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眨眼就过大年了，过年，这是中国最古老、最盛大的传统节日，各地风俗虽不尽同，有贴对联的，有挂灯笼的，也有贴门神的、但不管怎样都离不开一个“红”字，红色代表喜气，而炸鞭炮则是过年不可缺少的喜庆方式，鞭炮一响，辞旧迎新，大人小孩、穷人富家无一例外地喜气洋洋，脸上都是写满春意。

辟辟叭叭......宪静下意识抬头望望渡口，她并不是羡慕玩鞭炮的孩子，而是想看到喜爱她的平哥，透过树枝，只见庄少爷高举着一根竹竿大叫着放鞭炮，一群孩子围着他蹦蹦跳跳，鞭炮声一停，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抢捡未炸的鞭炮，庄少爷哈哈大笑了一阵，也加进抢鞭炮的队伍，不过他并不是真要捡鞭炮，只是图热闹好玩，结果他什么也没捡到，倒是往嘴里塞了一把泥土，负责看管的严月月见了忙上前抠泥，庄少爷极力反抗，还踢了严月月两脚，严月月好说歹说，才将庄少爷哄住，帮他把嘴擦干净。

宪静怔住了：这就是自己要嫁的男人吗？她明白当童养媳的意义，即使不结婚，但只要过去了，就算是他家的媳妇了！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一生能托付给这个比自己小七岁的顽劣小孩，她闭上美丽的双眼，心里呼唤道：“平哥，你怎么不来了？你不管我了？”

桃花源因其古迹而一直没能成为政府机关居地，但却是方圆十几个村约定俗成的大墟场，赶场者每天都有，多则上千，少也上百，古寺之下,山道之旁,三步一草棚，十步一竹屋，那是当地人为做买卖搭成的，一个个眉飞色舞地叫卖着特产和小吃，远来者或占地铺摊，或挑担往来穿梭，时有卖唱杂耍者献技博得游人一笑以得赏钱，其繁华景象直追县城，逢庙会尤有过之！久之，桃花村和其他就近十几个村都管叫这里为“场”，只有外面的人才叫这里为“桃花源”。

宪静这时已砍了一捆柴，她弯腰将柴背好，艰难地向桃花源走去。母亲交给她的任务就是在家照顾好弟妹，但她想用事实证明自己能养家糊口，籍此想让母亲改变决定！于是她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说服宪玲和宪飞在家不出，并蒸好红薯放在锅里用余火保温，让弟妹当午饭吃，等她回来弄晚饭，然后独自悄悄上山砍柴。

山是庄保长侄儿庄来的，庄来生性喜爱舞枪耍刀，是桃花村年轻一辈中武艺最好的，还有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可就是有个坏毛病：赌博成性！因赌债把个家业尽赔了进去，父母被他先后气死，双亲去后，一无所有的庄来也收起心来当上保丁，给伯父庄保长当副手，但不到一年就故态复萌，庄保长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给了他几座山，由他自生自灭，庄来游手好闲惯了，遇事又常常显狠耍赖，久之村民就顺着他的名字“庄来”改叫他“庄赖子”。

宪静拿着砍柴刀找到庄来说明来意，庄来大方的说：“要得要得，静静，一柴捆禾我只收你二角钱，只要你背得动，就是一百斤、二百斤也这个价。”宪静道：“你说话可要算数哦，一捆二角钱。”庄来笑道：“算数，怎么不算数？说好啦，你若只背得起十斤二十斤的，也是二角钱哦。”宪静道：“好，我就是只砍一斤，也给你二角钱！”

为了能赚钱，宪静尽量多砍柴，但试背之下，只得狠心抽了又抽，每次勉力背起五十斤左右的柴禾，翻过几座大山到场上卖，卖得的钱除开给庄来的，每天可攒得四、五角钱不等。母亲从正月初二就去庄保长家做工了，她也就从那时起实施自己伟大的计划，今天是初七，她怀揣着三块多钱喜滋滋地想：照这么下去，一个月就有十多块钱，加上妈妈在庄家的工钱，家里总不会再断米了吧。

翻过一座山，宪静喘着粗气正想歇息一下，背后一个声音叫道：“静静，吃亏吧？来，我帮你背背。”宪静回头一看，却是庄来，哼了一声，并不答话，继续赶路，庄来讪讪跟在后面：“静静，是瞒着你妈妈砍柴卖吧？”宪静顿时停住脚步：“你怎么......我妈妈怎么不晓得？就是妈妈要我砍柴卖的。”庄来笑道：“静静，你莫唬人，我都到你家去过了，你把玲玲和飞飞锁在屋里，我问她们，她们不肯说，我后来问你妈妈，你妈妈说你就在家里，你说，你这不是瞒着你妈妈吗？。”

宪静狠狠瞪了庄来一眼，掉头就走：“这关你什么事？你想要做什么？”庄来道：“没什么？我就是看着你细皮嫩肉的，累得我心疼，静静，给我背吧？”宪静道：“无聊！”庄来道：“静静，我只想帮帮你。”宪静道：“你要是真想帮我，就求你别把这事告诉我妈妈。”庄来道：“要让我不告诉你妈妈，你就让我背。”

宪静不胜其烦，干脆将柴禾放下：“那好，你就帮我背吧，先说好，可是没得工钱的。”庄来嘻皮笑脸走到宪静面前，转身蹲下：“你答应了，那就上来吧。”宪静道：“你耍赖，你不是说要帮我背柴禾吗？”庄来道：“我哪里耍赖？我刚才怎么说的？我说‘要让我不告诉你妈妈，你就让我背’，你就让我背，静静，这话你都听不懂？是你耍赖吧？”

宪静气道：“你、你无赖！”庄来笑道：“嘿嘿，我无赖惯了，今天再无赖一回也不多。”突然抱住了宪静，宪静没料到他这么大胆，吓得大喊起来，可这里杳无人烟，求救毫无希望，宪静灵机一动：“庄赖子，你晓不晓得我就要去你叔叔家做童养媳？你敢欺负我？我告诉你叔叔，打死你！”

庄来一惊，随即摇摇头笑道：“静静，我没听错吧？哪有你这么大的童养媳？”宪静道：“庄少爷才十二岁，最少还要等三年才能结婚，我过去了不是童养媳是什么？”庄来察言观色，不由得信了几分，劲一松，宪静趁机挣脱出来，对庄来轻蔑地一笑。

庄来看得呆了，他既被宪静迷人的笑颜倾倒，又被宪静蔑视的眼神激怒，又猛扑上去紧紧抱住宪静，宪静不防，被对方扑倒在地，骂道：“庄赖子，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不要命了？”庄来道：“静静，为了你，我就不要命了。”宪静这才意识到危险，拼命挣扎。

桃花村历来有练习“伏波神拳”的传统，宪静虽小，但也懂得几招，庄来又不敢过分相逼，因而一时不能得手，便说道：“静静，你不晓得少爷是个病包子啊，只怕他还没同你结婚就短命了，我叔叔就我一个侄儿，到时还不是我继承叔叔的家业？你迟早肯定是我的人，你就依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