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毁灭宝洞拒燕人

两人弯弯绕绕，来到石室，桐芷想起石门之后暗道机关颇多，等下一进门之后，自己快步躲入暗道，进到主室后关闭室门，那样他就什么也得不到。这样想着，按动机关打开石门，慕容和一看石门开启，喜不自禁，一下出神，桐芷早已窜入门内，几个箭步，消失了踪影。慕容和大惊，立即飞身进去，乃见内里暗道四通八达，墙壁上烛光明灭，只得步步为营，探索前进。

桐芷一进主室，立即按下机关，封住大门，嘴里终于嘘了一口气。她走到书架边，寻找那本之前看过的解穴书，想着先把身上穴道冲开，自己的功夫现在并不比慕容和差多少，只是缺少临敌经验，糟了暗算，等解了穴道，自己就不怕他了。然而现在穴道被封，之前积聚的内力无法运转，却也不知究竟有无解穴之法。

翻找查看良久仍一无所获，忽听得石门砰砰之声大作，慕容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少公主，在下劝你快点开门，你若主动开门，在下定当以礼相待。若等我自己破门而入，那在下只有先奸后杀了。”说完又是砰砰几声，震得石壁上的灰尘扑扑而落。桐芷道：“这门是石门，你破不了的。”“我会找到机关，你等着。”说完就没了声音，估计是去找机关了。桐芷知道机关非常隐蔽，然而慕容和老奸巨猾，若是久了，说不定机关真让他发现。情急之下，只能加速查看解穴图谱。一连翻过几本，都是需要在有内力基础之上才能解穴，心下绝望，就在这时，看到一篇《丹热解穴法》，上云：解穴之道贵乎气，气者，有内生，有外生，其理一也。若能丹田气暖，加以合理之导气，亦可解穴也。桐芷大喜，继续往下看：内生者，积年修炼之气，吸取天地之精华者；外生者，强生也，譬若丹药，可一时聚暖气于丹田，从而导之，达于四肢百骸，穴道亦随之而解矣已。看到这里，桐芷赶紧去铜鼎旁边寻找丹药，她记得哥哥和她说过有种暖田丹，此种丹在冬天亦可以驱寒。可是丹药实在太多，翻来覆去，直到最下面才翻出来。倒了一颗在手里，丹药颗颗粗壮，若不和水吞服，定难下咽，环视周围，滴水不见。只得闭上眼睛，猛力吞咽，卡在喉咙，差点断气，使劲拍打胸口，好不容易才落胃，顿感一股暖流流遍周身，丹田之处火热炽盛。赶紧坐下，按照之前学习之导气法开始运气，不一会儿，头上热气丝丝冒出，内力渐渐恢复。此时，石门嘎嘎打开，传来慕容和得意的奸笑声。桐芷屏气凝神，强自镇定，争取将内力全部复原。就在石门完全打开之时，她顿感体内百穴舒畅，内力充盈，现在至少可以和慕容和拼上一拼了。不过她仍然静坐于地，脸上显出害怕的神色，用以迷惑敌人。慕容和并不急于对付她，而是贪婪地看着石室内的一切，又走到小门边，打开往里看看，见到那些金银珠宝器皿，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内心似乎要狂跳出胸腔。他大声说道：“今天真乃黄道吉日，我慕容和财色双收也。”他缓缓走向桐芷，一个饿狼扑食，朝她抱去，桐芷双掌击地，身子往后飘去，慕容和“咦”了一声，桐芷已经站起，拔出短剑，一只美丽的蝴蝶般长袖飘飘向他疾刺而来，慕容和赶紧侧身避让，守中带攻，右手往桐芷脖子抓去，桐芷不慌不忙地将短剑旋转反握，朝自己脖子刺来，慕容和没见过此种不顾自己性命的打法，马上撤回手臂，奈何已经慢了一步，玄铁短剑锋利异常，早已将他手臂划出一个长长伤口，像一张细长的嘴开始突出鲜红的血。慕容和退后几步，说道：“好！你居然能自己解穴，而且剑术越加精湛了，看来今天老夫要多费点力气了。”说时迟那时快，他掣剑在手，幻出剑花，朝桐芷逼来，她毕竟实战经验太少，一看见对手兵器长而锋利，剑气逼人，忙不迭地后退，一脚踩在一个丹药瓶上，身子向后跌倒，慕容和毫不留情地往地上刺去，桐芷只能在地上左右翻滚，狼狈不堪，几次差点被长剑刺中。慕容和正感得意，倏然感到脑后一股剑气逼来，低头前跃，翻身站起，眼前金曜长老正拿剑指着自己。桐芷喊道：“金曜，他是假木辰，快抓住他！”金曜闻言，毫不迟疑地上去同慕容和对战。桐芷也爬起来，加入战斗。其实桐芷本来一人也能和慕容和打个平手，只因慌乱加胆怯就失去了章法，此时有金曜在旁边助力，登时将平日所学尽皆发挥，慕容和瞬间处于劣势，抵挡不到十招，就跃起向门口逃窜。金曜也要追去，桐芷把他喊住，她怕慕容和使诈，来个去而复返，所以宁可守在这里。她道：“金曜，你去门口守着，我把这里收拾一下。”金曜含情地在她身上扫了一眼，见她没有受伤，抱拳行礼后退到门外。

就在此时，火曜长老**嘘嘘地跑来说道：“少公主，不好了，山顶的守卫飞鸽传书，说是山下东北方向有大批带剑的武士正往山上涌来。”桐芷道：“目前情况紧急，需想方御敌，可我对这里方位没有丝毫概念。哥哥防着我逃跑，从来不和我说，你们要是相信我就和我说说。”金曜道：“盟主不在，少公主是这里唯一的主人。盟主既然都把宝洞的秘密告诉了少公主，其他又有什么比这更重的。他是怕少公主离开才不肯告诉你地理位置，其实是怕失去你。如今此处危机重重，少公主若是能带领兄弟们脱离险境，恐怕这也是盟主的心愿。”桐芷道：“正是，那就快讲讲。”金曜道：“虚缈谷所在的位置为伏牛山中一低谷。要到达这里，首先要到伏牛山顶，然后再下一线谷。伏牛山顶之路四通八达，往南到荆州，往东到豫州，这两处都是大晋的领地。往北到司州，目前是燕人的地盘。往西可以到秦州，是秦国的地界。从敌人来的方向判断，来的必定是燕人。我们的警报设在山顶，可以提前几个时辰预警，这样我们就有时间整顿军队到达山顶，既可以居高临下和敌人战斗，如果敌人太强，我们可以选择和敌人相反的方向撤退。”桐芷道：“万一他们同时从各个方向攻上山顶呢。”金曜道：“目今天下四分五裂，伏牛山四个方向是四个不同的死对头，不可能协调统一。”桐芷道沉吟片刻道：“既然这样，听我吩咐，金曜去把地牢里的人全部放出，火曜你去把盟会里的兄弟聚集整装往山顶进发，同时去尽可能多的带些干粮。”虚缈谷经常有人出去执行任务，所以膳房常备干粮。两人领命而去。

桐芷在练功房转了几圈，虽然心疼损坏这些财宝，然而即使留下也是给坏人掳走。再说哥哥现在生死未卜，他若是死了当然希望这些东西到地下陪他，他若是活着也是不愿意它们落入燕人之手，我不如开动毁灭机关，将这些统统毁掉罢了。作出决定后，她去书架上拿出《武侯韬略》放入怀中，她想这本书既然如此神奇，将来交给一个正直的将军，一统天下，那么久可以结束这无休无止的战争了。然后她又找了一些布帛，找了几味疗伤练功的丹药包起来。那些金银财宝器皿丝毫未动。准备好这一切后，从器械库里拣出一把飞刀，走到石室门口，手指运劲，飞刀呼啸着撞向毁灭机关，当的一声，接着石室顶部开始摇晃，巨石纷纷落下，不一会儿，石室已经变成了一座石头的坟墓。她回身往殿外跑，经过石夫人房间时，房门大开，人却已经不知去向，她也没时间去考虑她究竟去哪里了。

到达外面，她问士兵道：“有没有看到木辰长老？”士兵道：“木辰长老说他有事要去禀告盟主，已经骑马出关而去。”她跺一跺脚。此时金曜已经把谢安和司马道子等人带到上次杀马大会的草地上，清河公主看见谢安便扑过去搂着他，喜极而泣。谢安拍拍她肩膀，安慰了几句，走过来对桐芷道：“现在准备怎么办？”金曜已经和他们说了大致的情况，他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逃离此处的机会，况且有清河公主在，燕人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桐芷道：“你们可以走了，我要与虚缈谷同进退！”谢安道：“你疯了吗？你和这魔头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桐芷道：“是的，可是他待我如亲妹妹，如今他生死未卜，我要带领兄弟们杀出重围，去救他！”谢安沉吟片刻道：“好，我和你一起！”桐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发力，在他身上点了几下，解开穴道，谢安道：“看来你功夫进步神速啊。”这时一个哨兵跑来道：“少公主，飞鸽来报，燕人剑客团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到达山顶了！”金曜道：“少公主，我们赶快去到山顶御敌吧。”桐芷点点头，一马当先，经过平地的各道关卡，然后攀登崎岖的山路。她曾经多少幻想该如何突破这些关卡，如何辨别途径逃离这里，现在，却以这样的形式离开这里，然而前方却还有那么多的危险。

到达伏牛山顶，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四处望去，云海茫茫。桐芷对金曜吩咐道：“你安排几个人把司马道子一家送到豫州。”又朝谢安道：“你有什么话要嘱托他吗？”谢安明白是指那天探听到的奸细的阴谋，便和司马道子耳语片刻。司马道子点头，又朝桐芷道：“多谢桐姑娘，有机会一定报答。”说完就领着家人跟着士兵朝东边的道路下山。

火曜突然惊叫：“快看！”只见东北方向的上山路上，一眼望不到头的燕人剑客正往上赶来，桐芷向后喊道：“弓箭手准备！”原来这些时日他在练功房博览群籍，那兵书也看得不少，略略领会些战术，懂得居高临下，先发制人。一帮弓箭手迅速排列山沿，桐芷一声令下，箭如飞蝗般飞下山去，前面一排剑客顿时中箭扑倒，后面之人纷纷退后躲避。哪知这燕人本是鲜卑游牧民族，出战必定随身带着弓箭，且骑射本领大大高于汉人。想当初西晋八王之乱时，司马越正是靠鲜卑族燕人的骑兵战胜其他诸王，从而引狼入室。这些剑客更是骑射剑样样精通，他们弯弓搭箭朝山上射来，箭无虚发，这边士兵只好退后躲避，燕人趁机一鼓作气涌上山顶。

那领头的燕人正是慕容和，待到所有燕人都站在山顶，从他们队伍后面走出一人，慕容和赶紧对他点头哈腰，那人年逾不惑，威猛气派，目光阴骘。清河公主一见那人，大叫起来：“皇爷爷！”那人一见清河公主，高兴地喊道：“小公主，皇爷爷想死你了。”又朝她旁边的人看看，怒道：“你们这些人没有欺负我的小公主吧？”金曜虽然年轻，因为经常跟着冉睿四处奔波，见多识广，他对桐芷道：“这是上庸王慕容评，也是杀害已故先皇的刽子手之一。”桐芷对清河公主道：“妹妹，既然你皇爷爷来接你了，你走吧。”清河公主恋恋不舍地看着谢安，他道：“公主你快走吧，劝你的皇爷爷收兵回去，否则又有许多人要丧命。”清河公主满脸清泪，一狠心，发足狂奔过去，投入慕容评的怀抱。慕容评抚摸安慰她，她道：“皇爷爷，他们没有伤害我，一直对我很好，你不要为难他们。”慕容和嘿嘿笑道：“公主，您安全就好。只是那虚缈谷里还有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们既然来了，就不得不给皇上取回去。”清河公主朝慕容评道：“你们不是来救我的吗？”慕容评不动声色，命令道：“来人！把公主先带下山。”清河公主突然明白他们其实不是特意来救自己的，心里一痛，撒腿便跑回了谢安身边，对着他道：“我宁可和你死在一起。”

慕容评脸色尴尬，他来此地是听了慕容和的怂恿，一心要去山洞把那些宝物据为己有，至于清河公主，能救则救之，万一虚缈谷的人拿清河公主当人质，他也只好牺牲于她，哪知刚到山顶他们就放了清河公主，心下正窃喜少了一桩顾虑，谁知清河公主一个不当心又跑回去了。转念又一想，即使清河公主遇到不测，只要得到了宝物，到时候献一些给皇上，然后把责任往虚缈谷的人头上一推，必定也能搪塞过去，心里虽然如此想着，嘴上说道：“小公主，我正是奉皇上之命来解救你的。只是皇上还有其他命令，除了解救你之外，还要将这些前朝余孽荡除干净。”

桐芷道：“妹妹，你快走吧，刀剑无眼。”清河公主摇摇头。慕容和低声对慕容评道：“王爷，他们不会伤害公主，事不宜迟，尽快杀了这些人去取宝物要紧。”慕容评道：“众剑客听令：杀光逆贼，解救公主！”那些剑客早已杀得性起，听了一通废话，早已按捺不住，一听此令，便如瀑布狂泻一般，朝桐芷他们冲来。

慕容评人虽贪婪，但是身经百战，武艺高强，他冲到谢安身边去抓清河公主，她大叫：“我不要和你走！”说着就躲在谢安后面。气得慕容评吹胡子瞪眼，挥剑朝谢安刺去。谢安身体复原不久，穴道又刚刚解开，身上功夫倒比原来打了七八折，只能勉强招架，桐芷一见，跃身前来，慕容评一看，笑道：“好个漂亮的女娃娃，怎的用短剑，老夫可是不舍得杀呀。”桐芷柳眉倒竖，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手上幻出剑花，朝慕容评刺去。慕容评来了兴趣，把长剑一收，赤手空拳便来夺她的玄铁剑，桐芷最恨人家轻视她，用尽全力将‘冉氏十三绝’尽数舞出。那慕容评见这短剑果然厉害，手脚上倒也不敢粗心大意，嘴里却戏弄道：“好！我正差个会功夫的王妃呢！”桐芷气得浑身冒烟。慕容评此时已将桐芷的剑术套路看熟，瞅着一个破绽，擒住她的右手，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双手紧紧搂住，桐芷挣脱不得，剑身又太短，根本刺不到他，急得嘴里骂道：“你个混蛋！”慕容评往她脖子闻去，但觉一阵清香扑鼻，说道：“小美人，跟着本王，保你享尽荣华富贵。”说着用蒲扇般的一只大手将她两手扣住，另一只手往她怀里探去，本意是想轻薄她，却探得一本书，拿出来一看是《武侯韬略》，脑袋一想，不免分神。桐芷忽然想起玄铁剑的机窍，便用手指一拨一按，剑身顿时加倍，趁着慕容评放松警惕之际，拼尽全力将加长的短剑朝他脸上刺去。幸而临敌经验丰富，慕容评迅速回神，闪电般撒手躲避，脸上一阵刺痛，被锋利的玄铁剑划出一道血痕。桐芷立马将《武侯韬略》拾起塞入怀中。慕容评抬手一摸脸上，一看满是鲜血，不怒反笑道：“有意思，够阴毒！”，又想起那本书，说道：“要嫁给我不算，还带着丰厚的嫁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