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议事厅

避世堂内里宽广，从犄角旮旯的柴房出来，沿路雕檐绮户，亭台楼阁、精庐水榭瞧不胜瞧，直看得眼花燎乱。他虽不懂风水格局，却也能看出建造者对建筑分布下了一番功夫，颇有苏州大型园林的气派。

在遭遇的麻衣谷人注目下，二人一前一后转过九曲桥，过长廊直至尽头，就到了议事厅外。

议事厅位于避世堂中心，与过往所见大殿雷同，宽阔气派、雄伟庄严；其间摆高也无甚差异：首席在上，左右分置从位。

厅内不少人，济济一堂。谷主齐浩然正襟坐在首席，四位长老两两对坐在两侧从位。长老们下首坐有几人，自然是七大谷使之属。

大厅正中两座朝向齐浩然，坐者正是被黑袍人所伤的使剑、使枪弟子，正在接受齐浩然等人询问。

沈曲打眼一扫，见齐娟、齐翼站在江在河身后，长老、谷使身后都立着一从门下弟子，曾见过的齐怀山、齐怀实、张重生等人在列。

他瞅见陈老九蹲在左侧角落，不免有些惊讶。

陈老九闪亮的双眼对着他眨了两眨，便转开眼不再瞧他，沈曲明了，当前不是说话之地。

见齐月领着沈曲进来，齐月的师傅郑有田微一颔首。

齐月会意，领着沈曲到得厅中，朝着首席之位躬身道：“禀告谷主，沈曲带到。”

“嗯。”光头谷主齐浩然看向沈曲，所有人的目光都瞧了过来。

沈曲目光平视，倍感局促，他不敢低头，怕被人认作心虚。

齐浩然目光凌厉，不怒而威，似能瞧破人心，不愧是麻衣谷的谷主，气势非凡。

沈曲右脚后移，学着齐月躬身礼道：“拜见谷主。”

齐浩然朝齐月一摆手，齐月侧身一瞥沈曲，退回到郑有田身后。

齐浩然不理会沈曲，转而向那使长枪弟子问道：“怀良师侄，你将昨夜之事也述说一遍。”

“是，”那怀良师侄二十一二岁，面庞消瘦，脸色蜡黄，显然受伤体虚，胸前缠裹的布缕可见渗出的血线。

沈曲看向齐怀良，想起此人是那大长老褚振德门下排行第三的弟子。

齐怀良道：“回谷主，昨夜亥时，弟子与鲁师弟巡视到东南角，见一道黑影极快闪过。我俩以为是哪位师兄弟，便呼叫停下相询。那黑影不理，反而去得更急。我俩立知有异，却忽地失了踪影。正四下搜寻时，那黑影又从后方窜出，我俩全力追赶终在半道截下他，他一袭黑袍，黑巾蒙面，弟子与鲁师弟合力斗他不下，他也不打倒我们。咳咳…”

齐怀良按住胸口，张口**，眉目紧皱，强忍伤痛。

褚振德关切望来，神色忧虑。

“不急，且慢慢说来。”齐浩然和颜道。

“是，”齐怀良**片刻，面色稍霁，继续道：“正相持不下之际，这位师弟突地跑近，我俩喊他援手。那黑袍人忽地瞬移至我俩身后，一锏击倒鲁师弟，弟子急忙回身相抗，却被他刺中了胸口，嗬嗬…。”

齐怀良急喘，面色更是痛苦。

“黑袍人本与我俩斗得旗鼓相当，见这位师弟过来，骤然厉害了许多，身法极快，先前故意隐藏了身手，是怕认出他的来历吧？”那并排而坐的鲁师弟接过话，

鲁师弟也是二十一二的年纪，他背部受伤，曲背而坐。

齐浩然起身走下厅来，问道：“可曾看清那黑袍人瞬移前姿势？”

齐怀良抚胸想了想：“黑袍人瞬移之前，似乎往右前斜着身？”

“弟子见到他左膝拱起，贴紧右腿。”鲁师弟又道。

“可是这样。”齐浩然向右微倾，左脚脚尖竖直靠在右脚踵之后，左膝前拱贴住右腿。

只见他左脚脚尖触地一点，左膝一直，虚影一闪，瞬间变位到了齐怀良、鲁师弟椅后。

“对，对，嗬嗬…。”二人齐声叫来，夹杂着齐怀良的**。

齐浩然看向诸位长老、谷使，诸人动容，似是猜出了黑袍人的身份。

“谷主也会这门身法。”齐怀良讶道：“不过，那黑袍人使来更...更快一些。”

齐浩然抚须道：“那是当然，徒得其形，不会他派的独门行气之法，自然快不过他。”

“谷主知黑袍人是谁？”齐怀良惊喜道，鲁师弟也抬眼望来，充满期待。

“嗯，”齐浩然看向沈曲：“昨夜你也在场，将所知详述一遍。”

齐怀良一众年轻弟子盼着齐浩然揭露黑衣人的身份，哪知齐浩然转而他问。

齐怀良欲问又止，终究没有出口。

沈曲自是不敢追问，齐浩然问来，他便将对齐月所叙经过又原原本本述说了一遍。

齐浩然听完，未置可否，负手问道：“几位师弟，如何看待此事？”

四位长老对视一眼，江在河一扭站起，尖声道：“昨夜我最先到达，未见那所谓的黑披风蒙面人。那时这沈曲呆立一旁，我问过几句，却不知还有这番说辞。那黑披风蒙面人一路追逐并非要杀他，倒像是将他逼到那处，为何如此令人费解。“

他身子一转，又道：”褚师兄捉他回谷，关入地牢关没几日便放了出来，自然认为此人无足轻重。一个无足轻重之人，那黑披风蒙面人为何要逼他过去，有何用意呢？莫不是他所述不尽不实，背有勾结、外有靠山？实在想不透呀。”

话音一落，那长马脸盛亚宇一按扶手，鼓目盯向沈曲：“此人所说不尽不实，定是那黑袍人同伙，前去只为助那黑袍人脱身，却没想江师兄及时赶到，他被怀良师侄、鲁师侄看清了面目，便只好留在原地，编造了一番鬼话。”

盛亚宇嗓门粗大，一番话更是高声叫来，震得议事厅有了嗡嗡回响。

“不、不、我不是他同伙，我被黑披风逼去的，又不会武功无力相助，进退不得。”沈曲扬声争辨，“那黑袍人…”

他本要说出之前见过那黑袍人，却思及承诺齐娟不能透露此事，便生生住了口。

“此事哪能如此简单，”大长老褚振德缓缓起身，“那日谷外这沈曲**被我擒下，经历搜魂手拷问，他全无内力、不会武功。想到比武大会在即，以防万一，便拿他回谷，打算等出谷大事定了就放他离谷。后来郑师弟与齐翼师侄替他说情将他从地牢放出，后又经得齐师兄同意派往果园办差。事后我几乎忘了他，却不想昨夜之事他竟在场，也会牵涉其中。”

褚振德听出江在河、盛亚宇有疑他之意，这一番话实在解释。

“盛师弟所言虽有道理，但我却有不同意见，”褚振德话音一转，“他若是黑袍人同伙，可全然不会武功，前去相助也是徒然，如此自露行藏，有弊无益，有人会蠢到如此地步？”

“他心急相助，顾不得自家不会武功。”盛亚宇辩道。

“那黑袍人见他到来，突然暴起伤人逃去。若是来了助力，何须如此急躁，岂非自相矛盾呢？”褚振德一瞧盛亚宇。

“说不得另有诡计？”盛亚宇咬定有诈。

“有何诡计？”褚振德一看沈曲。

盛亚宇双目大瞪，看向江在河，却是不答。

“盛师弟，师兄我实在想不出这里暗藏有何诡计？”褚振德又道：“盛师弟若知晓，还请明示，以解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