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整顿

户外阳光很好，南山塬下面的议事厅内，李岱却正在对着一群将官发火：“拓拔肇殷一代枭雄，怎么可能拱手而降，不要说只是被烧了粮草，哪怕山穷水尽丢光了地盘，只要本人没被抓到，他都不会投降。当年后唐纵横南北，平灭大梁，吞并前蜀，大败契丹，如此威势，其数万大军兵临统万城下，拓跋氏还是不投降。”李岱说道这里想起自己所知道的拓跋继迁——族长举族归顺，他自己带着百十人，在荒野藻泽到处流浪，仍然不降，最后一举复国。拓跋氏在银绥宥辖之地经营上百年绝对不是简单的一场会战就可以连根拔起的。

他语气沉沉：“拓拔肇殷是纵横西北数十年压得党项其余各族唯拓跋氏马首是瞻，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大豪，不是高绍基那种没饿过肚子的二世祖少爷！”

厅中站立挨训的有郭开道、杨隆仁等所有军方官员，在南山城的军方众将几乎全部在列，都被训得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大声喘气的。

现在南山军编制已经扩大到八千人，延州五千，南山城三千，另外还有二千五百人加入了西北联军。除了这些正兵，南山军还有预备旅一部近千人。这预备旅并非是有官无兵的后备部队，是一个五团的大旅编制，其团营都队建制完整，各级部队主官久经军阵厮杀，作战经验丰富，作风相当凶悍，连队有大量的老兵骨干，兵员多是自愿在本地服役的志愿兵和退役军人，所有的官兵每年的训练时间不得少于四十五天，春秋两季还要进行团级规模的实兵演练和**。为了怕被人看轻，这个旅正也是李岱亲自兼任的，待遇也很不错。只要一声令下，征召地方民兵，就可以立刻变成一个五千人的大部队。

这么多队伍都要建立，虽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事情，但众人都升了官，自然士气高涨，干劲也很足。但是李岱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好的苗头，由于之前一战彻底打败了定难军，南山军内部逐渐涌起了一股自大轻敌的倾向，很多人觉得南山军已经是天下第一强军。还有的号称要一战平灭定难军，甚至自称要带一个团再下统万城的。

“统万城毁了吗？别开玩笑了，党项本来就是靠着放牧为生的民族，城里烧成白地，只要坚固的城墙还在，城池的防御体系还在，统万城的主要价值就没有丢，他定难军本来就是党项族为主干，召集游牧部落汇集成兵的势力。只要主干还在，哪怕饿死一半人，只要去北面草原上转一圈，仍然是上万的兵马！你们看着吧，我们下次去了统万城一样是一场硬仗！”

杨隆仁挠挠头，小心地解说道：“大家主要是击败了定难军心中高兴，所以话就说得夸大了些，我想着士气可鼓不可泄，所以也没阻止。”

李岱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给你们讲课时说过战略和战术的区别，在战略上当然要轻视对手，不论什么样的敌人都要有最终压到敌人，战而胜之的勇气和信心；但是战术上一定要重视对手，拓拔肇殷一代人杰，拓跋氏屹立西北垂百年，也是英豪辈出。断断没有轻易放弃投降的道理，他手下的兵士岂是易与之辈？你们需要做出最坏的打算，准备打硬仗拼命，才能够不打败仗。现在倒好，一个个打了一仗就在那里等着人家自己投降了，这是打算在南山城里面守株待兔吗？”

郭开道说道：“我倒是觉得兵士太傲气了不好，不过之前也没觉得拓拔肇殷还有翻身的机会，听东岳大哥你说，我倒是觉得有道理，等他们缓过这一阵子，说不定他们定难军真的明年开春在北面草原和西面那一带又召集出一批军士出来，到时候肯定又要打上门来。”

李岱说道：“你这话说对了，他们没粮食又新打了败仗，现在士气低落，这个冬天不好过是真的，但是说他们就一蹶不振那是不可能的，正因为没有粮食，明年他们休整过来必定要主动过来进攻，更何况原来他们还能抢南边延州，现在延州也是我们的地方，他们现在反而占据内线机动优势，我们的兵力分散两地，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逐个击破！”

申晖见气氛缓和在一旁打圆场道：“那么东岳你看如何处置比较好，我看情报，那拓拔肇殷回到统万城趁机统一族权，进一步侵削其他部族，现在拓跋氏的实力已经在定难军中十占七八，再也不会出现之前各部族各怀私意互相掣肘的局面了。”

李岱点头说道：“我听一个贤者说过，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这拓拔肇殷能够在危机中趁机壮大自己，确实是劲敌。”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可惜我也不是沽名钓誉的霸王，宜将剩勇追穷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申晖道：“东岳你是要乘胜追击？我看最好还是同府州和麟州协调过后再说。”

李岱摇头说道：“现在南山军大战之后需要休整，再说我们南山军毕竟成军时间短底子薄，很多军官贸然从什长升到队正甚至都正的高位，没有基本的训练培训和熟悉是不可能形成战力的。对手需要休息，我们现在同样也需要时间来抓紧消化胜利的果实。”

他想了想又提起财政问题：“目前我们南山军现在除了养自己的兵，还承担了西北联军七成五的军费，两部分加起来，相当于养了一万五千名士兵，虽然很多联军的装备和训练的费用暂时还是他们自己出，但是仅仅西北联军的军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南山军本部最近训练量肯定非常大，支出也多，东院和西院要协调好，别乱了账目，要把军费料理清楚才行。”

申晖笑道：“今年我们抢了统万城又抢了延州，正是最肥的时候，不算收入，仅仅库存钱粮来看，这一万五千兵，养两三年都绰绰有余。”

李岱摇头道：“还是要做好规划，这毕竟都是外财，我们还是要争取保证收支平衡。目前人力不足，最近燕云地区水患厉害，几十万人南下逃荒，很多人已经不远千里来了咱们南山城这边，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之前同府州和麟州协调的招募流民的效果很好，仅仅半个多月已经有两千多人安置了过来，我估计将来几个月时间这流民都不会断，人力很珍贵，但是安置流民又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东院那边要做好计划。”

申晖整容道：“是的，这确实是一大重要的工作，目前已经安排教化、巡查、户政、转运四曹协调办公，处理此事，整个南山军政府都在全力支持此事，运作还算顺利。”

李岱点头：“本来说军事工作结果又转到政务上面，不过军政确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现在还有一件要留神的事情——东院八曹雇员百来人，下面四个州城还各有不到二十人管理日常事物，但是随着人口增加，将来政务上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地盘也会扩大，这么多事情靠这么点人是办不过来的。我们南山军对公务人员的需求会越来越大，目前辖区内识字的能看懂账目的人就那么多，想增加公务人员的人数还是要靠培训，这就又涉及到教育的问题。其实这问题军事上也有，军官的需要也在不停的增大，合格的军官还是不足，所以目前的学堂也要扩大规模，我仍然担任学堂的山长，你专门批一笔费用来办理。”

申晖自然点头应是，两个人说到钱，李岱又想到银行，头更疼了，问道：“南山银行办得怎么样了？”

申晖道：“银行发展得很快，目前南山银行的业务在府州和麟州范围内已经都被大众接受了。不过府州军和麟州军还不接受通过银行发放军饷的业务，看来他们还是比较小心的。进展也不是没有，西北联军军饷发放的业务已经被我们拿下来了。主要问题还是帐房先生，也就是你说的财务人员人手还是不够。”

说到财务问题李岱摆手道：“这个事情你和李满仓谈。”

李满仓是李岱第一批最小的学生之一，上南山学堂跟随李岱读书学习的时候才十六，就算到了今年也才不过十九岁，在后世，这个年纪不过刚刚考上大学，正是享受青春的时候。

然后李满仓却是非同凡响，别看他年纪小，但是却对数学财计有天分，起初料理账目，就处理的十分清楚明白，做事比很多老的帐房先生强出十倍，后来学会了李岱提到的复式记账法，立刻青出于蓝，变成了南山军体系里面最厉害的财物高手，现在的很多记账的人员都要先向李满仓请教和学习过记账法之后才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