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尘封的杀戮

给外婆上完坟我就回家了，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六点了，哥哥正背着药桶准备上地干活。

“哥你干什么去？”我把摩托车放好问他。

“给小麦打药去？”哥哥笑着说。

“小麦还用打药？”我吃惊地问。

“本来不用的，但是大家都习惯了，总要给它们打点药，这样心里面才踏实。”哥哥说。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农药对农民来说已经成了习惯，不打农药心里面不踏实，这样的心态如果不改变的话，人们永远离不开农药，这世界上有再多的鸟都没用。

“哥你别打了，咱们小时候谁见过给小麦打药，以前打那是没有麻雀了，现在麻雀回来了，别打了，你打的药早晚还会进到咱们肚子里。”我对他说。

“好！以后不打了。”哥哥说完就把药桶和药放好。

屋里面只剩下我跟哥哥了，哥哥看着我，有点腼腆。

“哥，当年你的兵没当成，将军也没做成，不过庄稼种的却不错。”我笑着对他说。

哥哥一听马上笑了：“你就不同了，还考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现在又是大学老师，了不起啊！”

“哪有什么了不起了，到哪里都是混饭吃的。”我笑着说。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我都四十多了，你也快四十了，我感觉咱们小时候跟着三爷抓蚂蚱喂麻雀那情景才刚刚过去。”哥哥兴奋地说。

“是啊！我记得那个时候三爷把咱们带到地窖，还给咱们看了两把日本军刀。”我一听也来劲了。

“是有两把军刀，三爷走的时候把它们交给咱伯了，咱伯临走的时候说他把这两把刀埋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他说那是三爷临走前交代他的。”

“你到现在都没找到？”我问哥哥。

“没有找到，找不到算了，沾满人血的东西，最好永远别再出现。”哥哥微笑着说。

都二十多年了，我终于有机会单独跟哥哥在一起把心里面的话都说了出来，直到后来嫂子回来准备做饭，哥哥才借口帮嫂子而离开。

第二天早上哥哥嫂子们上地的时候，我也拿着一把锄头在后面跟着，他们两个说不动我，只好让我跟着。走到苇子坑的时候，这里面一滴水都没有，小时候一年四季没断过水，我和哥哥在这里抓鱼抓虾，那情形别提多得劲。但是哥哥说这里已经四五年没水了，曾经的潺潺流水也只能在记忆中寻找了。

看着那随风飘荡的芦苇，我突然灵机一动：“哥，我知道了！”

我的一惊一乍惊呆了哥嫂，哥哥好奇地问：“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咱伯把那两把军刀埋在哪里了。”说完我冲下苇子坑，拿锄头在一个地方刨土，哥哥见状也下来帮我。上地的人很多，不一会上面便站了一大群人，都在好奇地看着挖土的我和哥哥。

很快，哥哥先刨到一个刀鞘样的东西，我们两个顿时来劲了，继续往下面挖，路上面几个围观的也跳了下来帮我们挖土。

很快就挖出来了两把刀鞘和两把军刀，还有一个小瓶子。两把军刀满是铁锈，哥哥轻轻地拍了拍一下，他手中的那把刀立即变成两半，远离刀柄的那段带着斑斑锈迹，落在了地上，我手中的那把也一样，轻轻地一碰，也变成了几片落在了地上，那两把刀鞘也朽了，用脚轻轻一踩就化成碎末融入土中了。

哥哥用脚把地上的碎片踩了又踩，直到那些碎片化成碎末，掩埋入土壤中。周围的人发出了唏嘘声，见到传说中的军刀化为尘土，他们一个个都离开了。

“这传说中的日本军刀那么厉害，到头来也不过如此，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堆土。”哥哥边踩边笑着说。

“咱伯不应该这样做的，要是把刀放进刀鞘里埋，说不定现在那刀还是完好的，成古董了，可是现在太可惜了。”我惋惜道。

“有什么可惜的，这总算是圆了三爷和咱伯的心，以后再也看不到它们了，这东西留着就是个祸害，消失了最好。”说到这里哥哥神情突然暗淡，“当初我还在生咱伯的气，以为他把这两把军刀私藏了，现在想想真后悔，咱伯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过去就过去了，咱伯也不会怪你的。”一旁的嫂子安慰他。

“把你手中瓶子给我。”哥哥抬起头，伸手要我手中的瓶子。

“这个瓶子挺好看的，藏了这么久，也算是文物了，留个纪念也好。”我笑着把瓶子递给了哥哥。

哥哥接过瓶子扔在地上，然后抡起锄头砸了下去。

“哥！”我吃了一惊，还没有喊得出来，那个可怜的瓶子已经碎在了哥哥的锄头下。哥哥用锄头刨了个坑，把那些玻璃碎片放进去埋好。

“这东西留不得的，以前跟你嫂子在东莞打工的时候，看到同事被骗去吸毒，”说到这里哥哥叹了口气，“很多人妻离子散，家庭破落啊！”

我一下子怔住了，周围的人全部离开了，而我还傻傻地呆在那里。俗话说得好：“尘归尘土归土”。这两把充满血腥杀戮的刀终于寿终正寝，结束了它们那满身的罪孽，彻底回到了大地的怀抱，永远被尘封了。也许有一天它们仍旧被提炼出来制成钢材，我想那时候它们也只可能被做成锅碗瓢勺了；还有这个装冰毒的瓶子，也被深深地埋藏在土壤中了，这祸害人类的东西总有一天也会寿终正寝的。

不远处的麻雀静静地望着我，等我回过神看它们的时候，它们忽地一声全飞了起来，或许是害羞吧！飞过我的头顶，我抬头望的时候，一团湿湿的东西落到了我脸上，我知道那是麻雀屎，但是我一动没动，没有动手去把它擦拭掉，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团热热的东西，甚至翘起鼻子连吸了几口气，想感受下那股臭味。

我目光随着麻雀走，终于，它们落在了田地间，拼命地寻找着麦田中和草地上的害虫。田地间干活的人埋头锄着自己的草，没有一个人去打扰它们，即便有时候人和麻雀近在咫尺。

我会心地笑了，这才是正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