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9月12日（1）

凌晨两点，这是普通人睡得正熟正香的时候，周应群和张文其带着十个特务出门了。周应群对这次抓捕何天明的行动信心十足，所以他亲自出马了，一行人没有开车，全都步行大摇大摆地向王世贞家行进，当然街上除了巡逻兵也再没有其他行人。

王世贞的店面全都从外边封死了，前面是肯定逃不出来人的，所以周应群带着全部人马静悄悄地涌进了后院小巷，来到王世贞家的院落前，五个特务悄悄地翻过墙头摸了进去。周应群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等着里边的动静，可里边却迟迟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一个特务从墙头上向他低声报告：“处长，里边没人！”

“嗯？”周应群不禁深感意外，希望越大失落也就越大，他马上吩咐特务：“把院门打开！”

周应群和张文其进到屋里，从一个特务手中接过手电筒把屋子扫了一遍，然后问：“都搜过了吗？”众特务回答：“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人。”周应群寻思了一下，道：“再给我仔细地搜一遍！”

众人又搜了一遍，然后纷纷回来报告：“处长，没人。”张文其不禁笑道：“处长，可能在那边。”周应群无奈地点下头，吩咐一声：“走！”然后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王世贞家。

其实周应群并没有猜错，何天明就藏在这间屋子的炕琴下面，要怪就怪他那些手下没有仔细去搜。这个炕琴经王世贞改动之后稍稍有些不同，底板下的四个抽屉都短了一大截，下边的炕面也少了一层砖，底板和炕面之间的空隙刚好可以塞下身形不大的何天明。何天明是自己藏进去的，表面露了很多破绽，但那些特务并没有仔细去看，黑灯瞎火的只用手电晃了一下见柜里没人就过去了。

何天明的确回过大王庄，他想看看爹娘，也想找朱来福再了解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形，可当他到了朱家一问，朱父告诉他媳妇儿子女儿都被特务给抓走了，何天明知道一定是敌人想要胁朱来福做什么事情，于是便让朱父赶到暖塘去向吴林报信。爹娘见过了，朱来福也被敌人抓走了，何天明只好又返回锦州城，白天他在城外睡了一觉，直到晚上城门快封闭的时候才又混进城，他现在很苦恼，他几乎可以断定赵晓红就是内奸，但找不到赵晓红又让他一筹莫展，所以他进城以后，并不确定自己到底应该干什么。他在小白楼外边埋伏了一阵见毫无机会，只好又赶到南街二巷赵晓红家去看了一眼，门上依然挂锁，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赵晓红是绝对不会在家的。

没办法，何天明只好又来到王世贞家落脚，进来以后他便察觉敌人又来过了，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但他认为敌人不会再来了，至少今天夜里是不会再来的，所以他没有换地方，但还是加了一些小心，把自己藏在了炕琴下面。白天他睡过了，现在又心事忡忡，所以当特务进来的时候他还没睡着，听到外边有动静，他急忙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敌人来搜查。

周应群一行人来到南街二巷赵晓红家，依然是五个特务先翻墙进去，时间不大传出消息：“里边没人！”周应群奇怪了，进到房里让特务又搜了一遍，还是没人，不禁向张文其自我解嘲道：“看来我还是没摸准他的心理，我们低估他了。”

张文其问：“处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应群微微一笑，回道：“没关系，我还有一招撒手锏，天亮以后，你让赵晓红到宋家旅店去找李宇明。”然后又道：“一切都恢复原样，把门重新锁好，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来过了。”

吃过早饭，赵晓红依照张文其的安排来到宋家旅店找到了李宇明，一见面，李宇明不禁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

赵晓红：“我也不知道，就是来碰碰运气，看你还在不在这。”

李宇明：“找我有事吗？”

“嗯。”赵晓红点下头，然后递给李宇明一份‘锦州党员通讯报’，道：“我弄到了一份这个，所以想找你陪我一起送到暖塘去。”

李宇明接过来自己先看了一遍，然后向赵晓红点头，“好，我陪你去，那咱们现在就赶紧走吧。”

两个人来到西门，轻松地过了关卡，可刚走出十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断喝：“前边那一男一女给我站住！”两个人闻声都停下脚步扭回头观看，只见张文其带着几个特务正站在不远处的身后，张文其抬手一指，装做惊讶地道：“赵晓红！”然后急忙命令身边的特务：“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赵晓红一拉李宇明，急道：“快跑！”

身后枪响了，一阵乱枪，赵晓红和李宇明双双倒在了血泊中，这个女特务万万也没有想到这出戏其实就是周应群专门为她设计的，假戏真做，这就是周应群最后的撒手锏，他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果了赵晓红的性命，死无对证，何天明再也说不清了。

而这一切却又正好都让后边的何天明目睹了。周应群带人离开王世贞家以后，何天明感到一阵阵恐惧，敌人竟然能不声不响地在大半夜跑到这儿来抓他，就象把他的心思都算准了一样，这实在太可怕了，他这才感觉到敌人已经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于是他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但他又不敢走的太急，他要趁出城人流最多的时候混出城。

正排队准备出城，一抬头，他发现了前边的赵晓红和李宇明，心中不禁大喜，正盘算等出城以后追上二人，却正好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趁着人群一乱，他急忙闪到路边隐在一条小马路的路口，随时准备逃跑。此时，他心中不禁升起一团迷雾：这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内奸呢？！难道真是朱来福吗？可那孩子怎么看都不象内奸啊！

一个特务跑到张文其身边低声报告：“组长，刚才发现了一个长的很象何天明的人，现在就藏在那边。”

张文其握着手枪犹豫了一阵子，看着赵晓红的尸体咬咬牙，道：“不管他，我们回去！”

几个特务找来一辆手推车，把赵晓红和李宇明的尸体放在车上，上边盖上一个草帘子，让人推着往回走。张文其忍不住往何天明的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对，何天明刚要钻小马路逃跑，却见张文其冲他一笑，然后便将头扭了回去，就在何天明惊诧的时候，张文其又潇洒地回手向他挥了两下，这一刻，何天明彻底迷茫了，他甚至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难道我就是那个内奸吗？’

张文其带人走远了，何天明才回过神来，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敌人一直在算计他陷害他，极力地要把内奸这顶帽子扣在他的脑袋上。赵晓红死了，李宇明也死了，他已经没有留在城里的必要了，虽然敌人刚才没来抓他，那他也不能再呆在城里了，于是，他再一次出了锦州城。

何天明知道，他已经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所以也该是他向组织做个交待的时候了，他取出那把尖刀看了看，然后在自己的胸口前比划了一下，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就用自己的生命来向组织表明自己的忠诚。这么想着，他迈开大步向暖塘赶去。

午后，何天明忽然发现对面的行人中有两个熟悉的面孔，朱氏父子也发现了他，朱来福快步跑到何天明面前低声道：“何站长，我正要找你呢！”

何天明看看朱父又看看朱来福，忙问：“你们这是从暖塘来吗？”朱来福点头，何天明不解地又问：“来福，你怎么也去暖塘了？你不是和你娘你妹妹一起被特务抓去了吗？”

朱来福点头，“是啊，他们就是用我娘和我妹妹要胁我，让我到暖塘去跟首长说你是内奸，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跟首长说清楚了，首长已经知道是他们逼我这么说的。”

“谢谢你，来福。”何天明拍了下朱来福的肩膀，扭头向朱父也道了一句：“老哥，你也辛苦了。”这句话说完，他才忽然意识到，他又不知不觉地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他无奈地放出一丝苦笑，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何天明拉住朱来福父亲的手，道：“大哥，我托你一件事，你回到村里以后，替我转告我爹我娘一句话，就说‘儿子不孝，不能为他们两位老人家送终了。’”

朱来福父子不禁大惊，朱来福忙道：“何站长，我都已经把实情全都跟首长说清楚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怀疑你了。”

何天明苦笑着又拍了下朱来福的肩膀，“来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必须要用我的生命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朱父忙道：“那我们陪你一起回去吧，我们可以向首长担保，你绝对不可能是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