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五章 鏊兵

皇帝既然起不来，就肯定不能亲征来南面给北汉帮忙打仗了，现在辽国对北汉的支持等级已经大大降低，大军统帅就从皇帝变成了萧禹。这萧禹也是宿将，从十月开始就同北汉国主刘旻合师攻晋州。辽与北汉军三面包围晋州，日夜攻城。晋州历来是险要的战略要地，今年二月王晏就在此地击败了北汉的进攻，这次北汉大举来攻，守将依然稳受城池，并且提前占据了晋州以南的险要之地蒙阬，保证了同周朝联络的通道，所以军心稳固北汉的攻击更加显得困难。

汴梁的郭威这时任命王峻为行营都部署，统领大兵来救晋州。诏诸军皆受峻节度，听以便宜从事，得自选择将吏。在王峻出发的时候，郭威自至城西给王峻饯行。给予这个老兄弟以充分的新任和权力。

可是王峻出汴梁西行，到达陕州之后却在这里待了十多天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而晋州被北**辽国攻打的告急文书就如同雪片一般飞入汴梁郭威的御案之上。一时间大周朝廷显得风雨飘摇。

这时逃回老窝的泰宁节度使兼中书令慕容彦超又不老实起来。之前同慕容彦超通气的徐州

巩廷美、杨温等人已经被彻底平灭，守将换上了刚刚才晋州立下大功的名将王晏。慕容彦超疑惧的厉害，一方面招纳亡命之徒尽力扩军，同时畜聚薪粮准备作战。对外又偷偷给北汉书信暗中结为同盟。光北汉还觉得不牢靠，于是又遣人诈为商人往南求援于南唐。郭威对慕容彦超的小动作洞若观火，由于慕容彦超是先帝的亲弟弟，考虑到影响，还是派遣通事舍人郑好谦过去好言抚慰了慕容彦超一通。慕容彦超反而心里还是不托底了，屡屡派遣都押牙郑麟进京表态进贡，其实是为了刺探朝中虚实。

发信试探之后等了几天，见到**朝庭没什么动静，慕容彦超又想出一个损招：他伪造了一封天平节度使高行周给他的书信，里面的内容全是谤毁朝廷，攻击郭威，并且用高行周的口气哀求慕容彦超，希望和他结盟对付郭威的话。这样既可以表示忠心，又可以坑老对头名将高行周一把。

可惜这计谋和他当初在汴梁城外的指挥一样拙劣，郭威看了哈哈一笑说道：“此彦超之诈也！”从人拿书信去研究，果然发现有很多破绽。郭威直接把书信展示给高行周看。倒是把高行周吓得够呛，连忙跪下请罪。于是郭威又好言抚慰了他一番，并且趁机表明自己对高家的信任，使得高行周感激涕零，当场表示了对皇帝陛下明睿眼光的敬仰和对慕容彦超的鄙视和痛恨，充分体现出高家支持皇家大周新朝廷的坚定立场，并表示要坚持拥护大周天下五百年不动摇。

郭威笑眯眯地听了，对高行周的坚定立场表示了高度赞赏，希望高行周再接再厉，给大周朝廷的建设添砖加瓦，时刻警惕慕容彦超之流的反朝廷分子的狼子野心。高行周心里更加把慕容彦超这黑胖子恨到了极处。既然慕容彦超要造反的迹向越来越明显益，郭威就又派遣阁门使张凝统兵赴郓州巡检周围进行防备，准备好好让这个黑胖子知道自己的厉害。

可惜此时郭威面临的局势实在说不上好，由于上位太匆忙，也没有做什么准备，大周朝各方面的反对者还是很多的，现在后院的慕容彦超上窜下跳，眼看着短时间里是安稳不下来了，而北面北汉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一年内两次南下，又显得攻势如此犀利。郭威在皇宫里谁不安寝，想着老伙计王峻在陕州逡巡不前，莫不是怕了？

又这么折腾了几天，郭威看到北汉攻晋州如此紧急，实在担心晋州陷落，老兄弟王峻那边走得又不紧不慢，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打算御驾亲征，带领后续部队由泽州路与峻会兵救晋州，同时派遣天使飞马来通报给王峻。

十二月初一，郭威正式下诏，三日西征！于是整个汴梁城又骚动起来。使者至陕州面见王峻，只见了一面就又匆匆地被王峻打发回来了。回来面见郭威的使者复述王峻的回话：“晋州城池坚固，二月就曾经在此重挫北汉大军，守将又很得力，绝对不是能够轻易被攻陷的。此时刘崇兵锋方锐，不可力争。所以我现在驻兵在陕州，只是等待北汉攻击坚城部下气势衰退下去而已。我王峻历来不是胆小的人，陛下新即位，各个藩镇诸侯态度不是很明确，实在不宜轻动。如果陛下统领大军出了汜水，慕容彦超肯定会引兵入汴，那可真是大事去矣！”

郭威听了王峻的传话恍然大悟，用手拉着自己的耳朵说道：“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啊！”于是就不在做御驾亲征的打算了。王峻的判断没错，听说郭威要御驾亲征，慕容彦超又奏请入朝，郭威知其有诈，当即准许慕容彦超进京见驾。慕容彦超一看势头不对马上有上奏称境内多盗，未敢离镇。郭威见到奏章只是微微笑笑也不去理他。

朝阳刚刚离开地平面，暗淡的红光根本不能给隆冬的大地带来任何暖意，此时大路上旌旗猎猎铁甲铮铮，数万后周大军正缓缓迤逦向北而行。此时的后周军队经过了上百年的厮杀洗礼，已经从唐末的府兵，变成了父辈祖辈流传下来杀人技能混饭吃的职业军人。他们不会任何其他职业技能，只会杀人打仗。虽然军纪和凝聚力比较差，但是个人武勇的单人作战能力还要超过北方的游牧民族，只要能够有效地把这些职业军人集结成军，确实是一支有实力横扫天下的强军。

因此哪怕此时国势蒸蒸日上的契丹辽国军队，同中原军队正面两军人数相近的较量中，吃亏的还经常是契丹人。只是由于中原地区连年征战，国力下降得太厉害，中原的军队往往没办法长期作战，反而是北方游牧的契丹军队的后勤补给要占有优势，所以经常是辽国军队依靠后勤优势来对抗中原的部队。这不能不说之一种讽刺。

不论国力如何，至少眼下王峻所统领的这支大军有足够的信心击退北面的敌人。队伍的中军阵列有百余骑马队，人马雄壮，当先一人骑一匹枣红色战马，身披软甲，外罩锦袍，身形挺拔，面容清癯，双眼中目光炯炯犹如鹰隼，微微下撇的嘴角配上平淡如水的表情似乎随时在表现着对他人的蔑视。此人就是这次统兵的大帅，大周枢密使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皇帝郭威之下第一人王峻！

此时的王峻却并不像的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虽然他给皇帝郭威的回奏中表明了迟迟不救援晋州的原因，但是如果晋州真的失陷那么整个压力就会完全落到他王秀峰身上。现在晋州是什么样子？军心士气如何？知州王万敢与龙捷都指挥使史彦超、虎捷都指挥使何徽几个人守城是否安排妥当？这些他王峻一概不知，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这个刚愎自负的后周权相也有几分忐忑。

前面就是通往晋州的咽喉蒙坑。如果北兵占据了蒙坑那么大周的军队想要短时间支援晋州就十分困难了。他十二月八日从陕州启程，越过崇山峻岭十三日就到达绛州，经过一番休整，十五日已经安排前锋部队快马前去抢占这个要津，今天已经是十八日了，按照日程算应该就会有回信过来才是。

正想着，前面一匹探马如同离弦之箭，从远处的山峦间隙中倏忽闪出，眨眼间就到了中军前面。马队之中早有两骑迎了上去，王峻勒住坐骑眯起双眼，手抚须髯静静等待。不多时，侍卫把探马领到王峻面前。王峻双目似开似闭，那目光却犹如实质一般从马上直垂到探马脸上灼灼生光，声音清越仿佛金石之声，缓缓问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