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云入海 雾沾身 岛中客 梦里人

旭日在海天交接处漫成一片，云天涯、付一笑、虬髯客、蓝药仙、耿书云、花展叶一行人继续于海上航行。

花展叶从船舱出来伸了个懒腰，云天涯道：“花兄早啊！”花展叶道：“云兄真是悄无声息。”云天涯笑道：“海天茫茫，心胸廓朗！”

付一笑走出道：“还有好几个岛屿在等着我们呢！”

花展叶道：“这次出海的经历令我毕生难忘。”

付一笑道：“刺激的还在后头，花兄就好好领教吧。”

三人一笑，云天涯道：“那不就是？”

一条隐隐的黑线逐渐清晰，付一笑道：“那应该就是东君岛了。”

东君是传说中的太阳之神，屈原在《九歌》里曾有描写：“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撰余辔兮高驰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虬髯客道：“这个岛上的居民拜东君为祖，故名东君岛，这方圆五十皆是东君岛的领域，当年新罗国曾派兵征伐，以失败告终。”

花展叶道：“不知会怎么来招呼我等！”

付一笑道：“那就不知了，听说东君岛上的女人很是彪悍！”花展叶看看付一笑，又看看云天涯，云天涯啼笑皆非。

耿书云从船舱探出头，笑道：“我看花兄弟眉宇泛红，恐有桃花之犯哦！”

付一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却听船尾有人叫道：“靠近一座岛屿！”

那岛上林木葱郁，不见人踪。

虬髯客提议先上岛，大伙儿七尺伟岸，也自不惧惊险，携了装备，泊船上岛。

蓝药仙咦了声，见一个黑影飞快蹿走。不多时，一个汉子率领一众人群围了上来，有男有女，手拿刀叉，腰际兽皮，那汉子三十来岁，坦胸露背，身材高大。

付一笑道：“这位首领，我们是远来商旅，途径此地，绝无恶意！”

那汉子竟会汉人话语，他说道：“你们可知道擅闯我岛有什么后果吗？”

众人面面相觑，那汉子大笑，身后的手下也笑起来，笑得人汗毛倒竖。

那汉子道：“我们岛主是好客之人，凡擅闯者我们都无比欢迎！”

付一笑等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听汉子说，这东君岛已是很多年没见过外人了，领着他们前去见岛主。

云天涯和花展叶极不自在，因为一路上一直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花展叶甚至听到说他生得俊朗，谁谁谁必定喜欢之类。

付一笑道：“敢问这位首领高姓大名？”

汉子道：“我叫崔玖革，是东君岛南军首领。”

虬髯客道：“那么岛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玖革道：“我们岛主是天下第一美人！”

云天涯等人暗笑这些人没见过世面，随便就称天下第一美人。

崔玖革道：“马上到了。”

进入一座白色木式建筑，从外殿到内殿，守卫森严，卫兵有男有女，一个个笔挺如柱，目不斜视。付一笑云天涯等紧随着崔玖革，崔玖革收起笑容，严肃起来。

一个声音传出，在空旷的内殿回响，道：“崔将军，带的是些什么人？”

众人听这声音，青春质感，果真妩媚，想必其人也是倾国倾城。

崔玖革伏手道：“是几位来自中原的贵客。”

一层层帘幕掀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穿着百花袍出现，几个中原男子纷纷一震，直叹好个美人！

崔玖革向他们道：“几位，这就是我们东君岛的朴善苂岛主。”

不闻答应，又重复了一次。

这几个大老爷们一时眼睛都直了，崔玖革提醒才回神施礼，

朴善苂冰肌玉骨，面容娇妍，大腿几乎是露出来的，显得风韵十足，或许这是海上的女子才有的魅力吧！

惯了中原人的保守，付一笑、花展叶、云天涯等人的脸竟都微微红了一下。

朴善苂笑声如铃，说道：“非常欢迎各位来我们东君岛做客，今晚就让我们一尽地主之宜，好好招待！”

云天涯道：“朴岛主客气了，我们也是好奇，来随便逛逛便离去。”

朴善苂笑道：“好一个好奇的郎君！”

云天涯吞了口唾沫，不予置答。接着，虬髯客、付一笑、蓝药仙、花展叶一行各自报了姓名，虬髯客说的是自己的真名张仲坚，连中原都少有人知虬髯客的真名，所以，用真名来掩饰扶余国主的身份是再好不过。

付一笑道：“岛主风华绝代，我等倾慕不已！”

朴善苂毕竟不是中原人，听到付一笑夸赞，高兴不已，道：“这位先生倒是会说话，崔将军，你去安排一下酒宴吧！”

崔玖革道：“是。”

花展叶还在痴痴地看，朴善苂不解道：“这位郎君是怎么了？”

蓝药仙、耿书云忙撞了花展叶一下，花展叶镇定地道：“哦，在下是为朴岛主美貌所吸引，一时出神。”

众人大笑，朴善苂及手下岛民都忍俊不禁。

朴善苂道：“那么今晚，郎君定要多喝几杯！”

接着互相又通了姓名，这朴善苂也是有趣，管虬髯客、付一笑、蓝药仙、耿书云年纪大些的叫先生，那帮水手则称兄弟，云天涯、花展叶则被呼为郎君。

酒宴摆上，朴善苂主持，落座在一间富丽的宫中，与中原宫府大为不同，座中不论男女，穿着都是暴露异常，举止豪放，约二三十人，应该是岛中显贵。

宾主坐定，水手们坐在殿外的席上，内席只有虬髯客、付一笑、云天涯、耿书云、蓝药仙、花展叶。朴善苂开始一一介绍，主要有：南军首领崔玖革、北军首领尹在熙、东狩猎王安泰雄、西乐舞班主谢莞尔、财帛令崔杺珺、文书令姜焕珩。

大家见礼，付一笑暗道：“这岛上体系堪比一个国家了。”其实这东君岛远居一地，百姓自给，与一个国家已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饮的酒是果粮酿制，甜而不腻。

吃的菜俱是海鲜美味，海龟、海豹、海马等不一而足。

朴善苂道：“这可是我们东狩猎王安泰雄亲自捞的！”

付一笑等人敬了安泰雄一杯酒。

安泰雄四方脸，串脸胡子，看起来端正刚直。

崔玖革道：“不怕见笑，我们这已经许久没看到外人了，远在十里之外的老厨陈叔牙得了消息，快马赶到，做了这一桌丰盛的酒宴！”

耿书云道：“那为何不见此人呢？”

崔玖革道：“陈叔牙做了菜又赶回家照顾右抱去了。”

右抱？朴善苂解释，右抱即是夫人、老婆的意思。

付一笑道：“岛主等好像与中原有渊源？”

朴善苂笑道：“我们皆是汉人的后代，当年武王伐纣，商朝王叔箕子率领五千遗民迁徙海外，和当地人杂处，建立了箕子侯国，箕子侯国在汉朝时被一个叫卫满的人给灭了，卫满喜好杀戮，箕子侯国的民众被杀得不足三百，剩余的人偷偷逃走，在这个岛上定了居，卫满派人来追杀，被这岛上的土著首领太阳击退，祖先在此生息，传授汉人文化。”

众人恍然，蓝药师道：“箕子是蓝某最佩服的古人之一！”

朴善苂笑道：“箕子心胸广大，纵然是周武王也恐不及。”

花展叶对这些了解甚少，插不上话，那西乐舞班主谢莞尔挨花展叶很近，道：“花兄，莞尔为你舞上一阙如何？”花展叶微微一笑，谢莞尔已至中庭舞了起来。

只见这女子她袅娜腰身，也是雪白肌肤，一步，一点，侧厅穿出一行美人，俏丽玲珑，在她身旁顾盼，谢莞尔啪啪拍掌，然后二三人便弄起乐来。

众人注目观赏，虬髯客连声赞叹：“真是妙哉美哉！”

朴善苂道：“这舞名作‘水雾翩跹’。”

谢莞尔边舞边唱了来：“俾予靖之，后予极焉。有菀者柳，不尚愒焉？上帝甚蹈，无自瘵焉。俾予靖之，后予迈焉。有鸟高飞，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

虬髯客与付一笑摇头晃脑，蓝药仙道：“长安教坊中最出名的舞者也不过尔尔！”

花展叶拍手叫好，反复念着那句“彼人之心，于何其臻”。

一阙舞罢，二阙相继。

这一阙唱的是《鱼藻》：“鱼在在藻，有颁其首。王在在镐，岂乐饮酒。鱼在在藻，有莘其尾。王在在镐，饮酒乐岂。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

舞者成一排，纤指巧弄，步履间充满了古风，观者已醉也。

谢莞尔拿了一杯酒送到花展叶嘴边，花展叶接过，谢莞尔轻拂翠袖，一阵女人的体香袭扑，神魂一荡。

谢莞尔唱道：“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乘马在厩，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之。乘马在厩，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之。”曲名《鸳鸯》。

灯影摇烁，谢莞尔明眸如星，花展叶与她相望，觉得再没有比她更美的人了。

朴善苂轻轻一声咳嗽，谢莞尔颔首，谢礼回座。

安泰雄忽然朗声大笑，朴善苂道：“安泰雄你笑什么？”

崔玖革眼神示意云天涯、虬髯客、付一笑等人不要多事。

原来这安泰雄早就对谢莞尔有意，见谢莞尔与一外来人眉来眼去，甚是不满，是以大笑。

谢莞尔哼了声，没有理他。

花展叶喝了一杯酒掩饰尴尬。

安泰雄目光定住花展叶，不屑地道：“花兄如此饮酒未免太小气了吧！”

付一笑、云天涯、耿书云、蓝药仙齐齐暗笑，笑的是这蛮夷是欠抽了。

花展叶神情自若，道：“那安兄以为呢？”

安泰雄笑道：“男子汉饮酒岂可这般情态，来人，取海碗！”

朴善苂欲要制止安泰雄的无礼行为，看看付一笑、云天涯等人的表情，长吁了口气，她知道安泰雄要倒霉了。

花展叶站起身来，一股剑客的爽利之气瞬间夺了安泰雄的威风，谢莞尔眼神绽出光芒，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