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徐云龙

乙失荣被任命为都林牙之后不久，鸿济国国王昔姜阳，王后郁久律苏布特如约带着王子昔济和昔裪来到契烈。

此时在前线，鸿济国与泰卢国战争还是在胶着之中，王芳干一直不肯从**镇出来，而泰卢国各地都有百姓组成的义军，金扬善几次接到郑兆的命令，请求契烈援军，郁久律尧骨都是口惠而实不至。

这一次昔姜阳夫妇亲自来，郁久律尧骨大致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不过既然是侄女和侄女婿，也要好好招待。由于契烈大汗有巡狩的传统，一般也不呆在都城，而是春山秋水，住在捺钵之中。

此时已经是秋日，郁久律突欲为了迎接昔姜阳夫妇，取消了秋天原本打算去祖州的计划，回到了都城。回到都城，皇后赫连温让人收拾出几间屋子，供昔姜阳一行人居住，因为泰卢国与鸿济国生活方式相近，就让徐云龙等一干从泰卢国来的内侍在收拾出来的驿馆伺候使团。

这个命令，徐云龙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很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他如今是鸿济国的通缉犯，如果被发现，不仅他自己性命堪忧，他的义父以及泰卢国来的同伴们恐怕也会连坐。

昔姜阳一行到了之后，徐云龙站在驿馆迎接的队伍里面，把头低下，但是余光一撇，还是看到了郁久律苏布特和忽喇岱，申言以及女官韩氏。

看到这些人，徐云龙赶紧低头，好在这些人要么骑马，要么坐着车子，没看向徐云龙这一边。为了避免与熟人见面，徐云龙只能去驿馆的柴房做事，负责劈柴烧水。

不过昔姜阳注意到，这一次昔姜阳一行，除了他们夫妇和两个王子之外，大臣来的是金扬善，以及鸿济国典理司的一些官员，但是他看到随行还有一群少年，年龄不过十几岁，他们被统一安排住在一间房子，睡通铺，却不服侍任何人。

在会昔姜阳夫妇举行的宴会上，和上一次一样，徐云龙在一旁端酒端肉伺候，他注意到那几个少年也来到了宴会现场。只见宴会举行到一半，郁久律苏布特站起来对郁久律尧骨说：“上次觐见大汗，看到大汗身边服侍的人不多，这几个是我从鸿济国挑出来的几个聪敏的内侍，献给大汗。”

徐云龙一听，心想：“上一次送歌女，这一次送内侍，还真是不遗余力要给契烈皇帝身边安插人。”

徐云龙再看向这些少年，他觉得这些少年看上去一个个倒是聪明伶俐，似乎是精心挑选过的，成为刑余之人已经是不幸，如今还被当成贡品，让他们背井离乡，更是可怜。

郁久律尧骨听到郁久律苏布特的话之后，正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在一边的赫连皇后先开口说到：“我一直想给大汗身边添加人手，公主实在有心。”

眼看皇后已经说话了，郁久律尧骨也就接受了这些少年作为贡品。不过皇后的说完那句话之后，又说到：“太后想见一见两个孩子，明天还麻烦公主和驸马国王带孩子去拜见太后，东烈王与王妃也一同去。”

赫连皇后说完，郁久律尧骨看着皇后，眼中充满了赞赏。徐云龙也听闻东烈王虽然与契烈太后是亲母子，但是好像关系不睦，很少去拜见太后，就徐云龙在契烈国这几个月，从没有看到东烈进到后宫拜见太后。

于是第二天，在国宴之后，契烈皇宫又举行一次宴会，只是这一次是属于家宴，参加宴会的有太后赫连平，郁久律尧骨三兄弟和他们各自的妻子，还有就是昔姜阳夫妇。

为了准备家宴徐云龙等人也是一大早就忙碌起来，赫连皇后一大早就到赫连太后身边侍奉，然后是挛鞮王妃也到了。挛鞮王妃与赫连太后之间感情生疏，到了之后比较拘谨。寿昌王李胡则是和他的王妃一起到的。

随后来得是昔姜阳夫妇，由于郁久律苏布特名义上是郁久律突欲的女儿，所以也就成为赫连太后名义上的孙女，然而郁久律苏布特对这位祖母是极其陌生，只听过这位祖母的心狠手辣。

郁久律尧骨和郁久律突欲来的较晚，是等到他们把一天的公务处理完才来的。郁久律突欲一来，挛鞮王妃立刻就走到郁久律突欲身边。

徐云龙在角落里忙碌着，也旁观者发生的一切，这一天赫连皇后在赫连太后身边侍奉，礼数周到，挛鞮王妃则是不怎么说话，而郁久律李胡倒是一直不停地说些什么，直到昔姜阳夫妇到了，赫连太后才不让他说了。

赫连太后一见到昔裪，很开心，毕竟这属于是第四代子孙，这时候郁久律尧骨与赫连，郁久律突欲与挛鞮王妃都只有女儿，郁久律李胡因为家里面女人多，倒是有了儿子，不过还小，对于这可以说是唯一的曾孙，赫连太后岂能不喜欢。

赫连太后见到昔裪之后，看这个孩子生的比较壮实，就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图古，意思是小牛犊。随后赫连太后对昔姜阳夫妇说：“来了就多住几天。”

这时候有一个人在宴会参与者之中显得比较突兀，那就是昔济，因为他只是昔姜阳的儿子，和契烈皇室没有关系。不过昔济倒是很得赫连皇后和挛鞮王妃的喜欢，昔济嘴也甜，见到挛鞮王妃和赫连皇后都叫“额母格”，就是祖母的意思。

嘴甜的人总是受人喜欢，尤其是在见到赫连太后之后，开口叫的是“婆婆”，这是中原称呼祖母和年长妇女的说法，这不是谁教的，是昔济脱口而出的，赫连太后很喜欢这个亲切的称呼，也给昔济起了一个小名“呼图台”意思是有福的人，因为昔济此时白白胖胖的，赫连太后说他很有福相。

家宴的气氛总体还是比较好的，除了作为驸马国王的昔济，已经郁久律突欲夫妇话比较少。为了这一次家宴，后厨的准备不下于昨天的国宴，赫连太后还特地吩咐了厨子特意做了一道菜，据契烈宫里面的老厨子说，这是东烈王爱吃的。然而就在友好的气氛之中，赫连太后突然提出说她很喜欢昔济，希望昔济可以在她身边住上一段日子。

昔姜阳听到这个要求，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拒绝，这时候郁久律苏布特说：“孩子还小，现在离不了母亲。”

赫连太后说：“我与公主也多日未见，那公主可以一起留下，昔裪也留下。”

赫连太后此话一出，郁久律尧骨和郝连皇后立马表示认同，昔姜阳此时寄人篱下，拒绝都说不出话来，而郁久律苏布特顿时明白，看看郁久律突欲和挛鞮王妃，也同意了。

昔姜阳一行在契烈都城呆了足有两个月，直到天气渐冷，契烈皇室要准备带人往南去冬捺钵避寒，昔姜阳一行人才离开，而郁久律苏布特带着两个孩子随同前往冬捺钵，身边带着忽喇岱和女官韩氏，申言此时已经是鸿济国皇宫掖庭院的内谒者，就和昔姜阳一起回去了。

昔姜阳一行人离开后，他们这一次进攻的几个少年就还是交给了赫连皇后，因为大汗郁久律尧骨说自己身边的小底和郎君已经足够了，还有侍卫与卫兵，不缺人手。

赫连皇后对他说：“公主留在契烈，身边照顾的人太少，公主现在是鸿济国王妃，为避免别人非议，身边照顾的人也不能都是宫女，而且公主身份尊贵，也不能缺少人手。”

郁久律尧骨觉得皇后说的在理，因而叫来郁久律突欲，皇后也叫来挛鞮王妃，四人商议之后，就在泰卢国内侍里面选一批人去侍奉公主，很不幸，徐云龙就被选中去侍奉公主。

得知这个情况，徐云龙感到大事不妙，可如今他想逃也逃不了，毕竟契烈不是鸿济国，茫茫草原，人生地不熟，而且身无分文，他能逃到哪里去？

他知道现在在郁久律苏布特身边无论是忽喇岱还是女官韩氏，哪一个都不会认不出他来，原来他还有一个角落可以躲着，现在他就躲不了，因为他料定出于保护公主的需要，忽喇岱一定会对派到郁久律苏布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过目的，那这样他必被认出来，会牵连其他人，甚至是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契烈商人。

徐云龙此时再一次感到绝望，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思来想去，他决定放手一搏，他找到契烈的近侍直长撒八，对他说他想要留下照顾他的义父，因为他的义父年老体弱，然而撒八对徐云龙的请求无动于衷。

被逼无奈之中，徐云龙最后一搏，他鼓起勇气，强闯赫连皇后的宫帐，与皇后宫帐的护卫打起来，双拳难敌四手，虽然赤手空拳打倒两三个卫兵，还是被抓住了。

此时郁久律尧骨正在赫连皇后的宫帐之中，自从与赫连皇后成婚以来，郁久律尧骨每天都会来赫连皇后这里，和皇后聊聊天，一起用晚膳，除了郁久律尧骨出征在外，从没有断过。

外面的骚动自然惊到了郁久律尧骨，在听说是一个被俘虏的泰卢国内侍强闯皇后宫帐，还赤手空拳打倒几个卫兵，郁久律尧骨对这个人很好奇，徐云龙被抓后，叫人把他带来，问他强闯皇后宫帐的原因，徐云龙说他不想去伺候公主，因为他义父年老体弱，他需要尽孝。

去伺候郁久律苏布特这事儿，大部分泰卢国内侍是趋之如骛的，因为听说待遇会比在契烈皇宫要好，至少他们头上不会再有一群人对他们肆意侮辱打骂，把他们当成奴下奴。郁久律尧骨对这个为了尽孝而放弃机会的人，倒是有了一些赞许。

郁久律尧骨对徐云龙说：“你可以带你义父同去，这样就可以照顾他了。”

徐云龙听完回答说：“我义父年老体弱，已经不能伺候公主，去了也不能做事情。公主是陛下看重的尊贵人，身边岂能多一个不能做事之人。”

郁久律尧骨想了一想，也觉得把一个现在已经不能干活的人派到郁久律苏布特身边不好，问了一问近侍直长撒八，得知如今契烈皇宫，被俘虏来的泰卢国内侍里面有好几个都是年老的。

此时赫连皇后走到郁久律尧骨身边对他说：“不如将那些年老体弱的一律放归，以彰显大汗的仁义。”

郁久律尧骨听完点了点头，徐云龙看得这场景，说：“陛下知道，我们这群人入泰卢国王宫之时，已经成了被族人瞧不起的人，就算陛下仁慈放归，我们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哪怕活着回到故土，也是被人所不齿。”

徐云龙知道，如今他们这样的人，哪怕是有了家财万贯，也只会得到虚伪的奉承和内心的鄙夷，史书里面像他这样的人有几个是有好评价的，能被记载下来的人大都是遗臭万年，能名扬千古恐怕屈指可数。

郁久律尧骨是一个帝王不是一个大善人，现在这群老的还能干一点点活，真到了干不动的一天，恐怕立马会被赶出去，到时候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谁让他们只是俘虏，只是奴下奴而已，因此徐云龙此时只能祈祷上苍，希望这位帝王还有一丝善心。

就在此时赫连皇后说话了：“我看他们与鸿济国言语相同，不如就把这群老的送去鸿济**置，也体现大汗的仁慈，鸿济国必不会亏待他们。”

郁久律尧骨听完，点头称是，就差人去将他们送到平壤城，让韩闰派人把他们送去鸿济国。鸿济国送来年轻力壮的，契烈国送去年老需要休养的，倒也相得益彰。徐云龙心里这样想着，也敬佩这位皇后，对丈夫是贤内助，但是对付外人也够阴狠，现在想来，家宴之上会不会是一场戏，为了让鸿济国留下人质，将来还不知道鸿济国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两位王子回家。

干爹既然能去鸿济国，徐云龙想来倒也是挺好的。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赫连皇后又对郁久律尧骨说：“这一次鸿济国送来几个小黄门过来，也需要派人好好管着，不能就随便派给近侍局，给那些小底和郎君听用。”

对于赫连皇后的建议，郁久律尧骨一向采用，于是就按照鸿济国与泰卢国制度，在近侍局下成立掖庭院，挑几个宫里面俘虏来的泰卢国内侍以及鸿济国进贡来的内侍安排到掖庭院，这样就可以不再是奴下奴了，做的事就是各宫帐的打扫之事，而掖庭院掌事的人，郁久律尧骨因为看重徐云龙的忠孝，就让徐云龙以内谒者监的身份管理掖庭院，徐云龙也因此就跟到了郁久律尧骨身边，此时徐云龙尚没有到弱冠之年，不过在一群泰卢国内侍里面，徐云龙是少数能说出自己确切出生年月的。

徐云龙在契烈国化名为徐鹏知，这是他那位泰卢国养父给他取的名字，原本逃到泰卢国的时候，徐云龙化名徐万积，他义父给他改为“鹏知”，因为他义父看出他和其他入宫的内侍不一样，因此认为他前程远大，所以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如今他又一次成为后宫内侍之首，只不过是当了契烈的内侍之首，而在契烈，内侍只能做打扫之类的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