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诡雷报信 （一）

果然，不多时，伪军和黑狗溃退下来。后面几十个人奋勇追击，很像是先前追击黑狗的那支队伍。见后面队伍穷追不舍，伪军和黑狗马上分成几股，十几个人向北逃窜，十多人向南狂奔，其他人分开向东逃窜。追击的队伍人数不多，只能向东追击，两侧的就顾不上了。

张世振暗暗叫苦。打了半天，双方伤亡都不大，伪军和黑狗就溃败了，都不知这仗是咋打的。看来，光有气势没有家伙真是不行，至多弄个击溃，还容易伤及无辜，自己和嘎子就是无辜被伤者。周围光秃秃的，方圆数百米都没什么隐蔽物，就算有隐蔽物也来不及了。这帮伪军比兔子还快，马上就跑过来了。他拉着嘎子躲进一间敞口破屋里，拔出了两把撸子，面如沉水。嘎子眼睛圆瞪，捂着嘴不敢吭声。

十多个伪军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看都没看就闯进破院，横七竖八地往地上一躺，一个个大呼小叫。一个上士刚躺下就爬起来：“弟兄们，土八路马上就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哎！那屋里咋还有两个人？干吗的？去把他们抓过来！”

几个伪军爬起来，咧嘴大笑着：“臭要饭的，肯定是土八路的探子，举起手来，老老实实跟老子走，不然……”

“叭！”一个伪军仰面摔倒，惊恐地看着对方冒烟的枪口，致死都没有明白一个臭要饭的怎么会有枪？

“叭叭叭……”开弓就没回头箭，张世振冲出屋子，两把撸子就像两挺微型机枪，把近距离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极致。数十秒后，院里已经没有一个站立的伪军了，大部分都是眉心中弹，只有少部分胸部中弹。嘎子纵然胆大，但也被这种屠杀吓坏了，浑身哆嗦，眼睛紧闭着，蜷缩在屋里不知所措。

“嘎子，没事了，都没事了！起来，起来！”张世振轻轻拍拍嘎子后背，伸手把她拉起来。

“哥，咋一下都给……吓死我了……”

“嘎子，他们欺压百姓，卖国求荣，丧尽天良，该死！咱们赶快收拾一下，小心他们回来。”

“谁……谁回来？咋收拾？收拾啥？”

“谁回来都有麻烦。把这帮汉奸的武器弹药都收起来，口袋里的钞票大洋还有吃的喝的也都收拾起来，快！”

不大一会，十二支汉阳造步枪和几百发子弹及二三十颗手榴弹堆在一起，武装带、急救包和干粮袋及水壶等东西搁在旁边。嘎子把数十块大洋和一些钞票装进背包，小脸笑的犹如桃花。

十二具尸体拖进破屋里，张世振用铁锹使劲挖着墙角。“轰隆”土墙倒塌，十二具尸体就这样被掩埋了。

张世振又进入另一间屋子使劲挖着。地表只冻了薄薄一层，他挖的并不很吃力，没多久一米来深的长方坑就挖成了。

步枪及子弹手榴弹、急救包、武装带和水壶等都用伪军衣服裹好放进坑里埋了，坑上面做了些伪装，基本看不出什么痕迹，张世振带着嘎子继续朝西走去。

“哥，我这不是做梦吧？你掐我一下。”

“嘎子，大白天的做啥梦啊？”

“十二个家伙，‘突突突’一下就全完了，真过瘾……哎！哥，教我打枪吧？你两把手枪，给我一把行吗？”

“不行！没子弹了，等有子弹了再教你。还有，今天的事任何时候都不能说，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嗯！我记住了。哎，哥，刚才不是那么多子弹吗？为啥不拿支长枪呢？那枪多厉害？”

“等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反正就是不行。快走，不敢磨蹭了。”

紧走慢走，赶了二十多里路，天就黑了。张世振观察了一下，找了一处很不起眼并且破烂不堪的小院，清除了自己和嘎子的痕迹，躲进小屋里吃干粮休息。

就像那十二个伪军稀里糊涂送了命一样，阴沟里翻船实在不爽。张世振一路小心，可睡着之后就无法照料了。十多人悄无声息接近小院，仔细听了一会，一窝蜂冲进院子，火把照的屋里屋外通亮。

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几把明晃晃的大砍刀，还有几颗高高举起的手榴弹，其中一个愣头青小伙居然拧开了手榴弹后盖，一只手指头勾着引线。张世振估计他们就是白天那支抗日队伍，心想都是中国人，至于用手榴弹轰吗？要是那小子手稍稍一哆嗦，这一屋子人岂不都玩完了？他不敢迟疑，赶紧爬起来，同时举起了双手。在他身后躲藏的嘎子知道躲不过去了，也学着举起了一双小手。

蒙着眼睛走了两三个小时，张世振才得以重见光明。昏暗的油灯下，破桌子后面坐着两个戴灰色军帽的人，一个高大壮实，一个精廋干练，都是二十来岁三十不到年纪，不怒自威。

“你是干什么的？老老实实回答。别告诉我你是要饭的，老子可不是好糊弄的，快说！”高壮男子拍了拍桌子。

“老高，态度！”精廋男子小声提醒。

“老刘，你别管！对付狗汉奸，就得这样。奶奶的，还在思谋啥？赶紧给老子交代，不然砍了你个狗日的。”

“我不是汉奸！”张世振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

“事实在那里摆着，还给老子狡辩？当然了，汉奸脑门上并没有贴字，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汉奸，怕死！但是不管承认不承认你都是汉奸，看你还有啥说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汉奸，不是！”

“嘿！你小子，嘴还硬得很！二蛋，给老子打，往死里打。老子倒要看看，狗日的到底是个啥货色，能撑多久？”

“老高，不能胡来。”精廋男子挥手制止了高壮男子的粗野，和颜悦色地对张世振说：“年轻人，别看你头发长，胡子拉碴，可我看你岁数并不大。你刚才说你不是汉奸，咋能证明？”

“那你有啥证据证明我就是汉奸？”

“嘿！这就开始反攻了？这更加证明你的不同寻常。一般人送到这里，再让高连长凶狠几句，思维早就混乱不堪，有的甚至吓瘫了，哪还敢以守为攻？你自己说说，这是一个乞丐要饭的行为表现吗？”

“我没说自己是要饭的。”张世振叹了口气。可以确定对方是抗日队伍，没有必要隐瞒，而且也瞒不过去了。

“哎！这就对了。说说你，还有那小子，以及手枪和伪军军鞋等等，特别是那些大洋钞票，可不是要饭应该带的。”

“我是国军！但她不是……”

“啥？国军？”高连长猛地跳起，伸手拔出手枪：“狗杂种，总算落到老子手里了。记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狗日的忌日。老子今天要给爹娘，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老高，别激动。”精廋男子把高连长手枪按下：“现在是国共合作，要注意**政策，让他说完好不好？”

“****，老是**，那老子爹娘仇咋报？弟兄们难道都白死了？”高连长气呼呼走了，临出门还狠狠瞪了张世振一眼。

“对不起，兄弟！高连长全家都让国民党杀了，一连弟兄也让国军包围，只有几人突围，所以……哦！不提以前的事了。哎！坐下，坐下说。二蛋，给他们端碗开水。还有，让炊事班做饭，赶紧的。”

“长官，不麻烦做饭了。袋子里有干粮，端碗水就成。”张世振接过水喝了几口。他给精廋男子简要说了参加国军打鬼子，被炸弹气浪推下悬崖，侥幸捡了条命，并在庙里养了数月伤，以及击退土匪、救出嘎子并向西寻找队伍的经过。当然，他没有提及昨天击毙伪军的事，这会很刺激对方，毕竟人家几十个人也没有打死几个伪军。

嘎子躲在张世振背后，一句话也不说。别人偶尔问到，她也是看看张世振的眼色才说话。精廋男子认为这孩子还小，身形还没有长开，声音也还是童声，胆子也小，就没有多难为她。

热腾腾的饭来了，是杂面糊糊。张世振搓了搓手，又看了看几乎流出口水的嘎子，咧嘴笑了：“长……长官，那就……不客气了，谢谢您，谢谢您！那些干粮就归您了，归您了……”

“吃吧，一顿饭能有啥？就是没有你们国军伙食好，担待点……”

张世振不再说话，端起饭碗一通狼吞虎咽。嘎子更是不抬头，只顾“吸溜吸溜”喝着。离开家以后，她还没有吃过一顿热饭，感觉这是长这么大最好吃最香的一顿饭了。

见张世振吃饱了，精廋男子笑容满面：“哎呀，瞧我，居然忘介绍自己了。我叫刘书城，我们不兴叫长官，你叫我老刘就行。虽然你的说服力还不够强，但我还是相信你，信你说的，就凭直觉。但是，直觉它不是证据，不能说服所有人，包括你们国军。先不说这个了，今晚你们就住在这里。原本想留下你，可明天我们就要转移，而且老高那态度，恐怕一时半会也……这样吧，明天有两个战士要进山，你跟他们去，会有人好好招待你们的。”

“那我们的东西……”

“放心，一样也不会少。等到了地方，肯定都会还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