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自宪静和翦桂平相见拥抱后，庄来就独自来到河边，一人默默地想着心事，连续二个晚上都没挪动，磕睡来了倒头就困，身体被水浪浇湿也不管，终致感受风寒，他本来可以自行去诊治的，但因心里郁闷，毫无离去念头，那时市民都忙于搬迁，谁也没在意这个“疯子”，要不是被169团三连某班救得，他只怕要病死在沅水边了。

后来他就干脆参军留了下来，却一直刻意回避翦桂平和宪静，现在，翦桂平带特务连与169团共守大西门，庄来即找理由守在离特务连最远的位置，始终没有和翦桂平照面，因而宪静最后一瓢水就送到了他这里，没想到竟救了庄来一命。

宪静惊道：“你、你怎么也来了？”这时，日军已经冲了上来，柴意新正扯着破喉咙大喊：“兄弟们，给我打，狠狠打！”远处翦桂平也在怒吼，庄来来不及答话，端枪射击，他枪法还真不赖，枪一响就有一个鬼子倒下，宪静看得出神，不防日军掷弹过来，落在二人阵前三米处，庄来掉转身猛地将宪静扑到在地。

“轰”地一声，宪静只觉脸上尽是尘土，睁开眼时，感觉庄来压在自己身上，而入眼却全是黄土，忙用力一推：“庄来，庄来，你没事吧？”庄来反应过来，连忙站起，几下抖落身上黄土，尴尬地对宪静笑了笑，宪静猛发现他头部流血，惊道：“你受伤了？”跑上来就要察看。

庄来推道：“没事没事。”宪静拉住他道：“坐下！”庄来道：“真的没事！”宪静怒道：“我是卫生队的，奉令抢救伤员，你得听我的指挥！”庄来还要推，旁边国军喊道：“庄来，你小子血都流了一脸，要是糊住了眼还怎么打枪？快点包扎一下，鬼子又要冲锋了。”庄来不再吱声，宪静从急救包里取出绷带，刚刚给他包扎好，日军新的进攻又开始了。

这次日军施放了毒气，国军已领教过厉害，都急急找水，将毛巾浸湿捂住嘴鼻，一时找不到水的就撒尿，好在卫生队早把这点考虑进去了，每人急救包里都准备了多条湿毛巾，就见高光明和队员们正在奔跑着给国军分发，但数量有限，且一时又来不及？所以撒尿者也大有人在，宪静顾不得避羞，忙将湿毛巾分发给附近的国军，到了最后自己却没有了。

庄来忙将自己的湿毛巾递给她，宪静正自受不了，于是就接过来捂了一会，等透过气来又递给庄来，两人就这样换来换去，高光明及时赶到，见状忙递过一条湿毛巾，拉起宪静就走。

阵地上咳嗽声此起彼伏，隔得一会，毒气稍缓，咳嗽声渐渐停歇，国军还没缓过气来，日军就开始了冲锋，这时国军已有二十多人因没得到湿毛巾中毒死去，一些用尿救急的国军也浑身酸软，一时连枪也拿不起，守军战斗力又大打折扣，余程万端着机枪亲自上来督战，守军士气大振，攻守双方恶战，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迫使高光明和宪静卧倒躲避。

前线守军离二人不过十几步，宪静极力搜索，只见一排排手榴弹准确地落到我方前壕，一些躲避稍慢的国军被炸得血肉横飞，国军也怒吼着猛烈还击，只可惜国军弹药将完，火力远远不如日军，尽管付出惨重的代价还是遏制不住日军狂冲势头。

宪静再睁开眼时，就见庄来所在阵地就只有他一人了，下意识就要爬起来，忽听高光明哼了一声，宪静吓了一跳：“队长，你受伤了？”高光明点点头，吃力道：“静静，我中弹了，毒气也侵入，不、不行了……”宪静泣道：“不是的，哥哥，来，我先背你下去。”高光明道：“静静，我的伤我自己明白，没用的，我求你件事。”

宪静道：“嗯，哥哥，你说。”高光明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宪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吞吞吐吐道：“静静，其实我还有一个妹妹，比你大六岁。请你帮我找她……”话再也说不下去，宪静含泪问：“哥哥，我怎么找，你告诉我怎么认？”高光明急促道：“玉、玉、玉、坠……”头一偏就死去。

宪静悲上加急，看着死去的高光明，不知如何是好？猛然想起手里的信，连忙打开来看：

静静，我的好妹妹。哥哥是湖北人，跟你家一样，也是家传中医，规矩也一样：也是传子传媳不传女！我本来有一个妹妹的，妹妹二岁那年，我带妹妹去看大戏时，不小心把妹妹弄丢了。回去后爹狠狠的打了我一顿，好在爹给我和妹妹各一副玉坠，一模一样，我们就凭这个到处找，可一直没找到，直到那年小日本打到我家，鬼子真是丧尽天良，他们**了我妈，又杀了她，爹死死按住要冲出去拼命的我，可我失去了理智，还是叫出了声，被鬼子发现，爹为了保护我，受了致命的重伤。他临死时告诉我：说我们是明朝神医高武的后人！祖先医术如神，尤其是针灸术，其中有“回阳九针”一法，简直能起死回生！祖先留给我们三具针灸铜人，我们高家视为至宝，后来很多势力包括朝廷都想要得到这三具针灸铜人，祖先们就再三搬迁躲避。我听爹跟我讲，清朝时，我们高家被人追杀，危急之中，祖先将高家分散成了三股，各保管一具铜人分散逃命！我家保管的是一具男子铜人，还有一具儿童铜人和一具女子铜人。爹告诉我：其他两股高家后人很可能已易姓改名，要找到他们很难很难！只能凭针灸之术寻找线索，最终凭针灸铜人相认。爹要我一定要找到他们，就是找不到妹妹也要找到他们！

静静，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只要是会针灸的，我都不放过，自然我也注意过你爸爸，可是，湘西流传的是“曾家的药，苗家的蛊，恶鬼见了也绕道走”，所以就把你爸爸排除了。以后我一直在找，可惜没有找到半点线索。静静，当我听你说，你爸爸用九根银针救活了一个死去了的人时，你知道我多么兴奋吗？那几天我常常做梦笑醒，我敢断定：你爸爸当时救人用的就是“回阳九针”，你家肯定就是我们高家后人，所以我就千方百计找机会认你！静静，你不是说，刚刚见到我时，就觉得我们有兄妹缘么？我想，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吧，因为我们都流着高家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