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二章 军纪

十一月初的西北，烈烈北风早就从北方的沙漠和草原越过长城吹佛整个麟州，每天早上起来的人们都可以在屋顶瓦片上看到白霜。西北的严寒完全不同于南方的阴寒湿冷缠绵入骨，西北的冬天如同西北汉子一般直接干脆，仿佛一夜之间老天爷就是那么简单粗暴的把天地间极致的严寒轰地一下子摔在了北方万物生灵生活的土地上，干脆而透骨的冷让万物都蜷缩在洞穴里，在天地之威下瑟瑟发抖。

在这一片西北初冬沉寂的大地上，南山塬小南山南面的山谷里却十分热闹。李岱挑选出的护庄队开始正式的操练。一百新丁、四十二个年龄超过十六岁的弟子和三个老兵全部被要求在早上辰时操场集合。

李岱为了明确如何更好的训练这些兵士在之前已经和老兵多次讨论过了。城南坳的护庄队的待遇很好，每人都发了军服、棉衣、布鞋，一条手巾一个木杯还有一个不锈钢饭盒，这饭盒却是李岱从原来仓库里翻出来的存货，一共有差不多两千个，准备运到连队去。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放积压在仓库里一年多，这次却是派上了用场。所有新兵都对这不锈钢饭盒十分爱惜，更没想到杨隆仁他们和所有的学生也都十分羡慕喜欢这种饭盒，纷纷要求李岱不能厚此薄彼，于是李岱只好又给其他人也补发了一个。

军服是土黄色，统一的一百套服装费了不少钱，接下来还要再发一套备用。漂亮的新衣服，这是他们作为军人最直观感受到的改变，是荣誉感的基础。形成现代军队之前，荣誉感是一支军队最可依赖的精神动力，超过牺牲精神、英勇精神和责任感，李岱很注意在方方面面培养自己军队的荣誉感。

所有士兵出操时把发下的手巾打成死结绑在左臂上，一方面为了方便给很多不辨识左右之分的人区分左右便于记忆，另一方面也避免使用的毛巾混乱，古代的传染病可是会要命的。之前李岱为了让这些人养成在固定地点方便和饭前便后洗手的习惯可是没少打人鞭子。

出操的士兵们每个队伍都十人一排排列，整整十排士兵按照李岱先在操场上观礼台前用白垩划的十条白线排列。第一次集合，等了半天还是乱哄哄的，虽然这些人已经通过几个月统一的组织劳动有了一些集体的概念，但是离军队的要求还很远，距离李岱心目中令行禁止的那种现代军队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杨隆仁、杨隆义、郭开道以及四十二个超过十六岁的学生已经同李岱一起经历过半年多的训练和生活，对一切都很熟悉，所以不用李岱吩咐就用标准的军姿肃立不动。李岱站在**，左手边是四十二个学生排成两排，右手边是隆仁、杨隆义、郭开道三人。台上的四十多个人虽然距离站的很近，但是在李岱大喝集合之后就没有任何交头接耳的动作，如同雕像一般，在寒风中纹丝不动，自然而然一种肃穆之气传来。

很快下面还有点喧闹的人群被这种气势渲染也慢慢敬了下来。有几个反应慢的还在闲聊，被同伴一推，再扭头看到观礼台上李岱等人严肃的目光也都立即住嘴。到最后，整个操场都安静下来，不闻一声谈咳。

李岱等到完全安静才开口道：“以后集合哨子的声音响起之后要立刻到指定地点集合，集合之后不许任意交谈和发出声音。如要发言需要高声喊报告，得到允许才能发言。为例者要被打军棍，今天是第一次出操，下不为例。”

他顿了顿接着说：“想必你们都已经认识我了，我就是南山塬的庄主李岱李东岳，你们以后就是我的兵。你们将十人分成一队，两队为一班。记住你们身边一个队的队友，从现在开始，吃饭，睡觉都要在一起，直到训练结束。所有安排的训练你们自己想办法完成，若是没完成，全队都要处罚，你们两个队为一个班，由上面这五位作为训练官对你们进行训练。所有五个班一共十个队，另外学生们也编成四个队两个班，这十四个队为一个都，我就是都正也叫都头。

说罢扭头命令杨隆仁道：“宣布军规！”

由于古代军队的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实在夸张，动不动就是杀头也实在难以实行。军内处罚方式很简单就是关禁闭、打军棍和斩首。斩首只会出现在杀人等重罪上，一般的违规都会被打军棍。李岱相信法律的威慑不在于他的内容多么夸张和恐怖，而在于只要违反就一定没办法逃脱的严格执行上。

在李岱看来，军纪是他对自己这支军队的首要要求，理由很简单，李岱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军事天才，在同样的条件下不要说柴荣赵匡胤，就是被他那个时代的立国太祖评价为“不知兵”的赵二宋太宗赵光义也未必及得上。他所凭借的就是他有经过长时间发展进步出来的近现代军事政治体系，体系的力量是远远大于个人的。李岱觉得近之所以代军队远远强于古代军队，就是因为近代军队多了古代军队没有的纪律和强大的团队合作能力，而现代军队强于近代军队的地方在于他们多了思想信念的武装，这信念包含国家概念、民族认同、各种思想等等，这些思想的建立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慢慢沉淀。

可以这么说，古代军队很少有能够承受超过百分之十以上伤亡的部队，而近代军队经常伤亡超过一半的时候还能坚持，而有思想武装的现代军队则能够实现无后勤敌后作战并且战斗到一兵一卒。哪怕近代军队拿着木棒其战斗力也是要远远超越古代军队的。李岱的目标就是要通过纪律和政治宣传让自己的武装能够达到近代军队甚至接近现代军队的水平。

五代十国这个时代，由于在唐末分成一百余个节度使，相互之间混战了一百年，国家常年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军队里面兵为将有、政治上面武人当政，士兵已经彻底失去了作为军人的荣誉感，他们作战只为钱财和权势，没有钱财就闹兵变甚至公然投敌。

这些武人父子相继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当兵，他们已经把这种行为准则当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又由于这些武人祖辈就开始打仗，所以他们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也有高超的祖传战斗技能，战斗力相对农民不来说也非常强，各个小的割据政府要保持割据的状态，互相战斗中也离不开他们这些把杀人作为职业的武人，所以还要加以笼络。很多割据政府由于常年战乱并没有钱粮给部队，造成军队出战前习惯性的先索要饷钱，所以很多割据势力为了鼓舞士气又常常要纵容部队劫掠百姓甚至**，最后就形成了高位者反而经常要被下面的武人集团挟持。

北宋沿袭五代，骨子里就没有摆脱五代军队的这种劣根性，所以到后来国家一方面防武人如同防贼，一方面对军队的军纪要求又很宽松，只要不造反，扰民甚至劫掠都是家常便饭**也不以为意。

在北宋立国平灭割据的战争中，常常出现一些地方明明已经降服又被宋军劫掠之后起来造反。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后蜀被平灭之后王全斌等将领纵兵大掠四川，蜀境骚然，群盗四起。抢老百姓这也就算了，反正五代的老百姓都被抢习惯了——王全斌还苛扣朝廷拨给后蜀降兵的军饷，结果蜀兵按照五代的“老规矩”揭竿作乱，推举后蜀将领全师雄为帅，反叛朝廷，众至十余万，号”兴国军”。本来正常流程是政府拨款安抚，但是王全斌派遣前往招抚的马军都监朱光绪老毛病发作，抢了全师雄的家当诛杀全师雄全家老幼，还纳全师雄的爱女做了小老婆。本来还等着谈判的全师雄却等到了当便宜老丈人的消息最后索性自称兴蜀大王自然不肯干休，遮断出入四川的险关剑门关全面作乱，北宋折腾到第二年才把这股叛乱平定下去。

李岱作为在现代军队体制里面厮混了十来年的老兵，当然不会容忍这种混乱的情况出现在他自己成立的部队中来，凭借着现代军队体系的经验，李岱还是很有信心培养出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