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亲者痛仇者快

是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本华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张大眼睛。

她眼角还挂着泪珠，枕巾都湿透了，深深呼了一口气，穿衣下床，洗了把脸。想起刚才的噩梦，本华还心有余悸。那一夜的恐惧和无助，令她摸着胸口还有万箭穿心的痛觉。

外面，天色将晓，清早的霞光把东边天空都染红了。

街上的呐喊声忽远忽近，好像是政府方向，本华这才想起，今天是全县学校和工厂**的日子。要求复学、复工。

干娘的贴身丫鬟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本华从屋里跑出来，正撞上她，把她手里的药撞翻了。本华道个歉，转身再继续跑。

本华心想，那周氏姐妹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跑出城？她要去东门大街看看。又担忧五弟和小元宝，她们会不会已经杀了他们？

在四牌坊的牌楼底下，她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定睛一看，是二哥。二哥戴着一顶草帽，穿着灰色短衫，担着一担甘蔗。

本华跟着二哥来到一个巷子里，巷子是个死胡同，墙根地下绑着两个麻袋。

二哥指指麻袋，“你去看看，是不是她们绑走了五弟和小元宝的？”

本华打开麻袋一看，怎么不是？

看着她俩那仇恨的眼神，本华就气往上涌，先不管别的，“人呢？你们把我五弟跟侄儿弄哪儿去了？我五弟身上有怪病，不能见光和红色，小元宝才一岁。他们还都是小孩子，你们为啥要对小孩子下手？”

本华拿开周思思嘴里的布团，“明伦堂那晚，那**害死我大哥，我娘听说这个消息，也气死了……我们兄妹三个，都是我娘一个人一手拉扯大的，都是那个**成本林，害死了我娘。娘不在了，我们姐妹家就没有了。”

周媛媛已经泪流满面。

“我娘下葬那天……我和我姐在我娘的坟前发誓，就算是没了这两条命，也要给我娘报仇雪恨！让那**付出血的代价！就算他在阴曹地府，也要让他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周思思目光里尽是仇恨。

她们已经认定大哥是**，现在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跟她们解释，她们也听不进去。本华用二哥割甘蔗的刀子，逼着她问，“说！两个孩子现在在哪儿？说啊！！！”

周思思冷笑一声，“哼，我已经卖到地下市场去了。”

“我五弟会害怕的，会哭的，小元宝还没断奶！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啊！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丧心病狂了吗？明伦堂的事情是个阴谋，你们这么做，就是让亲者痛仇者快！”本华气得想杀人，周思思脖子上出了一点血。

周思思却闭上眼睛，“就是可惜，我俩下一步就是杀了你跟那个**的老婆。可惜了。你动手吧，就像你大哥一样，为了荣华富贵，把自己的同志出卖。他害死一个人，就是害了一个家啊。”

“你们这两个糊涂蛋！”本华狠狠心，把刀子恨恨扔在地上。泪夺眶而出。

但她不能放弃，她擦擦眼泪，继续追问，“告诉我，卖给了什么人，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周思思闭口，再不说话。

李四哥在巷子口放哨，成本鑫走过来，“快说！不说，我杀了你们！”

“杀了我们也不会告诉你！”周思思咬牙切齿地说。

政府门前，噼噼啪啪，一阵乱枪响起，**的队伍里马上一阵骚乱。地上、墙上血红一片。中弹倒下的，有学生，有老师，有工人……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政府门前。

钱永铭下令，“这肯定是**策动的，人群里有**，给我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王太太的左胸部被打中，她用围巾捂着胸口，沿着弯弯绕绕的小巷子一直跑一直跑，没命的跑。跑回药铺，关上门，插上门栓，一头扎倒在地。

王大夫赶紧把王太太抱回屋，他要张罗着取出子弹，还要止血。这子弹打穿妻子的肺部，似乎也打中了大动脉，血，泉水一样往外涌。

马赵山河和渡边等三四人赶来，和成二哥他们会合。“全城都在抓人，咱们得赶紧走，要不，就出不了城了。”马赵山河喘着气说。

成二哥把那姐妹俩嘴塞上，麻袋口系上，“走，三妹，你在这儿太危险，你得跟我们一起走，带着这两个。”

“不，二哥，我不走，五弟跟小元宝说不定还在这城里，我得留下来找到他们，把他们救出来。”本华坚持。“二哥，你把她们两个也留下来吧，我把她们带回马家，只有她们知道五弟跟元宝在哪儿。”

李四冲他们低声喊，“快，萧二几个领着很多国民党兵朝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