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我有一封戴老板的信

因为黄卫军的活动范围是在第五战区的辖区内，邱志坤所在的别动军第六纵队多少要和熊剑东的黄卫军打上一些交道，因而在前往武汉的路上，邱志坤也没少和沈言谈起过熊剑东。

从邱志坤那里，沈言知道，熊剑东的黄卫军从不主动与别动军或者五战区下辖的**军发生冲突，即使遭受到别动军或者**军的主动进攻，也是黄卫军主动撤出战斗，可对别动军和**军以外的抗日武装，不管是**领导的新四军，还是五战区下辖的非**军，黄卫军从来都是往死里打，根本不顾及自身的伤亡情况。

由此判断，熊剑东这是在给他自己留后路。

可到底是与不是，沈言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这就好比猜谜语，谜底没揭开之前，它总存在着各种可能，而一旦揭开，猜谜的人才会发现，真正的谜底只有一种。

猜还是不猜？

略作思考之后，沈言决定揭开谜底，就算谜底是错的，只要不是当场毙命，他就一定会找到机会把自己想要传出去的东西传出去，而有柳舫君和汉斯在，又是在德国总领馆，熊剑东就算是想让他横尸当场，怕也没那么容易做到。至于谢天临那里，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沈言从来不去想。

熊剑东能在**待多久，沈言并不知道，或者下一刻他就要转身走人，所以时间对沈言来说相当有限，再加之军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很少有谁喜欢弯弯绕，所以沈言决定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走到长桌前放下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又重新端起一杯，沈言径直向熊剑东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此时的熊剑东正和几名日军军官站在楼梯旁边，手里端着酒杯，在那里谈笑风生。

来这里的人像是要把这几个人隔绝开来似的 ，熊剑东和几个日军军官站的那个地方四周都空了出来，虽然这几个人显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但实际上对此却极为敏感，沈言端着酒杯刚一踏进这片绝缘地带，熊剑东和几名日军军官就将视线向他投了过来，眼神中更透露出赞许和鼓励。

端着酒杯到了熊剑东面前，沈言很是谦逊的向熊剑东弯了一下腰，“长官可是熊司令？”

熊剑东一愣，“你是——”

“熊司令，我是小骡子，您不记得我了？”

“小——骡子……”

“对啊，这个绰号还是熊司令您给我取的，在我二叔家，熊司令还记得我吗？”

“小骡子？！啊……啊……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那个……我那杨老弟家的侄儿——”熊剑东显然也意识到什么了，一边做出思索状，一边往边上走着。

“谢谢熊司令还记得，不过我姓沈，我跟我娘姓。”

“你娘我见过，很不错的一个女人，你娘嫁给你爹，真是委屈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言正要说话，那几个原本和熊剑东说着话的日军军官这时全都走了过来，用日语和熊剑东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其中一个日军军官还走到沈言身旁，一边拍着沈言的肩膀，一边在嘴里“哟西”“哟西”的说着。

沈言听不懂日语，只好面带微笑，频频的和这个拍着他肩膀的日军军官点头示意。

熊剑东这时已经和那几个日军军官说完了话，在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和那几个军官碰过之后，他又转过身，上前一步，用手里的杯子向沈言身边的这名日军军官示意。像是对沈言特别有好感似的，这名日军军官使劲拍了拍沈言的肩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汉语“一起的”“一起的”。

虽然不明白这鬼子的意思，沈言还是举起酒杯和这名日军军官碰了碰，再和熊剑东碰了一下，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微笑着把空酒杯向那些日军军官敞了一下底，熊剑东走到沈言面前，伸手拍了拍沈言的肩，指了指大厅中间那张放置酒的桌子，问沈言，“走，和我一起过去？”

沈言立刻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熊司令请。”

“嗯”一声之后，熊剑东说道：“既然你是我那杨二弟的侄子，再叫‘熊司令’就显得生分了些，以后你就叫我熊叔叔吧。”

沈言没做任何忸怩之态，很是干脆的叫上一声，“是，熊叔叔。”

沈言的直接让熊剑东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做事竟是这般的果决，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换过酒，两人端着酒杯出了大厅。日军宪兵只是将德国总领馆外围警戒了起来，并没有禁止总领馆的客人进出大厅，或者在总领馆外面花园里走动。

走到外面的不止是沈言和熊剑东两个人，可在外面走动的人也并不算多，穿军装的军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沈言和熊剑东在出了大厅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身体一拐，沿一边的走廊而去。

在走廊一处可以从窗户看到里面的位置，两人停了下来，面对着面，两个人面带微笑的碰了一下酒杯，熊剑东脸上的微笑像是长辈对晚辈取得某种成就的一种欣赏，沈言脸上的笑像是晚辈遇见长辈的一种欣喜。

“你他妈到底是谁？”碰过杯之后，熊剑东微笑着问道。

沈言自不会隐瞒，笑着说道：“我是戴老板的手下……”

“滚！”不等沈言把话说完，熊剑东便一脸笑容的送给了沈言一个字，“今天给你一次机会我放过你，但我警告你，以后你他妈要再敢在老子面前出现，老子有的是手段让你后悔来到了这个世界。”

沈言没有打岔，依旧是面带微笑的听着，等到熊剑东把话说完，举杯向沈言示意了一下准备离开的时候，沈言笑着举起手里的酒杯，向熊剑东示意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有一封戴老板的信。”

熊剑东手里的酒杯这时猛然一抖，两只眼睛瞬间明亮，呼吸更是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给我的？”

吮上一口杯中的酒，看着熊剑东，沈言一脸灿烂地说道：“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配让老板给你写信？我现在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要还是不要，你自己斟酌着办。”

笑容在熊剑东的脸上一僵，可它立刻又恢复如初，就好像那猛然出现的表情在他脸上从未曾出现过一样。

“你这样说我反倒有些相信你说的话了。”

像是松了口气，熊剑东问沈言道，“我能问问，你说的那封信上面，有没有戴老板的签名？”

沈言点头，“有。”

“我要先看一看。”

沈言讥讽道：“你以为我会傻子一样的把信带在身上满世界乱跑？”

戴笠的信沈言是没有的，有的只是那份由戴笠签发的可以乘坐美军顾问团飞机的函件，而且这份函件此时就在沈言的身上。

作为曾经的军统人，熊剑东已经猜到沈言说的“信”就在沈言的身上，但他却不敢动弹分毫。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一年来，他率领着黄卫军拼命地向委员长和戴笠示好，可一直得不到这两方面的回应，现在，机会就像馅饼一样从天上落下来。戴笠的签名有多珍贵熊剑东比谁都清楚，哪怕这张纸上只有签名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也一样珍贵得不得了，而现在，他只需要伸伸手，就能将戴笠的签名收入囊中。

可“取”和“送”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熊剑东绝对相信，今天他要是敢取走沈言身上那封有戴笠签名的“信”，明天戴笠就绝对会让人要了他的命，只要戴笠发声话，他的黄卫军里就会有无数人拿他的脑袋去做投名状。他甚至相信，戴笠之所以没有对他下达制裁令不是因为情面或者情分，而是一直在看他的表现，他能为党国做什么，他的“价值”又何在？

“取”不可能，想要沈言“送”，他就得用尽十二分的力气去表现自己。

“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脑海中一阵起伏之后，熊剑东对沈言说道。

直到这时，在得到了熊剑东肯定的答复，沈言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听说你们有条运兵船将在明天中午启程前往上海，可有此事？”沈言问道。

“有，准十二点从江滩三号码头出发，我也将随这条船前往上海。”

“什么时候能到达上海？”

“中间不耽搁的话，三十号中午可以到达。”

“我要坐这条船，而且我要你保证，三十号中午以前，我能到达上海。”

“这没问题，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就你一个人去上海？”

“两个，还有一个女的。”

“那就你扮成我的副官，那女的装成我的勤务兵——告诉我你现在住的地址。”

“一元路十七号。”

“明天上午十一点，我派车去那里接你。”

“那就这么定了。”

“先别急着定——”

“我知道，到达上海之后，我会让你看到那封‘信’。”

“不是在到达上海之后，而是在明天开船之前，而且我不是‘看’，我是要你手里的那封‘信’。”

“要？”沈言一脸玩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没请教你是局里的哪位？”

“督察室，上校督察沈言。”

熊剑东眼睛猛地一亮，而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认识你很高兴。”熊剑东伸出手来，对沈言说道。

沈言伸手迎了上去，“我也是。”

自始至终，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