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箭三雕

一看王连长这熊样，我爹心里就乐开花了。“是啊，人不你抓的，那你就送啊，现在就往宪兵队送。说不定明天就给你升营长了，那才叫升官发大财。”我爹继续挤兑王连长，“不过，你送之前先想好啰，你什么时候见过日本人和谁讲过理？人是你送过去的，如果人家查出来不过就是一群老百姓，这帐，不找你这送人的算，该找谁送？”

“哎哟喂，我说，张侍卫长啊，你就别拿我穷开心了。现在人在我手里，不送又能怎么样？还能给阴老财给退回去不成！”王连长哭丧着脸说道。

“对头，你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谁说不能退给阴老财？”我爹看王连长主动上套，就给他出了个主意，“你啊，先把人在你这放两天。然后，再把那阴老财找来，就说清一色干活的老百姓，特征太明显，宪兵队那边给退你这了，让阴老财领回去。然后，你再给殷**报一下，就说阴老财那边主动找你的，他自己说抓错人了。这样一来，两边不得罪，这锅，还是阴老财他自己扛着。”

“可是，这殷**要是一问宪兵队，不就全露馅了吗？”王连长一开始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行不通。

“殷**一天到晚有多少事情要忙，哪顾得上过问这小事情。”我爹脚一抬，就蹲到了王连长的那把大木椅上了。这王连长把他的主意给否了，他一着急，那整天蹲在破庙门槛上吃饭看风景的德性，就一揽无余地露出来了。咳咳，知道什么叫烂稻草扶不上墙吗？这就是。都是冀东**自治委员会政府**的侍卫长了，还那小叫花子的德性，有点长进好不，我的傻爹啊。

“不对，不对，这可是件大事啊，要是人不送过去，日本人那边肯定要问，到时又问不到我头上，无论是问殷**或者问阴老财，我都是吃不着兒着走。”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猪头一样的王连长，这会是脑袋清醒地一塌糊涂。

“那就你把一群种地的老百姓当劫匪给送过去吧，你以为日本人是傻子啊。我没功夫和你在这唠嗑，我走了。”我爹一看自己的招数不好使，只能用欲擒故纵这招再施加点压力。他知道，这会，王胖子这里是送不是，不送更不是，有点骑虎难下了。送吧，明显是一群老百姓，连枪都没有摸过的，搞不好就是背个糊弄日本人的罪名；不送吧，到时要落个延误军情的罪名，不死也得掉层皮。

“你说啊，这事整的，当初让阴老财自己直接把人送给宪兵队不就得了吗？干嘛非要放我这里转一下，把这么个烫手山芋扔到我这里，这个王八犊子，成心害我啊!”王连长一把拉住我爹，“张侍卫长，你别走啊，再帮兄弟我想想法子。”

“要说这坑是阴老财给你挖的，你堂堂自治委员会政府警卫连副营职连长，还能让他那么一个地主老财给坑了不成？！”我爹从王连长话里听出了话，就激将他。“这要是我，非得反咬他一口不成，弄狠了，就把他整成是劫匪。你想想，张湾那片方圆几十里，谁有那个实力把日本人的船给劫了，还杀了十多个宪兵。除了他阴老财，还有谁?!”

“你这样说，还真是有点道理。”让我爹这么一点拨，王连长似有所悟。这王连长其实也不是好惹的主，他混迹部队多年，虽然没有建树，但是风风雨雨也没少经历，现在让阴缺德那个老家伙整成这样下不了台，还是真觉得窝火。“我们保安队的消息是很灵通的，真没听说过通县这边有什么正规军游击队活动，除了狗胆包天的阴老财，恐怕还真没有其他人能办成这事。哦，我明白了！为什么这狗日的会整这么一帮老百姓来糊弄日本人，敢情是给自己找替死鬼呢！”

“是啊，这阴老财也真够狠的。如果真是他劫了日本人的船，那就是一箭三雕。一是发了日本人的洋财，据说那可都是清一色的新武器，全是好家伙。二是可以找着找劫匪的借口，把周边的村庄全都洗劫一遍，金银财宝不知道抢了多少。第三，他把一群老百姓往保安队一交，就等于把矛盾转移到了保安队，报了当年保安队抓他的仇。这最后一件事，我可是最清楚的。我是张湾人，当年，保安队抓了他，弄得他倾家荡产的，满大街到处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想到，这才三四年呢，就让他报上了，厉害！厉害！厉害啊！”我爹说道。

“妈蛋，难怪周围的乡亲都叫他阴缺德，看来是真缺德，缺大德！现在好了，这些替死鬼要是就这样送到日本人那里，搞不好还得拉我们警卫连兄弟们去垫背，这口气就咽不下去了！”王连长听我爹分析的有理，当即拍案起，“我就不信了，我这就拉队伍过去，把阴老财家给搜一遍，估计还能搜出证据来！”

“你的意思是打他个措手不及？但是，这日本人的东西他劫了，也不敢放家里啊。”我爹赶紧制止王连长，这事即便是真要办，也得容他布置好再说。所以，他决定先稳住王连长，“你听我的，后院关着的人呢，暂时先不要送宪兵队了。我家就是张湾的，我抽个时间，把阴老财家里的情况老底给摸一下再说。这事，咱俩再配合一次，明天一早，你到办公室去见殷**，就照我说的汇报。”

我爹给王连长作了简单培训之后，就自己先回去了。他得抓紧时间把局布好了，按照惯例，今天应该是星火伯伯的人到通县和他碰头的日子，正好把事给办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爹刚刚把办公室的卫生搞好，开水泡的茶都还烫口，王连长就滚着他那胖身子到了。

“劫匪都送宪兵队去了？”殷汝耕一看王连长过来了，就以为李老庄的人已经送宪兵队，这会正来汇报。

“报告殷**，我们发现新情况了，所以没敢把人往宪兵队送。”王连长双腿一并，就大声汇报起来，“我正准备要把人送宪兵队去，就接到线报，说阴老财送来的人不是劫匪，而是李老庄的老百姓。”

“哦？”殷汝耕正提着毛笔写字，一听王连长这么说，当即手停了下来，一脸愠色地看着他。看着王连长一脸兴奋的样子，心里就有怒火上涌。那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还用他一个小小的连长来说，他的任务就是送人到宪兵队，怎么又搞出这一通么蛾子来。不过，毕竟他是长官，起码的素质还是有的，就不露声色地问一句：“那你准备怎么办！”

殷汝耕的话是带着骨头的，很硬，让王连长立马噎了一下，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只是傻愣地站在那里。

“殷**在问你，你是怎么发现阴老财的阴谋的。”我爹一看王连长卡壳了，赶紧借着给殷汝耕端茶水的样子，过来提醒王连长。

“是啊，张侍卫长说---”让我爹这么一提醒，王连长就继续汇报，可是因为紧张，差点把我爹给卖了。好在他反应还算快，赶紧就把话圆了回来，“张侍卫长说的对，我是来汇报情况的。那些被抓的李老庄的人说，他们看到了真正的劫匪，其实是阴老财的民团干的！”

王连长这话一出，殷汝耕惊得手中的毛笔都掉到了宣纸上，一大团墨水就流了下来，滴到他的裤腿上都顾不上，当即就喝问道：“这话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你可得负责任的！你觉得，就殷财主那几杆破土枪，能劫得了日本人的船吗？”在殷汝耕看来，给阴缺德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劫日本人的船，他自己是日本人的保长，他儿子是日本治下的镇长，一家人都是替日本人卖命的，敢劫主子的船，没道理。

“那李老庄的老百姓连土枪都没有，都被他说成是劫匪，他至少还有枪呢，为什么不能呢？”王连长这是大实话，当即把殷汝耕给呛住了。而且，他既然跑来报告这事，肯定还有“料”。王连长眼睛斜了一眼我爹，两个人眼神一对上，他当即底气就上来了，大声说道：“阴老财的人是用渔网缠了运输队的马达，然后用铁锚寺里的硝土制的土炸弹炸船，才劫的日本人的船！”

王连长这话一出，殷汝耕就傻眼了。这些情况，殷汝耕是知道的，宪兵队细木繁给他的协查通报里，这些细节都说的很详细。当然，那些土炸弹的硝土来自张湾的铁锚寺，这样的情报连他殷汝耕都没有掌握。这会王连长说的如果是实情，那单凭这一点，殷觉得这个张湾保长就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