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日本兵助探敌情 鬼子据点一锅端

一个寒风啾啾的上午，周长河与赵虎，挑着两担儿猎物来到了三河镇。他们把担儿放在路边，坐在一家店铺的门前歇脚儿。到镇外的鬼子据点里去找小田太冒险，不去据点里找，到哪儿才能找到小田呢？周长河正在盘算着。正在这时，几个人围上来要买他们的猎物。

要买猎物的几个人，有酒馆的老板，有穿马褂的阔老爷，也有跑腿的买办。他们见货主在一边坐着，便争抢着问起价钱来。有的要买山鸡和野鹿做下酒菜，有的要买兽皮做皮衣。周长河想，如果把这些猎物卖了，自己拿什么去找小田？这两担儿猎物，是去鬼子据点的敲门砖，万万卖不得。可把货物弄到这儿来，又无法说出个“不卖”来。怕露出破绽，他只有把货物的价格，提高到让顾客们无法接受。这样做，麻烦又来了，顾客们大声嚷嚷着说，价格太离谱，是在蒙人。看那架势，像是要与两个猎人找地方去评理。周长河见要惹出麻烦来，想快些离开这儿。但那些顾客却蛮横地挡住了去路，他们成心要刁难这两个从大山里来的“土老冒”猎人。

正在两个猎人走又走不得、卖又不能卖、被围在当中无法脱身时，突然有两个日本兵冲了过来。“什么的干活？”其中一个日本兵闯进人群呵斥道。当日本兵看到那两担儿野兽和兽皮时，眼睛顿时瞪大了。“吆西。”冲在前面的日本兵，用手摸着一张鹿皮爱不释手地赞叹道。

“卖的干活？”后来的日本兵问周长河。这些日本兵，像那个死去的吾本一样，对暖暖的兽皮情有独钟。当那个问话的日本兵看到周长河的脸时，顿时愣住了。“你……”

“小田？”周长河此时也认出小田来。

“我的通通的买了买了的。”小田说着，用枪柄把那些蛮横的顾客驱赶走了。

小田把另一个士兵打发走了，他带着周长河与赵虎来到一个小酒馆。两个中国猎人救了小田的命，小田视他们为再生父母，当时在大山里没有条件，今天，他要好好地谢谢两位救命恩人。

“恩人的大大的，救命的大大的。”到了小酒馆，小田向老板要来了最好的酒菜，又给周长河与赵虎道起谢来。

畜牲般的日本人，也这般知恩图报，令两个中国猎人看了，心里生出些儿酸酸地感动来。由于语言不通，他们用手势和猜测马马虎虎地交流着，总算吃完了饭。饭后，小田要把两位猎人带到镇外的据点里去。“恩人的大大的，不要说我们的认识的。”去据点的路上，小田嘱咐说。

小田被两位中国猎人救了的事，一直不敢对别人说，因为他丢给了中国猎人两支枪。当时小野队长问他时，他谎说黑熊一掌打死吾本后，又来追他，逃出命来就侥幸得很，哪儿还顾得上枪？

小田今天特别高兴，一是遇到了两位救命恩人，终于有机会答谢救命恩人了。二是两位恩人带来的两担儿猎物，让他喜不自胜。为了一张可望不可及的熊皮，吾本丢了命。鬼子们由垂涎兽皮，到谈皮色变。他小田今天要一鸣惊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给弟兄们弄来了两担儿兽皮。躺在又暖和又柔软的兽皮上过冬天，是每个日本兵梦寐以求的奢望，是我小田园了大家的兽皮梦。让那些瞧不起新兵的老兵们看看，我小田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个办大事的人。想到这里，他好像看到了一双双赞许的眼睛在看他，听到小野队长在夸他。尽管这些兽皮是要花钱的，不像平时，抢劫中国人的财物分文不给。但这样好的兽皮，有钱去哪儿买？花几个钱算什么，为了能铺上一张暖暖的熊皮，吾本不是搭上一条命吗？

小田得意地像个凯旋的勇士，趾高气扬地在前面带路。周长河与赵虎，各挑着担儿蹒跚在小田的身后，不一会儿，就进了据点的大门。

“考你其哇。”不等周长河与赵虎把担儿放下，小田就招呼起同伴来。听到招呼声，几个房间里探出几个脑袋。当他们看到两担儿禽兽和兽皮时，“轰”的一声，一群鬼子从那排房子里窜了出来。鬼子们嘴里哇啦着，跑到两担儿猎物前，你争我抢地争夺起来。他们专抢那些能当褥子铺的鹿皮、熊皮和狍子皮。

小田手里拿着纸笔，大声哇啦着什么。看样子，他是在提醒兽皮是他朋友的，拿了是要登记给钱的。他不让两个猎人动手，是怕那些横惯了的老兵们不给钱。

鬼子兵们大声嚷嚷着，相互争抢着，场面一片混乱。周长河看到这里，装作找厕所的样子离开了。他要趁鬼子们争买兽皮的机会，把据点里的情况侦察一番。

这里虽然也是戒备森严，但比起山外的据点松解得多。周长河在大门外就观察过，据点外没有深深的壕沟和恐怖的电网。高墙下几根腐朽的木桩上，几根锈迹斑斑、带刺的铁丝无力地垂挂着，耸立在半空中的炮楼上空无一人。除了大门上两个懒洋洋的哨兵，据点里没有其他的岗哨。

敌人这般松解，是他们认为东北的抗联早被根除，偶尔有几个抢劫财物的歹徒，是深山里来的土匪。那些土匪都是以抢劫财物为目的，绝不敢打他们据点的主意。所以，鬼子们放松了警惕。据点内，右侧的炮楼下，停着一辆浅绿色的大卡车，西面的一排小平房的尽头是厕所。剩下的几间，房门上都上着大铁锁。周长河估计，上了锁的那几间房子，可能是他们的弹药库。东面一个特大的、用凡布打成的大棚里，外面是几个油桶和一辆破旧的摩托车，里面黑洞洞的像是堆了些杂物。正面的那排房子，一头儿是宿舍，一头儿是厨房和食堂。根据几间宿舍的面积，周长河计算出，这儿的兵力至少有一个中队。

周长河把看到的一切牢记在心，去厕所里蹲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的、赵的、朋友的，再来时兽皮的带来的。”日本兵小田，好容易弄懂了他的救命恩人一个姓周、一个姓赵。他把救命恩人送出据点大门，客气地一一告别。

日本兵小田，是否与其他的日本兵一样，也残害过中国人？周长河不知道。但小田对救过他的两位猎人的态度，看得出还有一丝儿人性。他在镇子里已经宴请过两位猎人，来到据点后，不但把卖兽皮的钱，一分不少地交给猎人。还执意自掏腰包，让厨房做了四个菜，拿出了自老家带来的日本酒，一定要周长河与赵虎再来一餐不可。

周长河与赵虎虽然恨透了日本人，但小田的诚恳，却让他俩心里生出一丝儿苦涩的感动。如果小田不是来自那个滋生强盗的国家，不是野兽般强盗群里的一员，他们也许真的会成为朋友。遗憾的是，他们做不了朋友。

摸清了敌人据点里的情况后，周长河一直为没有兵力而犯愁。真是天意相助，大当家的这样慷慨，立刻使他精神一振。有了大当家的一百多个弟兄，他的计划有望实现了。

第二天下午，松树屯的几个窝棚里又冒出缕缕吹烟。那个死了又活过来的老抗联，又一瘸一拐地出现在赵虎家的院子里。对面山头上的放牛娃看到这些，箭一般地离开山头，消失在莽莽密林中。躲在暗处的周长河看到这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三河镇据点里出动了大批鬼子。除了留下几个哨兵看家，他们倾巢而出，虎狼般地向松树屯扑去。

几个月来，小野队长心里一直揣着一个解不开的谜：“满洲国”里的抗联早已被消灭干净，青木带领的一拨人马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据眼线报告，那个死里逃生的瘸腿抗联又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同伙。一个瘸子抗联和几个同伙有多大的能耐，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把十个训练有素、武器先进的皇军，弄得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那个瘸子抗联，解开他心中的谜团。

小野队长带领一个中队鬼子离开据点不久，又一队鬼子来到据点。据点里的哨兵一看，见是一队皇军要进据点，便大声哇啦着喊起来。

周长河听不懂日本话，他估计，哨兵是在问他是哪个部队的，或是问他来这儿干什么。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怎么就没想到，找一个会日本话的人来当翻译呢？可又一想，不疏忽又有何用？他的这支队伍里的土匪们，满口的土话、脏话，连中国话都说不好，哪儿去找会日本话的人？面对哨兵的盘问，他又不能装聋作哑，情急中，他把听来的两句日本话喊了出来：“八格牙鲁，咪西咪西的。”

鬼子哨兵听了周长河的话，一下子愣住了。哪儿来的皇军，深更半夜的到这儿来找饭吃？找饭吃为何还蛮横地骂人？那哨兵正生着气来开门，不料，一个土匪的话，让鬼子哨兵听出了破绽。那个土匪，见鬼子哨兵傲慢地样子非常生气，低声骂道：“奶奶的，死到临头还装大爷。”

严明的纪律是胜利的保障，这是每一个军人最起码的军事常识。但周长河面对一群不知“纪律”为何物的土匪，被他们气得哭笑不得。完了，他想，自己的心血白费了。他真想把那个坏事的土匪揍扁，但这时他顾不上。

鬼子哨兵，听了周长河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本就生疑，队伍里又传来一阵汉话，那鬼子顿时警惕起来。他迅速关上大门，从门缝里边哇啦着边向外打枪，一场战斗意外打响了。

突然的变故，打乱了周长河的部署，他想化装成鬼子，混进据点里的计划落空了。怎么办？他惊慌失措，乱了方寸。这时，据点里的敌人从墙头上，门洞里，炮楼上一齐向外开火。特别是炮楼上的机枪，“呱呱”地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赵虎，打掉炮楼上的机枪。”周长河命令道。

赵虎听到命令，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像平时在山里打树上的野兽那般，一枪就把炮楼上的机枪打成了哑巴。

炮楼上的机枪不响了，炮楼下的枪声更加激烈。土匪们纪律差，又没有作战经验，激烈的枪声使他们惊慌失措，慌乱中，有两个土匪倒下了。

三当家的见鬼子的火力如此猛烈，又见倒下了两个弟兄，顿时被吓破了胆。他想，如果这样打下去，其他弟兄的命也难保，于是，便悄悄带着弟兄们逃走了。

周长河见三当家的带着队伍逃走了，顿时心急如焚，他箭一般地冲到土匪们面前挡住了去路，朝天打了一枪大声喊道：“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土匪们见周长河愤怒得大口喘着气，瞪着眼睛，像是一头要吃人的狼，都乖乖地停下来。

“三当家的，”周长河对三当家的说，“打鬼子是会有牺牲的。你这样半路退出，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不说，松树屯那边，大当家的是会有危险的。望三当家的顾大局，一定要端掉敌人的据点。”

三当家的望着敌人的据点胆怯地说：“鬼子的火力这样猛，我们能打进去吗？我已经损失了两个弟兄了。再……”

周长河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对三当家的说：“你不要说了，我现在改变战术。”他与三当家的耳语了一会儿，各自带着任务离开了。

三当家的带着土匪们逃走后，赵虎也退出了战场，据点的大门外顿时静了下来。

看到据点外的队伍逃走了，据点内的几个鬼子糊涂了，他们猜不透，这帮假皇军在搞啥名堂。难道在使用啥计策？他们知道三国演义，也知道中国的三十六计，怕上中国人的当，他们躲在大门内不敢露面。

正在这时，一个鬼子从炮楼上跑下来，大声喊：“他们跑了，他们丢下两具尸体逃跑了。”

听了炮楼上哨兵的报告，鬼子的小头目想，这些穿着皇军衣服的是些什么人，怎么这般不顶打？一定是些土匪组成的乌合之众，不会是用啥计策。他爬上炮楼一看，见那些假皇军早就跑远了，远远地还能看见他们的影子。小头目看到这儿似乎放心了，想打开大门瞧个究竟。

当几个鬼子打开据点的大门，走出大门，庆祝他们的胜利时。突然，从两边的墙角下飞来一阵手榴弹，炸得几个鬼子血肉横飞。爆炸声一响，逃走的假皇军又回来了。他们大声呵斥着冲进据点，见剩下的两个鬼子往炮楼上逃，一阵乱枪，把两个鬼子打成了筛子。

战斗眨眼间结束了，周长河命令土匪们打开仓库，带走仓库里的粮食和武器，带不走的连同据点一同烧掉。不一会儿，鬼子的据点变成了一片火海。

小野队长带领鬼子，在松树屯疯狂地报复着。他们把松树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瘸子抗联。反而被从四面八方黑暗中的树林里打来的黑枪，打死了几个士兵。找不到抗联反而挨了打，可把个小野给气疯了。他气急败坏地下令，向黑暗中的树林里开起炮来，还把刚建起来的窝棚夷为平地。正在他疯狂地报复时，突然发现老巢那边枪声大作，火光冲天，激烈的爆炸声像炒豆子，这时他才知道上当了。赶忙带领队伍，慌慌张张地回老巢救援。当他们进入从松树屯，到三河镇的那条必经的峡谷时，又遭到埋伏在那儿的二当家的一顿狠打。鬼子们又丢下几具尸体，哭爹喊娘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