看着美丽了。

是啊，这么一颗子弹，从一块黄铜柱冲压成一个弹壳，要经过几道严密的工序，当然这些工序都是数控完成的，但是，它这么小小的弹壳，如果没有了，整个子弹都失去了灵魂，人们总是说，子弹中，弹头是造成伤害最大的一部分，想想看，如果没有了弹壳的支持，弹头还不是一块废铜。

杰拉德甩了甩手把弹壳收进弹壳袋，不再说话了，自己下山的另一边后面去准备发动车子。

然后静静的坐在车里等葛雷斯，杰拉德已经发动车子准备走了，皮卡的发动机发出沉闷的怒吼。

“不行，我要去确认一下。”葛雷斯皱着眉头打开门说了一声，就朝着河边走去。

走下了几个天然石阶，她确信自己看到了岸边的一个人影。

那家伙就是布鲁斯，原来他刚游到岸边，一只手刚攀上岸边的一块表层岩石，刚把头露出水面，就已经因为困倦、体力透支、失温和缺氧而眼前一黑。“Fuckme……”布鲁斯对着无线电一声，但是由于爆炸引发的震荡波已经把防水外层给震漏水了，整个无线电没有一丝反应。

“过来帮帮我，柯林！”葛雷斯对着无线电喊着，“黑桃！黑桃！我找到他了，他看起来还好！”杰拉德的称呼已经从“上尉”变成了“柯林”。

当布鲁斯醒来，已经在四周墙壁白的刺眼的伦敦西区医院的病房里躺着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布鲁斯一下子从困倦中醒来，自己正穿着短而宽的睡衣躺在床上，床头柜边摆满了鲜花和贺卡，有的是来自那趟车上的乘客，有的是来自那些乘客的亲属，各种角度来看，都是表达对自己英勇行动的赞誉。

“这是搞什么？”布鲁斯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经过第20分部对事实的解释，称是武装分子企图劫车，布鲁斯的勇敢行动让歹徒的计划破产，这件事政府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然媒体和群众们都把他当英雄看了。另一方面，从医院里把他带回MI6继续“工作”已经是敲定的。

“每个**都会有摔下树的时候。”一个家伙走进他的病房，“看来你游的挺远。”

不看都知道，见面就要调侃几句的除了黑桃就没有别人了，“看来某些人没有忘了一个被炸死的家伙啊？嗯哼？”布鲁斯坐起来，和走过来的黑桃碰了碰拳。

“我想知道你从谁那里学的魔术，还运用的很灵活嘛。”黑桃站在一边抱着胳膊。

稻草人敲了敲脑袋，装着在回忆，“我想是克里斯·安吉尔，他为了教我还从三楼摔了下来。哈哈哈。”

黑桃看着明明死了的家伙死而复生，真是庆幸极了，“说真的，你怎么做到的，我以后也学学，混个奖章啥的。”

“秘密。”稻草人继续打趣，实际上自己那样做也不过是碰运气，自己能成功完全是没有十分的把握的，“哈哈，请我吃饭啊。”

黑桃眼看绕不过他，也就作罢，反正调侃起来从来都是稻草人赢，“说实话，我们又断了一条线。”黑桃想想之前行动的付出，这次行动的目的，“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是啊，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