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保成——保成——”保成已经跑出明堂弄去了，像阵狂风，军军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哇哇直哭，紧抱着妈妈的腿不肯放手，秀兰只能把他拎着挟着跟在保成后面跑，金洪兄弟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那可是锅灶泥在脚背上的亡命之徒，保成怎么能跟这种人斗狠，真动起手来，必定是要吃大亏的。秀兰想到保成要是让人家给打了，这一家老小就没了依靠，急得自己先哭上了，孩子见到妈妈哭，也都跟着哭，稀里哗啦的像哭丧一样。

太奶奶见秀兰母子你拉我扯哭哭啼啼的，拉下脸喊住她就骂:“还没出事哩，哭死哭什么，你这牵猪拉狗的做什么去？”

“太奶奶，我要去帮保成，我不去，他要吃亏哩！”秀兰抹着眼泪焦急地说。

“胡闹，你去顶什么用，还拉上儿子，你那儿子能帮他老子打架啦？添乱，就是添乱！”太奶奶气急败坏地敲着拐杖。

秀兰一想也对，带着儿子果真碍手碍脚，万一不小心误伤了他，可怎么好，还真是添乱。

秀兰索性把军军推到太奶奶怀里说:“太奶奶，您帮我看着军军，我先看看保成去！”

太奶奶拉着军军的手臂把他夹在两腿间，不让他跟着秀兰跑，军军哭闹着要妈妈，太奶奶费了好大劲才把制住。太奶奶对秀兰说:“你一个女人家去有什么用，快去找保平，让保平去帮忙。”

“哎 ，我……我马上去找保平……秀兰被太奶奶一点拨，才反应过来，马上回头去找保平，对呀，去找保平，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那金洪和金明也是俩兄弟，兄弟对兄弟，人数上就不吃亏了

秀兰那头去搬救兵，保成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金洪兄弟家门前。不巧也是凑巧，金洪兄弟俩这个时候正好出门去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小翠，这会正和着衣裳躺在床上午憩。门是虚掩着的，门槛上那丛欣欣向荣的蕨类植物已经不见了踪影，石板也被洗得整洁发亮，如今看上去也像户正经过日子的人家了。保成跑到两金兄弟家门前时，看到这里跟前段大不一样了，先愣了愣，以为是走错了地方。随后一认没错，就算门前再栽上花，这里也是名副其实的贼窝。

保成把手里的扁担用力往地上一扽，扯开嗓门就破口大骂:“贼骨头，王八蛋，狗日的……有种的给我滚出来！

保成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从两金兄弟开始一路狠骂，直到把他们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遍。骂了半天，门里面依然冷洞洞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保成以为是人家做贼心虚躲着不敢出来，就骂得更难听，更厉害了。

云溪村的男女老少听说保成和两金兄弟要开战，四面八方的人都像涨大潮一样哗哗地往两金兄弟家门前涌，少顷就把两金兄弟家门前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水泄不通。刘小狗混在人群中，看到保成在那里上蹿下跳，他心里就乐的开花，没想到这个平日总是一副窝囊相的保成，惹急了也会跳脚。

门外头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可屋里那个女人却出奇的冷静，竟然还能够四平八稳地坐着，到现在都不肯露面。

还有住在对门的金鑫，他原来正在为女儿要出门的事情伤感，点燃一根烟幽幽地把离愁酝酿得很有境界了，外面的一阵喧哗声把他的思绪全给打飞了。他满腹疑惑朝着后门外一张望，刚好看到保成手里挥着扁担像少林武僧一样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了，金鑫脑门一凉纳闷了，这家伙抽的是什么风，杀气腾腾的还动用上武器了。他正打算出去询问个究竟，发现保成是冲着金洪兄弟来的，这下他心里头作难了，立刻停下脚步把身子靠在墙角落里藏了起来。

金鑫和保成的关系不必说，而金洪兄弟眼下也刚帮了女儿春梅的大忙，这两头他向着谁都不好。兄弟多年的情义不能伤害，女儿的工作更不能丢，他跟谁都不想闹不愉快，还真是左右为难哩！金鑫悄悄地从后门隐蔽处探看外面的情况，看到保成手里紧握扁担额爆青筋双眼冒火咬牙切齿地堵在金洪家门外叫骂个不停，不知道他和这俩兄弟又结下什么仇怨了。

保成闹得没完没了，金洪家里那个女人小翠也开始如坐针毡，眼下离计划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了，小翠正在求神拜佛千万不要横生枝节，没想到半路上还是杀出个程咬金来了。她不知道金洪和金明到底是怎么把门外这一位惹得这样暴跳如雷，但她知道这是件棘手的事情，搞不好要坏自己的大事了。

小翠本来不想去搭理保成，装聋作哑忍口气就算了，可保成越骂越来劲，越骂越难听，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外面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事情闹大了可就不妙了，这不仅会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还有可能招惹来大麻烦。

“嘎——”一声木门脆响，小翠把虚掩着的门打直，笑容满面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位大哥，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来来，先到屋里来喝杯茶，什么事情都好商量着解决的嘛！”小翠想把事情做到台面下去私了，就使起她的美人计来，希望保成买她的面子，别把事情往大了闹。

保成鄙夷地瞟了小翠一眼说:“别跟我来这一套，把你家里那两只缩头乌龟叫出来，躲着藏着算什么男人，怂包！”

“保成，别闹了，金洪和金明他们都不在家。”保成不卖账，躲在家里避事看戏的金鑫见小翠要为难，啥也没想就跑出来英雄救美了。

“不在家？”保成瞪了金鑫一眼说:“不在家就对了，他们肯定还在山上躲着不敢回来。”

“保成，你先别着急，说说出了什么事情了？”金鑫上来拉保成。

保成甩开金鑫的手火大了:“这两个贼骨头又到我山上偷树了，这回他们如果不把树赔给我，我跟他们没完！”

“保成，我可以担保，金洪和金明这回确实没有偷你的树，他们一早就出门去了，我亲眼看见的。”

“你担保……”金鑫这样帮着两金兄弟讲话，可把保成给气死了，他冷笑着对金鑫说:“你是哪个，这里有你的事吗？你是他们家什么人，你凭什么担保……哦，我真忘了，你们四个人是同睡一张床的，好的很哩！”

“哈哈哈！”边上围观的人听到保成的话都哄笑了起来。

金鑫冷不防触了个大霉头，脸一下子就黑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