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山找粮 （一）

二蛋和大熊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提着一个罐罐：“振哥，我们买了只鸡，在老乡家里炖了，你和嘎子趁热赶紧吃。”

“啊？真的是鸡啊？二蛋哥，大熊哥，你们真是太好了，太太好了！”嘎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哪来的钱？”张世振看着二蛋。

“我们不是把钱都上交了吗？政委说我们任务完成得很好，还主动作为，减少了团部的损失，就奖了我们几块钱。前几天一直训练没顾上，今天帮老乡干活，看见他家里有只鸡，就买下了，嘿嘿……”

“嘎子，你吃！”

“哥，你是病人，你吃。”

“那咱们一起吃，二蛋大熊，都别站着，吃啊！”

三个大男人嘿嘿笑着，三双筷子在罐罐里捣鼓着。大多数肉块都到了后边的嘎子嘴里，大部分汤也让嘎子喝了，直到嘎子实在吃不下去了，三个男人才慢条斯理的享用着残羹剩汁。

“二蛋，这几天团里都在干吗？”

“快过年了，可是团里的给养却越来越少。放出去的几个连自己都无法维持，更别说支援团里。政委命令，除了正常巡逻的，其他人一律暂停训练，去给附近的老乡干活。胡队长也带了几个卫生队员给老乡看病，难道你不知道？”

“哦！我还真没注意。唉……团里这么紧，咱们还在这吃鸡……”

“振哥，买的，又不是偷的，吃就吃了。只是老乡也都非常困难，根本没有富裕的粮食。给老乡干活最多能混个肚子，有的甚至空着肚子去，回来饿得前胸贴后背，能挣到粮食的很少。”

“唉……咱们在这不会太久了！哎！我看你俩子弹都剩不多了，这几天实弹射击了？”

“唉……哪舍得实弹射击啊？都是那不要脸的，简直无耻到了极点！我把原先那杆旧枪上交了孙排长，还交了几颗手榴弹，可是他还要平分我俩的子弹，你说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我俩不给，他就怂恿其他人抢。要不是大熊力气大，打倒了好几个不要脸的家伙，不定都给抢光了呢！你看，我就剩三排子弹，大熊还有四排子弹。那帮不要脸的还要抢手榴弹，被大熊用假手榴弹给吓退了，嘿嘿……”

“哎呀，这么热闹的事，可惜没看上啊！下次再有这事记得叫上我，咱们一起打，打他个鸡犬不宁。”

“振哥，等你一出去，我就找那帮小子报仇。一定要打掉那些不要脸的几颗牙，看他狗日的还敢不敢抢老子？”大熊乐了。

“哎！我说你们都是大人了，咋还打架啊？打伤了还不得我给伺候？哪有你们这么当兵的？”嘎子双手叉腰，嫣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突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们终于发现，逗一个可爱的孩子开心，其实也是件挺幸福的事情。

过完年，初五刚过，团部终于下达了命令。团部除了卫生队和必要的警备，其他所有单位都出去搞粮食，既不能违反群众纪律，还要搞来粮食，具体咋搞各单位自己定。

张世振和二蛋、大熊背着汉阳造，朝山外慢腾腾地走着。卫生队没有粮食了，伤势稍微好转一点的伤病员全都赶了出去，张世振自然也呆不下去了。警卫排整合为两个班，一班留守，二班由孙排长带着出去搞粮食。这时张世振站了起来，说这么多人一起出去搞不来粮食，估计连饭都要不上；要想搞粮食就得分开，三五个人一组，具体咋搞自己定。大伙讨论了半天，觉得这法子值得一试。于是，大伙自由组合，有的三人，有的五人，组合完毕，孙排长命令出发。

二蛋、大熊肯定跟张世振一组，张世振担任小组长，这没人有意见，包括他们自己。临行前去了趟卫生队，张世振给嘎子留了把撸子。在嘎子眼泪汪汪的期盼中，三个人晃晃悠悠出了山。

“奶奶的，五连的地盘连个人影都不见，明显是在躲咱们，怕咱们蹭他们饭。哎！振哥，咱们到底要往哪走？你倒是说句话啊！”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可是直到太阳偏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大熊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水壶咕嘟嘟喝了几口。

“我又不熟悉周围情况，咋知道往哪走？”张世振抬眼望着远方。

“感情弄半天你也是抓瞎啊？那你出的哪门子馊主意？咱们跟着排长不就得了？排长能弄到咱就跟着沾光，弄不到也不能怪咱们。现在可好了，万一弄不到粮食，咱们就得饿死。就算一不小心弄到了，就咱三个人能背回来多少？”

“二蛋，是你先朝这方向走的。”张世振躺在地上。

“振哥，西边是人家独立团的地盘，听说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地，肯定不能去。北边和南边都有鬼子，也比较远，一二连和三四连就在这两边活动，团部大部分单位也都去了这两边，咱要是再去了，恐怕连汤都喝不上。东边是离鬼子最近，可只有一个五连，我俩的老连队，所以我就往这边走。你们没反对，我以为都同意了，就没再问。”

“啊？我以为是振哥要往这边的，闹半天是你小子自作主张啊？这边老乡早让鬼子折腾穷了，距离鬼子又那么近，跑来干吗？别弄不上粮食再把小命搭上，那可就不划算了。”大熊嘟囔着。

“我同意二蛋的决定。”张世振闭上了眼睛。

“为啥啊？”

“让二蛋说。”

“大熊，五连在这一带有几个月了吧？虽然没给团部搞到多少东西，可也没有挨多少饿，而且壮大了不少，从刚出来的几个人发展到六七十人了。这说明啥？说明这里还是有潜力可挖的，至少不至于饿肚子。再说咱们也确实没地方可去，只能来这里了。”

“那咱们就到五连问问，看看哪里能搞到粮食？”

“算了吧！你也不想想，五连要是知道哪里能搞到粮食，团部还能这么穷吗？再说高连长对振哥那态度，去了能有好果子吃？”

“噢！我还真没想那么多。哎！二蛋，你这脑子，我以前咋就没发现？能当班长，不，应该能当排长了，对吧振哥？”

“二蛋排长，我完全赞同大熊的建议。”张世振笑道。

“振哥，大熊欺负我，你也笑话我。你们一路都不说话，这路又是我带的，我就得多想想，不然跑冤枉路了大熊饶不了我。振哥，下一步往哪走，我就拿不定主意了。”

“去五连！”

“啊？振哥，我跟二蛋倒没啥。可是高连长那凶巴巴的样子，我怕一不小心出点啥事。那可不是省油的灯，比我愣多了。”

“大熊，你也敢跟人家高连长比？人家凶是凶了点，可一点也不楞，要不咋能当连长？要不，我去五连问问，你跟振哥在这等着。”

“那行，你去，肚子混饱再回来，最好还能给我俩带点。”张世振又躺下了。他确实不想见那个高连长，更不想挨骂。刘书城指导员倒是挺不错的，有机会得多跟他交流交流。

二蛋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怀里鼓鼓的。大熊一脸的愤怒：“咋这半天？我以为高连长把你收了。肚子都扁了，赶紧的！”

从怀里掏出一包焦黄的烤山芋，二蛋满脸赔笑：“振哥，大熊，非常抱歉，五连住的实在太隐蔽了，转了半天才找到。这是指导员给的，还热乎乎的，赶紧吃吧！”

“香，太香了！高连长和指导员都好吧？他们想我大熊了没？”

“想了，都快想死了。高连长说幸亏你这个大肚熊货走了，不然能把五连吃穷，哈哈哈……”

“天地良心啊！哪次扛东西不是我出的力最大？不吃饱能扛得动吗？哪天见了非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就带了点烤山芋，看来五连日子也一般得很嘛！连里对咱搞粮食是啥意见？”张世振问。

“五连也穷啊！指导员说过年没给团里带多少东西，让团部刚过完年就出来乞讨，深感内疚。鬼子封锁的非常厉害，不光粮食，几乎所有东西都禁止向根据地流通。五连这段时间基本靠抢夺鬼子汉奸的给养度日，为此已经牺牲了十几个战士了。对咱们来这里，高连长只说需要帮忙就言语一声。刘指导员说往北地形复杂，村子相对较少，五连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那一带活动，如果有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的；他建议咱们要么往南碰碰运气，要么就去其他地方。”

“唉……为了吃肚子居然死了这么多人，真是……难啊……既然来了，咱们就得试试，再说还能去啥地方？”

“振哥，真要往南啊？再往南地形平缓，村子多，汉奸警察也不少，还有鬼子炮楼，咱们去那干吗？”大熊跳了起来。

“你有更好的建议吗？”

“这……没……没有！”

“那咱们还是去南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