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柴房

江在河喝问：“他们被何人所伤？”

“是个黑袍人，他打伤了两位师兄，听闻长老过来，就往那处跑了。”沈曲朝前一指，心自怦怦乱跳。

齐月、齐娟、齐翼三人几乎同时到达，诧异看向沈曲。

齐娟闻听黑袍人，身子一震。

“怀山、齐娟，齐翼，你们三人带人去追，若是发现行凶之人踪迹，立刻高声示警。”郑在河吩咐道。

“是。”齐怀山、齐娟、齐翼拱手应道，领着三十余名弟子领命寻去。

“你是何人门下，那黑袍人为何没伤你，是你怯战先逃么？”江在河目光如电，只是那公鸭嗓子听来极是刺耳。

“我…弟子新入谷，还未拜师。那黑袍人动作太快，将两位师兄击伤，弟子来不及出手，不能怯战逃跑，两位师兄可以作证。”沈曲惶恐回道。

“他俩都已昏去，为你做不得证。”江在河扭身站起，一招手，“将他二人抬往避世堂，请麻大夫医治。”

沈曲这才发觉倒地二人一动不动，原来是昏了过去。

江在河又看向沈曲：“你未拜师？谷中弟子竟还有未曾拜师的？”

“弟子…”沈曲不知如何回答。

“禀江师叔，师侄认得这位师弟，他是褚师伯十几日前从谷外带回的那人，”齐月拱手道：“现今他在果园陈老九手下当差。”

“哦，原来是你，那就难怪了。如此晚了，你不呆在果园，跑来此地作甚？”江在河声量提高，嗓音尖利，大有问罪之势。

“我…弟子是被人，一个黑披风蒙面人追杀逃来此。”沈曲环顾四周，那黑披风蒙面人早已失去踪影。

“呵呵。”江在河冷笑，“又来一个黑披风蒙面人，麻衣谷岂非任人来去自如？他一路追杀你，你不往别处去，逃来此地倒是巧得很。”

“那黑披风蒙面人从弟子上茅…”沈曲急忙解释。

“本长老没空听你废话。”江在河厉声打断，转而对齐月道：“齐月，你带人押他到避世堂看管，明日再审。”

“是。”齐月瞧向沈曲。

江在河一拂衣袖，脚尖轻点地面，朝着齐娟等人所去方向飞掠而去。

几个麻衣弟子面色不善地上来捆绑沈曲，已将他认作了行凶嫌疑。

齐月冷冷道：“退下，我来押他。”

麻衣弟子们不解，却不敢多问，老实地退开。

齐月朝沈曲一使眼色，押着他往避世堂走去。四周麻衣谷弟子环绕，两人无言前行，行得一阵，隐约看出了避世堂的围墙轮廓，沈曲忽地身子一软堕地。

齐月一惊，上前一摸脉门，吩咐道：“他受了伤，抬他至前厅，请麻大夫瞧瞧。”

沈曲飘浮在空，原来是到了午夜，他进入了异境。与以往一样，他“看到”了自身，却看不到听不见周遭的一切。

待他醒来，见置身于屋内，屋内堆积着成捆柴草，他躺在屋角的草垛上，这是一间柴房。

翻身坐起，他首先恐慌想到：他倒地后被抬至此间，但若是在午夜与人性命相搏，这般突然倒地，岂不任人宰割，死得就太冤了。

柴扉紧闭，天光透过窗棂照入屋内。他起身拉开柴扉，门外守着两个年轻弟子。

右边年轻弟子喝道：“进去，没得吩咐不得出来。”

那年轻弟子神情严肃，凶巴巴的。

他无胆硬闯，即使有心也无力，麻衣谷内谁人也奈何不得。掩上柴扉，回坐草垛之上，听得其中一个弟子言道要去向齐月师姐禀告。

听得脚步去远，沈曲想到：江在河信不过他，齐月呆会要提他前去受审吧。

不久，听得有人过来，止步于门前。

只听齐月冷冷道：“你们去外间守候，没我召唤，不得容人进入。”

两个年轻齐声应是，随即听得二人脚步去远。

柴扉“吱呀”从外推开，齐月面容清冷跨入屋内，反手将门虚掩。

二人四目相对，无形中蕴含着无尽的情意。

沈曲沉声道：“齐月师姐来提我受审么？”

齐月走近，柔声道：“我有话问你，稍后再去议事厅面呈谷主与诸位长老。”

“嗯.”沈曲点头，“师姐请问，沈曲知无不言。”

齐月关切道：“昨夜你突地昏倒，请麻大夫瞧过，你脉象沉稳，目中无翳，气息绵长，不似有伤病在身。可是患了隐疾？寻常不易查出?”

“我…”沈曲未料齐月如此关心他，心下欢喜，却踌躇如何作答，此情说来实难令人相信。

“有难言之隐？”齐月见他面有难色，急道：“若是病痛，望你明言，我定求麻大夫为你医治，麻大夫医术高超，得他全力施为定能治愈。”

齐月言辞恳切，真诚令沈曲感动，这话一说出，至少内心已视他为友。

“沈曲断不会隐瞒师姐，自从来到这个世上，每日午夜，无论先前是坐是立，都会立刻失力倒地，周遭一切全然不知。”沈曲摇头道，意指自后世穿越大明这一世。

齐月错以为一出生便是如此，惊讶道：“天生如此，那是先天之疾。”

“且算先天吧，可也算不得病，每日午夜发作，次日醒来全无不适，能吃能睡，无伤无痛。不过，”沈曲看着齐月，犹豫片刻还是吐了真言，“倒地后头脑清醒，体内的气息、血液流动，如眼亲睹，却又看不真切。体内还有股乱窜之气能够疗伤，窜过伤处，伤痛即刻减轻。入谷前所受内伤，第二日就好了七八分，便拜那气息之功。”

“嗯，如此神异。”齐月蹙眉踱至门口，向外一瞧，“莫不是内视，但你不会武功，也未修炼内力，怎能做到？又为何只在午夜呢？”

“师姐信我？”沈曲本以为齐月不信，但他不愿欺瞒她，便如实倾吐。

随即他也皱起了眉头，口中念叨：“内视？”

“当然信你，”齐月道：“内视者，能检视身身内息、五脏六腑、骨骼经脉，自复机体。我曾于古籍读到此种概述，武学内功修为炼到至境，便达内视之境界，书中所述并不详尽，廖廖数句，所记载者都是传说中的仙人，当今武林之中未闻有人达此境界。”

沈曲忆起读过的仙侠小说，入窥修仙之境便能内视自身，与齐月所述有些相似。

“难道真是内视？我岂不是入了修仙门径，再进一步就能登天成仙。”沈曲精神一振，两目眨光，随后又想：这世上有仙人吗？

齐月又道：“你异于常人，但内视之想纯是猜测，尚不明确之下作不得真，此事不可再对他人提及。待此间事了，我再请麻大夫为你细细诊查。”

齐月关怀殷切，喜得沈曲使劲点了点头。

“昨夜，迫于蒙面人在后追杀，你一路逃来，正好见到两名师弟阻截另一个蒙面人，你亲见另一蒙面人打伤了那两名师弟，可对？”齐月问起了昨晚之事。

“千真万确，纵使沈曲骗得千人万人，也绝不对齐月师姐说上一句谎话，隐瞒一字。”这番话隐有表白之意。

齐月如何听不出，她面容一红，不见责怪气恼之色，神情却有几分欢喜。

眼见沈曲怔怔瞧来，齐月嗔怪地背转身沉默不语，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沈曲心头狂跳，生怕那番话唐突惹恼了佳人，为化解尴尬便叙述起事情经过，从那夜丹药坏了肚子发现黑披风蒙面人在树下埋物说起，一直到昨夜被追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齐月沉吟片刻，转身过来，面容恢复如常，只听她分析道：“那蒙面人追你时，时而迫进身来，时而又远远缀后；迫近时，你受逼转了方向。难道那蒙面人并无杀人之意，只是逼你到达那打斗之处？否则以他身手，早该拿下你了。”

“对哟，经师姐一点，细细想来确是如此。齐月师姐厉害，我太过愚笨，竟一直不曾想到。”沈曲豁然开悟。

齐月道：“当局者迷，这便随我去议事厅，将你先前所说再如实向谷主、诸位长老详述，谷主他老人家自能明断。”

沈曲应是，忽地眉头一皱，目有惧色。

齐月会意，莞尔一笑道：“谷主向来慈悲，从不轻易动刑拷问，况且你本非歹人，且自宽心，此去问话当无皮肉受苦之虞。”

沈曲心间一松，“呵呵”尬笑，却犹是有些忐忑：“不轻易动刑不代表不会动刑。”

这小想法他自然不敢表露，齐月如此说罢若他再生怯意，岂不令她轻视。

随齐月出了柴房，齐月号令两个年轻弟子退去。那两个年轻弟子不放心地瞅向沈曲，沈曲朝两人挤挤眼，坏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