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连环盗窃案

六年后，我已是沐州市公安局城东分局刑事侦查大队重案二中队中队长，二级警司。

“确定？到底是不是这儿？别耍小聪明，是不是觉得多折腾几天就多赚几天？队里对你可是不错，这一段你的生活标准比我们局长都高。但是，能叫你开心，也能叫你恶心，我们政委跟看守所所长是战友，一句话就能叫你三天吃不上干的……好好想想。”上着反铐砸着重镣行动由两个民警搀着才能动弹的嫌犯舔了舔嘴唇望着我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

他是杀人碎尸案主犯，将受害人的四肢抛到了山沟，头颅和躯干扔到了另外一处，案破了找不到剩下的头和身子没法结案，这几天我们中队在他的带领下寻找受害人剩下的躯体。这王八蛋也明白，案子一结自己离打靶的日子就近了，所以天天坐着警车带我们瞎转。

今天我们到的地方是兵县西山上一座废弃的采石场。兵县是我们沐州市的市辖县，位于市区西北，紧邻太行山，兵县县城的规模并不大，但因为地势险要，从汉代起就是一个驻扎重兵的要塞，以前叫兵寨县，解放后改称兵县。

嫌犯说的地方位于一个废弃采石场的半山腰，是一个天然石洞，洞口被树和灌木挡着，没人指点就算站在山下也发现不了。我们中队以及法医、技术中队戴着头套、口罩、手套、脚套，提着装备进了山洞。进洞没多远就闻到尸体特殊的臭味，越往里走味越重。闻着尸臭，我是又喜又恨，喜得是终于找对了地方，恨得是尸臭侵蚀力特强，臭味进到衣服里一二十天退不了，恐怕我这身儿夏季执勤服要玩完。

由于是大夏天，受害人又被害了二十多天，我们在山洞尽头找到尸块时，头和躯干已经高度**，满满一层白花花的蛆虫在上面爬来爬去，浓烈的味道熏得人不敢呼吸。技术中队勘验照相后法医开始忙活，最后我们中队用裹尸布把尸块抬到车上。刚弄好新来的马凯就蹲在车边翻江倒海的吐起来，我怜悯的看着他，见吐的差不多了递过纸巾：“记住，下回多戴几层口罩。”

回到分局还没来不及洗澡就被通信员叫到政委办公室。开着大功率空调封闭严密的屋子里凉丝丝的，焦政委、分局刑侦大队的朱得成副大队长和东河派出所张所长坐在沙发上正在说事，我一进办公室他们仨“腾”得全站了起来，焦政委捂着鼻子命令道：“滚，赶紧滚回去洗澡换衣服，限你十五分钟搞定。”还没容我开口解释就被朱得成大队长用脚给踹了出去。

再次回到办公室发现门窗大开，三位领导在拼命的抽烟，屋里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尸臭味，我偷偷一乐，也不用焦政委招呼，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小裴，又有大活儿了。”焦政委说着甩给我一根烟又扔来一叠卷宗。焦政委四十多岁，是多年的老公安，因为分局少一个管刑侦的副局长，刑侦这块的工作暂时由他负责。焦政委烟瘾巨大，平常烟不离手，他弹了弹手里的烟灰板着脸说：“张所长辖区里一个月不到发生十二起盗窃案，平均两天多一起。”说完看眼张所长，老张低着头一声不吭。

这个案子我多少知道点，刚开始就有两起，老张那会儿是正得意的时候。他刚破了个拐卖儿童的案了，解救了一批被倒卖到我市的云南孩子，被拐孩子的家长们说着听不懂的云南话在派出所又是哭又是笑又是磕头，门口的大红鞭炮屑如同地毯一样铺了厚厚一层，赠送的锦旗在派出所接待室挂了半拉墙壁。没过几天市局给了个嘉奖，老张一时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洋洋自得，一心再破他几个案子，再弄一嘉奖，这样分局那个空缺了不少日子的副局长的位置，说不定就能由自己坐上。

他分析这两起盗窃案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感觉案子好破。因此劲头很大，亲自带人，又是勘验又是走访，大热的天顶着满脑门子的汗，一趟一趟的跑。可惜，这俩案还没破，又跟头把式似的出了好几起，一时间谣言四起，说什么小偷是退伍的特种兵，爬墙跟走平地一样，还有部队的夜视仪，晚上看东西比白天还清，吓的老百姓都不敢好好睡觉。老张那一段被市局和分局的领导天天训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没办法只得收起了自己的局长梦，黑着脸把案子上交给了分局。

“……今年是什么年？奥运年！稳定压倒一切，这个案子必须破，而且要在奥运会开幕前破。你们不想叫老百姓戳着后脊梁骂咱公安是猪吧？不想的话就给我在奥运会前拿下！别叫他们提心吊胆的看奥运。这个案子由二中队负责，老朱直接指挥。刚才在市局白局长可是定了日期，七月二十号，二十号前必须破案，我也立了军令状，到时候破不了案，各位……我们一个也跑不了！”焦政委抽口烟一脸的严峻。

从焦政委那出来我跟着朱大队长一起回了他办公室。

朱大队有五十多岁，在分局资格很老，从部队转业到分局，一口气干了十几年，最后在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这个位置停住了，正副局长和政委来来往往走马灯似的换了好几茬，他副大队长的位置还是铁打的一样牢不可破。就有一样厉害，警衔高！跟我们分局胡局长焦政委一样都是一督，比刑侦队正队长还多了一颗星。其实朱大队案没少破，功也没少立，可惜脾气太臭，活儿干得虽然多，就是死活上不去。跟他一批转业的战友大多都是分局甚至是市局的领导，他还干着副大队长。

朱大队是个大胖子，一低头有俩下巴，人没到肚子先到，走路是晃着前进的，警服穿特大号的。我就见过一次他穿警服，那一次还是市领导来分局视察。他老人家穿上警服倒还算齐整，就是警衬领口的扣子扣不住，没办法脖子太粗，肚子象孕妇一样高高鼓起，领带歪歪扭扭蛇一样趴在鼓起的肚子上，那模样……太影响我们警察形象了，所以他平时穿便装，脚下永远套一双圆口布鞋。因为朱大队长得像尊弥勒佛，对弟兄们又仗义，我们都叫他“佛爷”。但是被朱大队处理过的街赖子和一些混社会的小痞子背地里管他叫“猪八戒”。

我跟朱大队边抽烟边研究这个案子。这些盗窃案都发生在东河、西河、马村这几个城中村，重灾区是西河村，在总共发生的十二起案件中有七起发生在西河村。这十几起盗窃案的案发时间都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被盗的都是租住在村民楼房里的房客。根据技术人员对各个案发现场的勘验后确认，犯罪嫌疑人先是攀爬到二楼走廊的窗户，然后翻过窗户进入走廊，再通过简单的技术开锁进入受害人房间实施盗窃。技术中队没能在犯罪现场提取到有用的生物样本、指纹以及脚印等，这说明犯罪嫌疑人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怀疑其是被我公安机关打击过的累犯。在多个案发地附近的天网监控系统中，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发现一个身材高瘦的可疑男性多次出现，他具有重大犯罪嫌疑，可惜，视频中这家伙一直低着头，无法看到他的脸。

我和朱大队马上去了技术中队。经过技术中队一系列复杂的计算和测量后确认，该监控视频中的嫌疑人身高在180cm左右，体态偏瘦，年龄在27――35岁之间。这就是犯罪嫌疑人的体态特征。而根据现场勘验结果和我们的办案经验，我跟朱大队基本上认定本系列盗窃案为单人所为，该嫌疑人具有以下特点：

一， 其有较强的反侦察能力和犯罪技巧，很有可能是两劳

释放人员；

二， 该嫌犯身体素质很好，有较强的攀爬能力；

三，该人具有简单的开锁技能。

不过看过现场后朱大队认为该嫌犯的开锁技术也就是入门级的，假如是个技术型的开锁惯犯，压根不用爬墙，能直接从大门捅到楼顶，市面上的防盗锁没有一把可以防得住。不过这些高手现在大部分都在监狱关着，相信监狱的锁就算能打开，狱警也不会给他们机会。还有一少部分做了开锁匠，和110是联动的，一把防盗锁能在 30秒内打开，当然他们是收费的，据说市区一次一百，换锁芯另算。

而案发地西河村、东河村只有一河之隔，马村离西河村的直线距离不超过1.7公里，这说明犯罪嫌疑人对这几个城中村很熟悉，应该跟这几个村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就是这几个村的村民，或者房客。（别再相信兔子不吃窝边草了，现在的兔子很懒，经常吃窝边的草，而且还吃得不亦乐乎。）接着在走访其中的两个受害人时我们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更加坚定了这个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