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寺庙求医 （一）

透过地堡瞭望孔，张世振看见河边的鬼子伪军正在渡河，河对岸的鬼子伪军也在列队。鬼子伤兵还真是不少，都被伪军抬着；还能看见许多鬼子都缠着绷带，一瘸一拐地下了子母河，慢腾腾地往对岸趟过去。

“狗日的小鬼子，终于被打怂了，不敢上来了。排长，打吗？两梭子弹，保证让狗日的都趴在河里喂鱼。”常万林拍着胸脯。

“你有那么多弹药吗？看见河对岸的重机枪了吗？”

“唉……没那么多子弹了……狗日的重机枪对着咱们，还是不能出去。”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吗？”

“排长，看来，你们偷袭确实打痛了鬼子，狗日的没有了后勤保障，不得不撤了回去。”宋天分析道。

“老宋，也不一定全是因为我们。汽车离放物资的地方有一百多米，不一定能引爆。实际上爆炸维持了没多大一会，只是火光一直持续到天亮，说明弹药并没有引爆，听到的爆炸声只是汽油和车厢上不多的弹药。我看见那些物资跟小山似的，支撑一两天都没有问题，不应该是后勤保障出了问题而撤退。当然，肯定跟我们烧毁汽车有关。”

“管他呢，只要狗日的不来就行，咱们正好休整。”宋天长出了一口气。

“侦察班继续监视，各班班长到后面开会。”

地道深处，张世振和宋天及各位班长商议。宋天抱着缠着纱布的胳膊：“排长，各位弟兄，数百鬼子汉奸，炮火不知把小山盖了多少回，可是地道还是地道，河曲村还是河曲村，特务排还是特务排。二十多名战士牺牲了，都是好样的，一定要记住他们的名字，将来要给他们家里发抚恤金。建议在北山或村子周围选个好地方，把这些牺牲的战士都埋在一起，立上牌子，后世万代都来祭奠他们。”

“我同意！鬼子走远后，咱们一起选地方，安葬牺牲的战士。弹药没有了，一会鬼子走远了咱们出去捡，捡不到再去别处想办法。兵力减少了，咱们出去拉人。那三个受伤的俘虏都愿意加入咱们，刘福云也表示不再做汉奸，都是老兵，打鬼子没问题。哎！万林，刘福云究竟怎么样？”张世振问。

“排长，你还别说，这小子除了有点怕死，其他的还真没的说。昨晚我给他一挺机枪，结果他光凭声音就能打中，而且都是点射，一点都不浪费子弹。机枪出点毛病他立马就能修好，还真是个人才。”

“知道这小子怕死，不然也不会当汉奸。但是话说回来，谁的命都只有一次，哪个不怕死呢？只要是人才，就得充分发挥专长。好好开导他，跟不怕死的呆时间长了，也就不怕死了。”

“嗯！是这个道理。说实话，我老常兄弟正是因为怕死，才准备偷偷回家的。现在整天跟你们这些汉子在一起，我觉得自己高大多了，鬼子的子弹反而绕着走。”

“这老常，总是给自己当逃兵找借口。以后这事就不提了，免得让人笑话。现在最紧迫的是伤员，轻伤员还能好说，几个重伤员恐怕撑不了多久。刘庆武已经昏迷了两天，再不想办法恐怕就……”宋天满脸愁容。

“唉……打仗都是汉子，可治病疗伤……到哪里去找大夫啊？团部太远，而且……就卫生队那水平，又没有好药，恐怕来了也是白搭。”张世振一筹莫展。

“排长，你不是在孙家庙有熟人吗？去找找，兴许有办法。要不去桥头镇转转，总不能等死吧？”张有民说。

“孙家庙是有熟人，可是不一定能找到医生，万一白跑了浪费时间。万林，把刘福云叫来。”

“长官，您叫我？”刘福云跑过来，一脸的媚笑。

“刘福云，你已经脱掉了汉奸皮，是八路军战士，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要挺直腰杆，知道吗？”张世振看着刘福云。

“是，长官，我是八路军战士，堂堂正正做人！”刘福云挺了挺腰杆，一脸的严肃。

“嗯，有点八路军战士的模样。不过，也不一定老这么板着脸，大伙都是兄弟，该轻松的时候还是要轻松的。福云，我问你，桥头镇有没有大夫，能做手术治大病的大大夫？”

“长官，一个镇子，哪来那么大的大夫啊？我知道咱们有几个弟兄伤很重，要想治好恐怕得去县城日本人的大医院，镇上的鬼子医生恐怕都不行。”刘福云摇着脑袋。

“唉……那就没办法了。”

“长官……”刘福云突然一拍脑袋：“我听说有个人会治病，而且能治各种枪伤，只可惜……”

“可惜什么？快说！”

“长官，可惜现在这人不治病了。我曾经和几个弟兄找过这人，想出重金让他给重伤的兄弟治病，他说根本不会治病，我们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死去。听说日本人也找过他，想让他给日本人治病，他还是那句话，不会治病。日本人再威逼，他操起剪刀剪掉了一根手指，日本人一看没办法，也就没有再逼。”

“好一个刚强的汉子，佩服，佩服！哎，福云，你咋知道他会治病？谁见过他治病？”

“其实，谁也没见过他治病，都是听周围老乡说的。实际上这些老乡也都是道听途说，没有一个人真正见过他给人治病。”

“嘿，日了怪了，谁也没见过他给人治病，那咋就知道他会治病？而且会治枪伤？”宋天非常疑惑。

“听说有一年来了几个人找他，想让他治伤，被他拒绝了。这几个人在镇上吃饭喝酒，有人喝醉了，说出了他会治病尤其擅长治疗枪伤的事情。旁边有人听见了，这事也就传开了。实际上他一直都说不会治病，也从来没人见过他治病。究竟他会不会治病，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谁也不知道。”

“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多大年纪？”张世振问。

“他原来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现在都叫他妙觉法师，住在桥头镇东南武仙山上的真武寺里，是寺里的主持，大概有五六十岁。听说妙觉法师在寺里十多年了，从哪里来，以前具体干什么就不知道了。”

“排长，至少十多年没给人看过病，就算真的会治病也忘得差不多了。人家说不会治病，一方面可能有什么隐情，另一方面也许真的就不会。那么多人都没有请动，咱们跟人家无缘无故，我看算了，还是到别处想点办法吧！”宋天失望了。

“老宋，别处能想到办法吗？”

“这……暂时还不能。”

“那就去真武寺。目前为止，这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能去碰碰运气。福云，收拾收拾，跟我走一趟。”

“长官，我？”刘福云嘴张得大大的。

“咱们特务排就你见过妙觉法师，去真武寺的路恐怕也只有你知道。怎么？你是害怕去真武寺，还是……”

“不是……长官，我刚过来，您就这么信任，我……”

“福云，你现在是八路军，我们当然信任你。赶紧收拾利索，咱们走。”

“排长，真武寺在河对面，还是我去吧，你留在家里。”宋天争执着。

“老宋，家里被打成这样了，收拾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干不来这些，得你操心。再说我是特务排得最高长官，理应出面，这样也显得对人家尊重不是？本来要给牺牲的战士选择地方，时间紧迫，只能由你和几个班长去做了。还有，一旦鬼子攻击，坚守不出……”

“排长，排长……”大熊大呼小叫着跑过来。

“大熊，你咋的了？一惊一乍的。”

“排长，那东西……”大熊凑到张世振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其他人原地待命！老宋，跟我走。”

地道深处，两箱东西静静地放在一个石头台子上面，王四和秦立本守在旁边。

“排长，副排长，这箱子可结实了，我搞了好半天才打开一个，发现里面只是四颗炮弹。打开另一个箱子，同样也是四颗炮弹。正准备把炮弹送给常班长，老秦跑了过来，看了半天说这炮弹跟一般炮弹不一样，主要是弹头不一样。我问他这是啥炮弹，他也不知道。正好王四过来了，看了一会炮弹说不认识，但是一看箱子上的图案就吓坏了，说这是毒气弹，他听别人说起过，这种图案一般都是毒气弹。”

张世振仔细看了看炮弹，又看了看箱子上的图案，肯定地说：“嗯！确实是毒气弹，我在特务营时听教官讲过这东西。都怪我大意，昨晚黑灯瞎火没有仔细看箱子。要是早看见这两个箱子，就不会让你那么冒失地摔来摔去，我得亲自扛。幸好没有出啥事情，现在……哦，我知道鬼子为啥退兵了。大熊，你给咱特务排立了头功啊！”

“排长，我咋越听越糊涂了？这咋就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