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特务手段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成本华见到一轮皎洁的明月，以及石狮子狰狞的面孔。

金家下人见她昏迷了，怕打出人命，便把她放在后门的石狮子脚底。旁边放了一碗糖水，让她醒来喝口水，自己走。

但是，成本华怎么肯就这么走了？

金家大哥跟那个钱县长是有些交情的，只有他能说得上话，救下爹。

她扶着墙站起来，走到后门口，继续拍门。

金晨一个人从门里走出来，她冷冷地看着成本华，“喝了糖水赶紧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家，否则，来一次打一次！”

成本华上前，跪下，抱住金晨的腿，“大嫂，金二哥真的不是我大哥打死的，是特务。”

金晨抖开成本华的手，把一张离婚书扔在地上，“不要叫我大嫂，我跟成本林已经离婚了，我跟他、跟你们成家都没有任何关系。”离婚书上盖着政府的印章。

成本华把离婚书撕掉，扔在地上，“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关系呢？大嫂？你是元宝的娘，我大哥是元宝的爹啊。”

“你撕，撕的是你大哥那份，我那里还有一份，反正我跟你大哥有政府为证，已经没有夫妻关系了。他也不再是元宝的爹。你走吧。”

成本华起身，瞪着金晨，郑重地说：“大嫂，这里面的误会，一定会解开的，一定会证明我大哥不是害死金三哥的凶手。金三哥是跟着我大哥一起开会的，金三哥是为了拖住特务，让大家逃走，才留下来死死拉住门环，被特务给打死的。在我心里，金三哥是响当当的英雄，不是跟狗特务一伙的狗熊。”

没想到，这一番话，却让金晨更怒，“你的意思，就是钱县长说谎了？钱县长人家那么大的官儿，说这个谎有啥用？你赶紧滚蛋吧，要是让我爹看到了，下一顿鞭子，你可挨不起！”

成本华跪下，揪住金晨的裙子，“大嫂，就算是看在金元宝、和我已经过世的大哥份上，就救救我爹吧。”

“……”今晨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

成本华继续哀求，“大嫂，我们家虽然穷，但是我爹有嘱咐，所以，我们全家从来没要过你们家一针一线、一分一厘，更没求过你们家啥事。现在，我爹被关在县城监狱活受罪，你要是不肯帮忙，那我爹他就……把命丢里头了……”

监狱里那些特务的手段，金晨早就听说过。有罪没罪丢进去，有半条命出来都算命大的。

而，她内心不好过，实际上也有一部分亡夫之痛。即便这亡夫范下杀弟、殃及奶奶老命的罪过，到底是同床共枕的情分，还有个不满一周岁就丧生父的儿子。

也许是夜的原因，金晨又这么翻来覆去想着，心倒软了下来。

“你找个地方等着吧，我去求求我大哥，看看我大哥肯不肯帮忙说句话。”说完，她走出门，关上后门，走进夜色中。

成本华磕个头，“谢谢大嫂！”

父亲曾说过，膝头，只可跪父母跪天地。但，今天，她跪了干妈，跪了金家父母及大嫂。为什么？为了大哥，为了爹。

大哥说，等她二十岁了，就让她在好世道里嫁个好男人，让他们的孩子在好世道里好好上学堂，学本事。

她就问她大哥，啥是好世道？

太平，穷苦人能挺直腰板像个人一样活着，官有官样，不欺压剥削穷苦人，不贪赃枉法，让穷苦人当家作主……他和周大哥、金三哥他们，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好世道在奔走。

她就又问她大哥，那他们能不能也带上她？多个人多份力？她会做的事可多，会蒸馒头，认识好几样草药、野菜，还会给水牛接生呢。

她大哥摸摸她的**，笑着说：“三妹，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大哥再介绍你加入。”

“加入啥？”

“一个带领穷苦人翻身做主的组织。”

成本华心想，她回去要找到赵**，跟赵**说，自己现在就要加入这个组织，给大哥报仇雪恨。大哥还要听赵**的话呢，那赵**肯定说话管用。

她爬上一棵桂花树，躲在茂盛的树叶里，靠在大树茬上，回忆冒上来。小时候，有一次她爬上树逮蝉，不小心摔下去，是大哥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垫着。她没受伤，大哥却把脚脖子扭伤了。

还有一次赶集，她想看杂耍的，挤不进去，大哥就把她扛在肩头。

上次在霸王祠看草台子唱庐剧，大哥把她扛在肩头，扛了一个下午。

想起这些，她的泪就大颗大颗往下掉。

“扑嗒”一声，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掉下树，那是她藏在腰间的短刀。她爬下树，把短刀捡起来，又爬上树。这是下午在巷子里遇见的那个“双面佛”送的，那个“双面佛”说话的声音有点熟悉，但她就是想不起在哪听过。

短刀精致的很，锋利的很，刀鞘上刻着龙纹，不像街头货摊上的便宜货。刀把上还刻着一个字——“柏”。

她抱着短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梦里，成本华又见到大哥，大哥满身是血的在前面跑，她在后面喊着“大哥，等等我——大哥，等等我——”追。但她的声音发不出去，大哥听不到，只是没命的跑。

她打个激灵醒来，天光将晓，不敢再打盹，怕大嫂回来找不到她。她用手沾上露水，拍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

一直等到半上午，金晨终于回来了，她赶紧从树上跳下来。金晨说，公告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让她自己去看。

爹呢？成本华只关心她爹什么时候放出来。

金晨说，下午就能去监狱领人。

“谢谢大嫂！”成本华打心眼里感激。

“往后，我跟成本林再没有任何关系！金家成家有血海深仇，成本林也死了，这仇就当抵了，两家往后老死不相往来！这大嫂也不要再叫了！”说完，金晨狠狠关上门。

到了街上，成本华见到墙上的公告，她识字少，有许多字不认识。就问旁边戴着圆眼睛的老人。

老人念：成本林协助清共大队捕杀**、拿回名单有功，不幸殉国，特邀成本林父到县城领取赏金五百块。仰望各位县民积极举报**，举报者重赏。

成本华又跑到监狱大门口问，说是成持和领了赏金，已经被钱县长的司机亲自开车送回高巷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