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摇身一变

虽然事情有了好的结果，可沈言并没有把事情的进展情况告诉任何人，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和柳舫君摆谈了几句，告诉柳舫君自己明天要和柳琳离开武汉。让沈言有些意外的是，柳舫君没有再像晚饭前在他房间里所表现出的那样，显得很识时务，甚至主动问了沈言还需不需要他的帮助。沈言婉言谢绝。

一夜过去，平安无事。

早饭过后，沈言把成忠、谢天临和柳琳召到一起，先问了问谢天临昨晚去找人的情况。如沈言所预料的那样，天上并没有掉下馅饼来，谢天临甚至连原来斧头帮的人都没见到一个。

成忠也把他伪造的良民证以及前往上海的通行证拿了出来，只是一眼，沈言就看出它们和正规证件的区别，这样的证件拿去骗骗那些刚入行的新手或许还行，遇上稍有经验的人，立刻就会现出它的原形来。

成忠显然也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种水平。

“对不起沈长官，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成忠很是惭愧地说道。

“这怪不得你，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沈言说着把证件重新还给了成忠，“证件既然用不上，就拿去烧了吧。”

“是。”成忠点头应下。

“现在我来说说昨天晚上我在德国总领馆的情况……”

沈言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和三人讲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

“可惜，要是早知道木下勇会到德国总领馆去就好了。”成忠发出一声叹息。

谢天临和柳琳虽然没有出声，但两人脸上呈现出的遗憾已经暴露了他们心中所想。

“长官，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前往上海？”谢天临问道。

成忠和柳琳也把目光向沈言看了过来，都不是傻子，都能想得到，坐熊剑东的运兵船到上海肯定比坐普通轮船到上海安全得多。

略微的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措辞，看着谢天临，沈言说道：“有些习惯，比如看人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待人接物的仪态等等这些，甚至是肌肉的紧弛状态，从一个环境转变到另一个环境，它们都是需要去改变的，即使我们接受过特殊训练，也要有一个过程。可能我们自己觉得我们已经完成了这一过程，我们做得非常完美，但落在那些经验丰富的人的眼里，我们一下子就会现出原形来，我想这应该是柳琳的二哥一眼就看出我们身份和关系的原因。”

“熊剑东虽然没说，但我肯定，那条运兵船上绝对有日军跟随——你们自己想想，如果你看到一个士兵对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眼中毫无敬意甚至带着鄙视，却对最高长官的一个下属军官敬畏莫名的时候，你们会怎么想？假如你们就是日军，你们会对此无动于衷吗？”

说到这里，沈言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把柳琳给漏掉了，视线一转，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柳琳，说道：“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我在此必须提醒一下柳琳上尉——”

“我……我怎么了？”

被沈言打量着，柳琳心似小鹿乱撞，脸上更是一阵发烫，像是某种秘密被人当众揭穿了一样，不仅说话的语气显得很是心虚，就连看向沈言的眼神也在发虚。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三人虽然都是光棍一条，可要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军统局的那些培训也就没有办下去的必要了。

自己是怎样的斤两成忠和谢天临还是知道的，对柳琳表现出来的那种女儿态，两人还没有多情到以为那是指向自己，因而在柳琳的眼神虚到像是要飘起来的时候，两人都把目光向沈言投了过去。

沈言只当没看见，目光在柳琳高高隆起的胸前顿了顿，硬着头皮说道：“黄卫军里或许有女兵，但这次前往上海的运兵船上肯定是没有女兵的，所以我不得不提醒柳琳上尉，要装好一名男兵，除了形体之外，你必须注意自己的眼神、仪态和走路的姿势……”

话还没说完，柳琳“嘤咛”一声猛地从草坪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别墅里。

“这还是真是个麻烦。”沈言一阵头疼……

当一辆载有几名士兵、车头前方各插有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和日本膏药旗帜的军用卡车停在一元路十七号的时候，时间正好是上午的十一点。

驾驶室的门打开，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一名领子上的军衔是上尉的军官，下车后，上尉军官朝后面车厢一挥手，“下来个人，把东西拿上。”

立刻有名士兵从车厢里跳了下来，钻进驾驶室，从里面抱出两个油布包着的包裹来，然后跟在这名上尉身后，来到那扇铁门前。

刚拍了两下，铁门就被人打开。一看从门里走出来的这个人的气势，上尉军官便已猜到这人是谁。

“请问沈言沈长官是不是住在这里？”上尉军官很是客气。

从门里出来的人正是等待已久的沈言。

“我就是沈言。”沈言应道。

上尉军官一个立正敬礼，“见过沈长官！”

沈言只是很平淡的还上了一礼，“是熊司令让你来的？”

“报告沈长官，是。”

“熊司令对你还有没有别的交代？”

“报告沈长官，有。”上尉军官答道，“熊司令让属下即刻为沈长官办理军籍。”

“不愧是在军统里干过的，知道该如何把危险降到最低。”尽管立场相对，沈言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对熊剑东赞上一句。

“请进吧。”沈言让出身来，对这上尉军官道上一句。

上尉军官忙不迭地说道：“不敢，沈长官先请。”

沈言也没再和这名军官讲客气，转身向门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别人的府上，我只是暂住在这里，进去之后你们注意一下，切不可打扰到这里的主人。”

“谨记沈长官的话，万不敢打扰。”上尉军官很是恭敬的回答道。

带上那名捧有包裹的士兵，上尉军官跟着沈言进入了一元路十七号的这栋别墅……

军籍很快办好，沈言由此获得了“黄卫军司令部少校副官”这一身份，柳琳的身份则是司令部的一名勤务兵，归沈言直接领导。

得到过沈言交代的成忠和谢天临都没有在那名上尉军官面前露脸，沈言这样做的目的，是不让熊剑东知道自己有没有或者有多少底牌，就算熊剑东想反悔翻脸，也要让熊剑东在心里对他存有忌惮。

柳舫君也一样没露脸，是不屑于这样做还是怕在和柳琳告别时触及到情怀给柳琳带来危险，无人知道，不过以沈言的估计，以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就要离开了！

面对已经关上的铁门，沈言的心绪不免有些波动，尽管在这里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天，可他所面对的那些困境和选择，却比过去所有的困难加起来都多，那些抉择与选择也同样超出了过去的总和。

“重庆还是太安逸了一些！”两相对比，沈言在内心发出一声感叹。

戴上军帽，用手正了正帽檐，而后沈言带着柳琳，迈步向那辆载有士兵的卡车走去。

“出发。”副驾驶位上，沈言向司机发出一声命令。

卡车驶离了一元路十七号，沈言的心也跟着卡车一道离开——这里不是他的战场，他的战场远在上海，如果再往远的说，即便是上海，也不是他战场的终点和结束。

……

卡车行驶在市区的街道上，坐在副驾驶位上，沈言看看向了窗外的街道和在街道上走过的行人。今天是星期天，可街上往来的行人却似乎比昨天都还要少，称之为“干净”一点都不为过，想来这些往来于街上的行人，如果不是为生活所迫，他们怕是连家门也不会迈出一步，敌人的铁蹄下，闲情逸致在是根本不存在的。

还有那些门窗紧闭的铺面，许许多多的铺面，它们的门窗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估计从日军的军靴踏进武汉的那一刻，它们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看着这满目的凋敝，沈言不由得心怀感叹。

武汉他是来过的，不仅来过，他还在这里呆过半年，曾经呈现在每一个人脸上的那种急切与焦灼如今已丝毫不见，有的只是死亡一般的行尸走肉。

汉口江滩码头离柳琳家的那栋别墅只有几公里路程，没走上几分钟，卡车就驶进了江滩码头的三号码头，码头上这时已经停了一艘船舷写着“永安”两个字的客轮，客轮的甲板上还站着一些身穿黄卫军军服的士兵，这情形，不用猜都知道，这艘客轮就是运载黄卫军士兵前往上海的运兵船。

卡车在离连接永安轮的那座栈桥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坐在驾驶室靠窗位的沈言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坐在驾驶室中间位置柳琳也跟着跳了下来。

整了整军容，沈言下意识的朝身后的柳琳看了看，视线也再次在已被柳琳自己“抹平”但依然显得胸肌发达的胸前顿了顿，又再次看了眼柳琳那张虽经过化过妆却依然女人味十足的脸，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谁要还敢说这是张男人的脸，那他就是在羞辱别人的眼球，又或者就是这人自己长了一双瞎眼。

换人是不可能的，从柳琳穿上黄卫军军装站在他和那个上尉军官面前的时候，沈言就已经知道，他要面对的又将是一个他无法去掌控的局面。

不过沈言相信，以熊剑东的老奸巨猾，如果连这种情况他都应付不了，他也不可能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