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参加八路 （二）

西洼村，人来人往，一派繁忙。二蛋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一处破落的院子。二蛋和大熊进去汇报，张世振和嘎子在外面等待。

不多时，二蛋出来，把张世振和嘎子领了进去：“秦主任，这就是张世振，这是他兄弟嘎子。振哥，这是团政治部秦主任。”

张世振望着眼前这位三十多岁、戴副眼镜的秦主任，心想自己这身行头无法敬礼，刘书城说过不能叫长官，于是双腿一靠：“主任！”

“啊？咋这打扮？”秦主任显然被张世振这身打扮惊着了。

“主任，我在山林里养了数月伤，一路乞讨才到这里，抱歉！”

“哦！张世振，刚才二蛋说了你们的事情。要不是你，我们这两位同志恐怕要遭不测，东西也就无法送到了，非常感谢你啊！”

“谢谢主任，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他们都很勇敢。”张世振这才知道二蛋和大熊原来是给团里送东西，嘴够紧的。

“你以前在国军哪支部队？什么职务？”

张世振正思谋如何回答，一座山撞进屋子，震的房梁直往下掉土：“老秦，这就是张世振吧？刚才听大熊说了几句，国军老兵，不错，不错！老子正到处抓瞎呢，这人就来了，哈哈哈……”

“老邓，回来了？他是张世振，我正问情况呢！”秦主任望着虎背熊腰、三十多岁的团长。

“问啥啊问？昨天就是他给咱报的信。二蛋，带他去警卫排，你和大熊也别回去了，都留在警卫排。对了，给他弄身衣服，快去！”

“是！”二蛋喜滋滋的领着张世振和嘎子出去了。

“老邓，是不是太草率了？”

“这有啥草率的？那小子以前干啥老子才懒得管，老子要的是以后，以后知道吗？回头我再详细问问，来是跟你说个事……”

警卫排就在隔壁院子里。排长孙立山搜刮了好半天才弄到一身棉衣裤，还没有外衣，也没有帽子和鞋子。好在张世振穿着一双伪军军鞋，背包里也有一双军鞋，倒也能将就。至于军帽和外衣，只能等了。

嘎子还是那身衣裳，确实找不到了，而且也没有这么小的尺寸。她倒也不十分在意，只要里面穿暖和，外面的无所谓了。

吃过饭，孙立山让张世振和嘎子冲澡剪头发，这让两人很是难为。到现在大家都以为嘎子是小男孩，这澡怎么冲洗？张世振只好说快半年没有洗澡了，实在脏的厉害，想单独洗。

孙立山哈哈大笑，说大老爷们怕的哪门子脏啊？真是婆婆妈妈。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张世振的要求，让两人单独洗。

嘎子先洗，张世振在外面看着。小丫头很快就洗了出来，小脸红腾腾的。这才几天工夫，小丫头嫩白脸就变红了。不过，这样显得更加健康，也更加姣美了。他摸摸嘎子脑袋，笑着进了里屋。

脱去衣服，钻进热水中，张世振感到无比的惬意。上一次洗澡好像还在夏天吧？没想到再次洗澡居然隔了这么久，而且是这种身份，在这种地方，难以置信啊！身上还有些伤疤，有的还有些痒痒，但都不要紧了。唯一不舒服的就是胸肋，一用力就疼，不过比以前要好多了，相信只要多加注意，用不了多久就恢复如常了。

穿上新棉衣和棉裤——其实都是旧的，只是洗得很干净——让孙排长剪了头发，感觉浑身就剩二两了，轻松的难以言喻。恰在这时，二蛋过来说邓团长叫过去，张世振无比轻快地带着嘎子出了门。

“来来来，坐，快坐！”高大威猛的邓团长蹲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着烟锅，旁边坐着一位中等身材、三十左右的汉子。

“团座！”张世振双脚一并，给邓团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哈哈哈……你看我，倒把这军礼给忘了，还在炕上蹲着，有失军威，有失军威！这位是康政委，咱们的大总管。”

“政委！”张世振双脚一并，再次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嗯！这军姿，这气势，军人！真正的军人！”康政委不住地点头。

“哎！到底是大政委啊，一眼就能看到本质。不过，老子不大喜欢这些花里胡哨，只喜欢打鬼子。来，坐我跟前，喝水。”

张世振坐在炕沿上，目不斜视。嘎子挨着坐下，眼睛滴溜溜乱转，把屋里几个人和设施详细扫描了一遍。

“世振，二蛋和大熊都给我说了，真得好好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及时报信，那损失恐怕就……警卫排损失太大，急需补充，不得不抓你们的壮丁啊！说吧，有啥要求？老子今天破回例。”

“报告团座，还没想好！”张世振不明白，既然早就得到情报了，为啥还损失这么大？他哪里知道，团部要转移，还要动员周围几个村子老百姓转移，两个多小时哪里来得及？团长只得命令警卫排前出阻敌，掩护老百姓转移，所以损失就大了些。此刻，团长让他提要求，他来不及多想，只能照实回答。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有啥想的？”

“报告团座，就是……没有！”

“世振，我们八路军跟国军不一样，不兴叫团座，叫团长就行。你说没有要求，可我听怎么好像全是要求？是不是不愿意参加八路啊？要是不愿意我们不强求，决不强求！”康政委和颜悦色。

“报告政委，我……”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他娘的婆婆妈妈。刚才康大政委有句话老子宣布作废，老子可不管什么强求不强求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参加八路，而且就在本团。这没办法，谁让你碰上老子了？”邓团长一脸的坏笑，气的康政委怒目而视。可他就像没事一样，依旧“吧嗒吧嗒”抽着烟锅。

这就参加八路了？岂不跟当年参加国军一个德行吗？就算自己不愿意又能如何？唉……就这命，得认！自己这身体，确实还得歇缓几天；最主要的是嘎子，大冷的天，不敢再乱跑了，弄出个大病小灾的可就麻烦了，她还小。

“报告团……长，既然没有选择了，那我得提。”

“讲！”

“一、我胸肋断了好几根，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请求再休养一段时间；二、请求归还我和嘎子的东西，刘指导员说过；三、我弟……”

“姥姥的，还蹬鼻子上脸了，有完没完？”团长怒了。

“老邓，你说的今天要破回例，咋又变卦了？”康政委瞪着眼睛。

“我说过了吗？噢，好像说了。那行，这第一个，到卫生队好好查查，把零件都修得好好的，到了战场给老子狠狠打鬼子。这第二啥来着？噢，东西，归还你东……哎，你他娘的有啥东西？他刘书城能做老子的主？一切缴获要归公，这可是咱八路的规矩，你懂不懂？”

“一把撸子是师长奖的，他死了；另一把是土匪的，嘎子爹娘死在土匪手里。大洋有两块是我老家妹妹的，三块是嘎子四叔给她的。”

沉默了一会，邓团长磕了磕烟锅：“两把撸子还给他，大洋也照他说的。奶奶的，师长奖枪，你小子行，老子不夺人之爱。第三说的是你弟吧？他还小，给我当通讯员吧！”

“报告团长，我弟是……女的！”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突然，一阵爽朗的大笑，似乎把房顶都要掀掉。嘎子狠狠瞪了张世振一眼，心想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简直笨死了，让人家都无地自容。

“我咋说哪点不对劲，原来这嘎子是个小丫头片子啊！还别说，这眼睛眉毛，真的很……康大政委，归你了！”

“好事就霸占，难事就归我，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

“哈哈哈……你是咱们团的大管家，不归你归谁？难道要让那个秦主义来管吗？哎！我给你说，要是真让秦主义管了，小丫头哭鼻子我可不管，你就哄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还秦主义，人家那也是为了工作，为了咱暂编团。不像你，整个一奸商。行，嘎子到卫生队。”

卫生队，张世振舒适地躺在病床上，穿着白大褂的嘎子坐在床边眉飞色舞：“哥，胡队长对我可好了，把她旧衣裳改小给我做了身军衣，连帽子和鞋都做了。她说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你，还说你的伤大都好了，就是胸肋愈合还不好，再休养一段就完全好了。”

“嘎子，我本来就好好地，你不用照顾我。我就是想安静的休息几天，给你找个安稳的地方。兵荒马乱的，你连你哥队伍的番号都没记住，真的不太好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哥，我也知道不好找。到处都是鬼子，到处都在打仗，就咱俩真是不行。我看这就挺好的，咱们就在这先待着，以后再说好吗？”

“唉……只能这样了。”张世振摸摸嘎子脑袋。暂时风平浪静，这丫头感觉挺好的；更多更大的苦难还在后面，而且究竟有多苦多难连自己都无法想象。还是先不说了，让丫头慢慢去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