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51

丁纯留意起枪支，他想学会打枪。保安队的武器都是些破旧的汉阳造，李队长背的也是长枪，他还没见过谁携带过和地道里的手枪相同的，过些日子一忙就把学枪的事忘了。

中午，马县长召集开会，宣布正式成立三个科室：总务科，宣传科，警务科。总务科周科长，宣传科常科长，警务科科长蔡青无。周科长和常科长都是留用人员，蔡青无的提升出人意外。保安队扩大为保安团，李队长升为团长。丁纯被安排到宣传科同时依然担任马县长的秘书，宪兵队派来一个瘸子出任顾问。会上瘸子顾问大肆宣讲一番，众人听不懂，马县长带头鼓掌众人附和，在一片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会议。丁纯在常科长那儿领了月饷和安家费，常科长对丁纯很客气，希望丁纯在县长那里多多美言。丁纯来到县长办公室见蔡青无也在，打过招呼听马县长训话。

你俩都是我推荐的，干活拿钱，少扯淡，随时报告底下情况。马县长肥胖地坐着，好好干活，听话，哪一个在下面搞鬼要让我知道，哼！这里有点钱你俩拿着。

一人接过一沓法币。马县长问蔡科长，家里都安顿好啦？

蔡青无笑道托您老的福，没什么安顿的，家里人一时来不了，房子倒是找好啦。

马县长又冲丁纯说，你什么问题？

丁纯说我和弟弟一起过，住的挺好！

你还有个弟弟多大啦？

丁纯说十三岁，不太懂事，整天胡跑，谢谢县长！我想去买身衣服？指指身上这一身黑，他实在不想再穿这一身四不像的黑皮。县长说去吧，这几天辛苦啦，放半天假。明天你和蔡科长去监狱一趟，挑些能用的补充到保安团，把记录作好。

两人出门蔡青无说，老弟，去我哪儿坐坐？丁纯说这么快就找到住处了？蔡青无说没主的房子到处都是，先占上，谁知道户主死哪啦。

改天去拜访吧！得找身衣服去，不行得找裁缝做。

蔡青无说，好吧，改天哥哥我请客，给弟弟摆一桌。

县城有了复苏的迹象，做买卖的逐渐增多，交易的多是旧物，新用品很少。丁纯转了几个摊贩，绝大部分都是死人身上拔拉下来的旧衣服，有的连血迹都没清理干净，买了些日常用的旧货。他想起白马巷口那个布店，不如去买布做一身衣服，顺便给小林也做一身，小林的衣服已经破烂的不像话。

布店里光线混暗，裁缝正伏案操作，柜台的伙计热情地招呼，老总，需要哪样布料您开口？丁纯说我不懂好坏，结实耐穿就行！伙计说您放心，咱这没有水货，贡呢，薄花呢，纯毛粗这几样都不错，整个县城也只有我们有货，刚到的行货！丁纯说，行，你看。伙计说，小老总有眼光，正宗的上海薄花呢。带回去做呢还是请我们这儿的师傅？丁纯说就在这儿做吧。

稍等！老梁头，来活啦！麻烦给这位小老总看看尺寸！

裁缝量好尺寸，丁纯又比划了小林的身高胖瘦，伙计麻利地裁好两件布料。

得快些做的，我等穿？

伙计在柜台里收拾布匹，将搬乱的布匹重新归置，不时的进出里屋。老梁头低头在案上摆弄着布料，右手的尺子来回丈量，嘴里嘟囔着：3451。

丁纯心里瞬间打过一声惊雷！接头暗号出现了，出现的毫无征兆！他一直以为这个暗号和书本报纸或者钞票有关，和人交谈的时候很注意数字的出现。接头的日子也许还很遥远，毕竟来到此地不久，组织不会这么快的派人来！身子发硬微微俯上前去。

再数一遍！搞搞清楚！丁纯感觉到声音深处那些一串串细微的颤抖！

老梁头低头比画着没抬头：不差几个！

没错，正好四个字，没有语气中常带的感叹词。他常常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如果接头人在后面加上啊，哦，哇，哟算数吗！

老梁头终于抬起头，你的脖子比较细，我想给你把领口开大点，穿上不那么单薄。身子能舒服些。这是暗示丁纯放松，他感觉到丁纯的紧张。老梁头眼睛里洋溢着温暖，只有自己人才懂得的温暖。老马和李阿大他们都曾有过同样温暖的眼神！

丁纯恢复平静，明天能做好吗？

老梁头说这位老总，如果急用的话也要一天，今天赶不出来，晚上做不成活，后天一早来取吧。

丁纯说能不能先把我的做出来？

好吧！老梁头示意他该走了。

老梁头送丁纯出门，小声问你住在什么地方？丁纯迅速说出地址。

晚上找你，慢走，谢谢老总照顾！

丁纯从未有过的愉快，所有的疲惫焦虑顿时消失。他跑到翠月楼买了一只烧鸡，一大盘猪下水，一块酱牛肉，一盘松花蛋。叫跑堂的打包装进食盒，跑堂的说老总发财啦，全荤菜。丁纯笑嘻嘻地说马县长领导有方，今个儿给弟兄们开饷补助。

翠月楼是商会会长和日本人合开的酒楼，翠月楼是商会会长梁儒心的祖产，以开本地商业繁荣之风，一般人也不敢在这样的世道做这么大的买卖。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丁纯知道自己短短几天已经成为县上的头面人物，很多人都认识这个穿保安队服的县长秘书。

回到家里，小林打开食盒闻着扑鼻的肉香，丁大哥真厉害！丁纯说只能给你吃一样，其余的不能动。

为什么？

晚上家里来客人。他把家里说的很重，眉眼掩饰不住的喜悦。

客人？哪里来的客人？

丁纯一把抱起小林，我找到啦，家里来人啦。

啊，小林大叫起来。

两人在屋里欢呼起来，小林从地上蹦到床上，反复跳跃。

嘘！

最终安静下来。

小林说丁大哥，今天我又去鬼子仓库啦。

怎么又去了，告诉你不要去嘛！他不满地责备小林，鬼子没有人性，抓住你怎么办？

我恨日本鬼子。

这是最好的理由，我也恨哪，丁纯心说，他不好再责备小林。

小林讲了和大明去鬼子仓库的过程。

仓库明显以储存弹药物资为主，怎么会有大量的钞票放在那里？

大哥，给大明开个户口吧，他整天在大庙和要饭的在一起住，有了证明他就可以来城里住！

丁纯问他家里人呢？

小林把所知道的大明家里的情况告诉丁纯，丁纯说还不太清楚啊。小林说他爸爸是打鬼子的，丁纯含糊着再问问吧。

傍晚，笃笃笃，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