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经过总务室时，沈娟正好和那个小筣出来。

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席浩然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可后面传来的话差点让他踉跄。

“沈娟，席小队长好帅！”

“帅？那你去追呀！”

“我可不敢，大队长那个妹妹可喜欢他了，听说有一次……”

席浩然再也听不下去下，几个大步走进办公室。

“队长，怎么样了？”

刀疤脸和小陈围了上来，其他四个队员也可怜巴巴地看着，要知道昨晚先是配合宪兵队抓人，回来后又弄报告，几乎一夜都没睡。

“等！”席浩然打着哈欠坐下。

“得多久呀？”

“半小时后没通知，各位想去哪儿就哪儿！”

“好吧！”

刀疤脸几个也一屁股坐下，耷拉着脑袋，都没了聊天的兴趣。

席浩然则眼睛一闭，推敲起报告有无漏洞。

大队长办公室，中村正雄皱眉道，“昝桑，小野君死于近距离射杀，这点宪兵队已确认，以你的经验来看，在昨晚状况下，导致小野君之死的原因是什么？”

昝辰炜沉思好一会儿才给出答案，“两种情况！”

“昝桑，能具体说说吗？”中村正雄来了兴趣。

“第一种，小野君他们与当面敌人交火时，还有个敌人躲在暗处，突然抵近开火！”昝辰炜停下，看向宪兵队的报告，“以当时的地形来看，要做到这一点还是可以的！”

中村正雄只是点点头，示意昝辰炜继续。

“至于第二点嘛！”昝辰炜咽了下口水，“有个小野君认识的人突然出现，接近后突然开枪！”

“昝桑，高明！”中村正雄指指宪兵队报告，“他们的意见也是这两种！”

“也许答案就在席小队长的报告中！”

昝辰炜刚想翻看席浩然的报告，中村正雄制止了他。

“昝桑，现在我们假设第二种情况是真相，你判断下射杀小野君的是谁？”

“这……”

“昝桑，这仅仅是假设而已！”中村正雄漫不经心地说道。

“行，那就用排除法！”昝辰炜勉为其难地分析起来，“中村副处长的肯定是排除的！”

“那当然，他们都是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军人！”

昝辰炜笑笑，“现在就剩下席小队长和他的小队，共七人！”

“排除谁呢？席桑？”说这句话，中村正雄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昝辰炜摇摇头，“这次，我们直接找最符合条件的那个人！”

“条件？”中村正雄意外地反问。

“对，条件！”昝辰炜似乎完全进入了角色，越说越快，“第一小队是突然出的任务，之前都和小野君素不相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小野君有点印象的，只有一人能做到！”

中村正雄笑了，笑得很满意，“昝桑的意思是席桑枪杀的小野君！”

昝辰炜表情严肃了起来，“中村副处长，是您让昝某根据假设做出的推断！”

“对对对！”中村正雄拍拍席浩然的报告，“好在席小队长早有准备！”

翻开报告，两人头凑在一块研究了起来，最后昝辰炜拿笔在其中一句下画了条波浪线。

中村正雄轻念出声，“……枪响时，我与三位宪兵一起赶到弄堂，小野队长和另两名宪兵已倒在血泊中，现在没有敌人……”

“稍等！”中村正雄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要通宪兵队用日语说了几句话就放下，又回来坐下。

“我相信席桑是清白的！”中村正雄顿了下，“例行公事而已！”

见昝辰炜沉默不语，中村正雄换了个话题，“昝桑，你在军统时认识一个叫闵靖元的人吗？”

“闵靖元？”昝辰炜皱起了眉，“有过几次见面，但从没有合作过！”

“根据审讯结果，昨晚那个军统重要人物就是闵靖元！”

“呀！”昝辰炜张大了嘴，眼中脸上全是失望，“可惜这个好的机会，再想捕捉到他的踪迹就难了！”昝辰炜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闵靖元又取得三个战绩，完全可能在某个角落蛰伏或者干脆撤出上海。

“闵靖元不会躲更不会逃，他一定还会不断出手，我们有的是机会！”中村正雄说的非常自信。

“为什么？”

看着一脸茫然的昝辰炜，中村正雄淡淡道，“因为他是来复仇的！当然不会轻易罢手！”

“复仇？”

“是这样的！”中村正雄组织了下语言，“特高课组织过一次对闵靖元的暗杀，不过他倒没事，妻儿却死了！”又补了一句，“对了，实施暗杀的都是从军统过来的人员！”

“怪不得他在一个星期内弄了三次暗杀！”昝辰炜竭力控制着情绪，“中村副处长，我建议一发现闵靖元踪迹，立即击毙！”

中村正雄看出了昝辰炜在害怕，不由暗暗鄙视，嘴上正要安慰几句，电话响了，过去一接一听就放下。

“席桑说的是事实！”中村正雄边说边走了过来，弯腰收拾起报告，没有看到昝辰炜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

将报告放入公文包，中村正雄又掏出一本证件递给昝辰炜，“这个，昝桑找个合适时机给席桑！”

昝辰炜不解地接过，吓了一跳，是宪兵证，打开，里面的照片和名字都是席浩然，职务是宪兵队密探，仔细看下印章，是宪兵队警备处。

“这个……合适吗？”昝辰炜犹豫地问。

“没事！宪兵队有支那人密探，不过告诉席桑，非万不得已不可使用！”

昝辰炜明白非不得已的含义，点点头收了起来。

送走中村正雄后，昝辰炜回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下，中村正雄拿出宪兵证，这是明确的信号，席浩然正式成为他和中村正雄的代理人。可席浩然近来的表现一次次出乎他的意料，昝辰炜甚至后悔选择了对方。

其实，对于小野之死，昝辰炜还有第三种假设，席浩然靠近小野两人，突然击杀，他的枪法能做到一击毙命，然后离开现场，闵靖元等过了一段时间开枪射击尸体再逃离，一个完美的现场！

昝辰炜之所以隐藏没说，一，昝子叶的缘故，二，这个推理也有致命问题，席浩然怎么可能认识闵靖元？闵靖元又怎么可能冒那么大危险在现场滞留？

苦笑着摇摇头，昝辰炜发现自己想的太多了。

第一小队办公室，席浩然看下手表，“大伙散了吧！”

话音刚落，刚才还歪七倒八趴在桌上的六人蹦了起来，下一瞬间就消失在门口。

席浩然笑着站起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直奔值班休息室，惬意地躺下，开心地笑了，发现其实自己并不孤独，除了继续执行乌鸦的指令外，还可以象昨晚那样支援陷入绝境的抗日分子。

昨晚，席浩然两次出手也是谋定而为，第一次，条件许可，就算闵靖元被抓叛敌，也不知道是谁放过他，更不可能指认；第二次，强行出手，是因为闵靖元宁可自杀也不会落入小鬼子之手。

不过，席浩然也暗生警觉，昨晚如果不是闵靖元冒险制造了他不在现场的假象，今天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过关。

渐渐，呼噜响起，自从有了新的前行方向，席浩然睡的很踏实。

军统秘密潜伏点，闵靖元听着他指挥的小组组长鲁洪卫汇报。

“小强殉囯，参与密会的那几个府上都被小鬼子查封！”

“与青帮的联系切断了没有？”闵靖元冷静地问。

“已完成！”鲁洪卫沮丧地道，“特派员，是卑职失误，没想到那群人如此不成大事！”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们单独行动，确保绝对安全！”

“是！”鲁洪卫挺了挺胸膛，“特派员，由于之前的行动，现在那些投敌分子，要么深居简出，要么护卫重重，我们是否暂缓行动，以抉时机？”

“不行！”闵靖元脸沉了下来，“我来时，上峰命令很清楚，必须以雷霆手段铲除叛国分子，断无半途而废之理！”

“是！”鲁洪卫小心翼翼地请示，“特派员，那我们是否降低下目标身份？”

闵靖元略一沉思，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强行蛮干的话，小组很快就会损失殆尽，找几个价值小的就算练练手，积少成多。

“有没有合适目标！”

鲁洪卫表情明显轻松了下来，“有一个，昝辰炜，原上海站行动队小组长，两年前叛变，现76号警卫总队第一行动大队大队长！”

“小组长？大队长？”

闵靖元问的简练，鲁洪卫却听明白了，对方是在奇怪原军统一个小小的组长怎么能当上汪伪大队长？忙解释，“听说是丁默邨地举荐，手上沾了不少弟兄的血！”

“那就他了！”闵靖元当即拍板，“有计划吗？”

“有！”鲁洪卫似乎早有准备，连顿也没打，“昝辰炜十分警惕、狡猾，我们之前试着跟踪过，都被摆脱，但他有个妹妹，叫昝子叶，我建议绑架她……”

没想到闵靖元两眼怒瞪，“鲁组长，祸不及家人，昝辰炜卖囯求荣，我们铲除他是师出有名，他妹妹是无辜的，不许伤害！”

鲁洪卫忙解释，“特派员，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从昝子叶口中得到昝辰炜住所！”

“跟踪不行吗？”

“有人暗中保护，都是老手！”

“怎么绑架？”闵靖元皱起了眉头。

“昝子叶在囯立大学上学，平时住校，我们可以在校园动手！”

闵靖元沉默了会，点点头，“注意分寸，不能伤人！”

“是，那卑职去安排！”见闵靖元同意计划，鲁洪卫兴冲冲离去。

看下手表，闵靖元回到卧室躺下，两眼直直地盯着屋顶，渐渐呼吸急促起来，整张面孔扭曲成一团，泪水如泉水般涌出，沿着脸颊滚下。

“英子，华儿，我对不起你娘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