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录音

以**军队那种近乎于寒酸的节俭，就算有这样的武器，也绝对想着法子把它们换成“中正式”、“三八式”这样的武器，一百多条汤姆森和捷克式，最少也能换来六七百条步枪，一个连变成至少一个加强营，如果交换对象是阎锡山这种不差钱的土老财，换一个团的装备都有可能。

不换，他们又用得起吗？

**手里既然没有这样的武器，说这次行动是由**策划和实施的，岂不就是一个笑话？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李士群暗自沉吟道，“人是**的人，武器是美国人提供给老蒋的，然后……”

李士群“沉吟”不下去了，让老蒋给**提供武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像是一个笑话？虽然这些武器也并不是老蒋自己的。

美国人对重庆的军事援助李士群是清楚的，军统局用美国人提供的军火在上海建立军火库，特工总部并不是一无所知，虽然不知道具体建在什么地方。而这样的地方，在军统局内绝对是被列为绝密的，除了建军火库的人，如果不调阅档案，只怕连戴笠、唐纵、郑介民这些军统高层也未见得清楚。

军统局的敌后秘密军火库由交通科负责建立，交通科科长陆矩武。

如果李士群，包括木下荣市、大塚清、武岛茂这些人，知道沈言在离开海关巷一号的时候，曾和陆矩武有过一番交谈，并且交谈甚欢的话，或者他们对“军统”的这次行动就会有不同的看法。

李士群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人推开。推门进来的人是特工总部上海区区长**浪。

**浪是知道李士群的一些习惯的，看到李士群在办公桌后像在发呆一样，他脚步一停，身形立刻顿住，然后轻抬起脚，正准备退出办公室，李士群却睁开了眼睛。

“进都进来了，就不要再退出去了。”李士群说道。

**浪一脸尴尬，“属下不知道主任在考虑事情——”

“无妨。”

李士群这时直起身来，看着**浪，问道：“那两个人怎么说？”

虽然是问，可李士群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他只关心结果，从来不问过程，而76号的审讯过程，即便是接受过训练的军统特工，也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那两个人”正是从杨勇军那里跑掉的两名司机，只是还没等两人看到各自的家门，就被守候在路上特工拎进了76号。不等用刑，两名司机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全都说了出来，而为了检验这两名司机说的真伪，负责审讯的自然要用他的方式去检验一番……

**浪应道：“两名司机说，他们是临时受雇于‘军统局上海区十四作业组’，两人说事前他们并不知道……”

李士群一摆手，“行了，这些没用的就不要说了，说重点。”

“是。”**浪一个立正，“十四作业组组长叫曾进，极有可能只是化名，住址不详，行踪不定，无特别嗜好。这是报告，请主任过目。”

**浪上前几步，到办公桌前，将报告往李士群面前一递。

“放哪儿吧。”李士群头轻轻往办公桌右手边一摆。

等到**浪放下报告直起身之后，李士群这才问道：“对这两个司机的供词，你怎么看？”

**浪想了想，说道：“两个司机应该没有撒谎，作为局外人，他们知道的应该不多，属下以为，可以用这两个人做两个套——”

“还有呢？”

“还有……以军统的结构，作业组归大队指挥，大队归作业区指挥，就今天的军统行动规模来看，这相当于陈恭澍当区长时军统上海区所有人全都参与了行动，而武器的精良程度却远超陈恭澍当区长时的军统！一个作业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行动能力？”

**浪在说的时候，李士群不时的点上一下头，等到**浪说完，李士群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这样，你去给陈恭澍打个电话，问一问，他原来手底下有没有一个十四作业组？”

**浪神色一凝，“主任怀疑是陈恭澍……”

李士群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沉吟片刻，他才轻笑着说道：“傅筱庵死了，唐绍仪死了，周凤岐死了，张啸林死了，何天风和陈明楚也死了，可陈恭澍和王天木却活得好好的，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主任的意思是——”

李士群又是一笑，“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别忘了把音录下来。”李士群又补充一句。

“是。”**浪应上一声，转身向办公室的门走去。

“有些话你听到就是，不要在外面传三传四，不利于本部团结的话我不想在外面听到。”**浪身后响起李士群不紧不慢的声音。

**浪心里不由得一突，“主任放心，不管在哪里，主任您都不会听到不利于76号的话。”

“这样最好，你去吧。”

“是。”

一个电话要不了多长时间。不一会儿，**浪再一次走进办公室，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另外几个人，这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或者抱着录音用的设备。

把设备安好，除了一个技术员，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技术人员在教会**浪如何使用这台设备之后也退了出去，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李士群和**浪。

“主任，现在听吗？”**浪问道。

“打开吧。”李士群说道。

**浪扭动设备上的一个旋钮，磁带转动，**浪的声音响起——

“恭澍兄吗，我**浪。”

“**兄，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有些想找个人说说话。”

“**兄莫非也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干我们这行的，无所谓顺心和不顺心……上海这边发生的事，你们那边听说没有？”

“听说了，杭州总部这边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而且据说此次我方损失惨重（轻笑声），不知可有此事？”

“你倒是幸灾乐祸，我可就惨了（叹息声）！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真该和你争一争副组长（声音打断）……”

“别！**兄可是主任跟前的红人（语气讥嘲），一个小小的‘**政治保卫学校’筹备组副组长哪是您能做的，这样的位置可是专为我这样的党国叛臣而设。”

“恭澍兄你快就别说风凉话了，难道我**浪就是党国的功臣？”

“**兄还有事吗（语气转冷），没有我就挂了。”

“恭澍兄，我可没招您惹您，您何必……等等，恭澍兄您在吗？”

“我听着呢，说吧。”

“你先等一下（音断）——”

“喂，喂，**兄您在吗？什么事您说声话呀！喂，喂，**兄，您要再不回话我可就挂电话了。”

“喂，恭澍兄，请稍等几分钟，审讯出结果了，我正在看记录，里面有涉及到你当上海区长时候的一些事，可能有些事我要你问一下，你先别挂电话。”

“行，你快点。”

“好。”

录音磁带依旧在转动，扩音器却没有声音传出。

看着转动的磁带，李士群问**浪道：“等待的时间有多长？”

“具体多少时间我也没看，就半支烟的时间。”

“你在抽烟？”

“是，只是很少抽，闲到没事的时候才抽。”

“你在这边抽烟的时候，你认为陈恭澍在那边干什么？”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把你的烟给我一支，很长时间没抽烟了，怪想的。”

**浪赶**出烟来递上。

指着烟盒上的那只骆驼，李士群问一句，“美国牌子，哪儿来的？”

“下面人孝敬上来的。”**浪赶紧说道。

李士群没有再问，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这时，转动的磁带再次把声音传出，**浪的声音。

“恭澍兄还在吗？”

“在，**兄看完了？”

“先大概看了一遍。问你个事——”

“**兄请讲。”

“‘军统局上海区十四作业组’这个单位恭澍兄以前有没有听说过，或者接触过？”

“十四作业组（语气惊讶）？”

“恭澍兄也知道这个作业组（语气一样惊讶）？”

“当然知道（语气变淡）。”

“恭澍兄能和我说说这个十四作业组吗？”

“这个作业组是我当上海区长时候组建起来的，作用就是用来藏藏东西、跑跑腿、在市面上放假消息等等这些，属于杂务组。组长叫袁伟，青浦班毕业、今年应该是三十六岁——对了，原上海区的档案里有他的详细资料，你可以上哪里去查。”

“恭澍兄对这个袁伟好像印象很深？”

“**兄要是也有一个胆小如鼠、整天杯弓蛇影，别人打个喷嚏都能惊起一丈高的手下，**兄只怕对他也一样印象深刻。”

“这个，恭澍兄未免太过夸张了吧。”

“呵呵，夸张？！军统上海区被主任带人一网打尽，唯一漏掉的就是他，这种警觉性，就是耗子都得拜他为师——算了，信不信由你，**兄自己去试着抓捕一下这个人，然后你就知道了。好了，电话我挂了，有事再来电话。”

“嘟嘟嘟（电话忙音）……”录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