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抵抗

糟糕！

乾坤急忙起身，吃力地架起良八。就在这时候良八突然醒了。“哥……”他含糊地叫了他一声，声音沙哑，却猛然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呕出了黑血。乾坤支撑不住良八的身子。两人又双双跌在地上。

“大哥……你……你快走，别……别管……我了。”良八趴在地上，又含含糊糊地说着，“我今天……注定……要死的，逃不……不了……”

“什么？良八，你在说什么？”什么是注定会——死？乾坤听不清楚良八的话，翻过他的身子，视线停在了良八的手指上，疑惑的表情顿时变成了错愕！良八的手竟变成了紫黑的颜色，特别是十个指头还出现了溃烂！

这看上去像是中毒的症状！怎么回事？难道良八中毒了？

他的心沉沉地跳了起来，连忙抓起良八的手查看，使得良八一阵疼痛地**。“你为什么会中毒，什么时候中的毒，发生了什么事？”他连连发问，声音几乎是吼出来。是他大意了！被疼痛折腾了半天，居然没有发现良八中毒了？良八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在他们来到炼油厂后，在白云山上，还是更早之前？

“我……我……自愿的……”良八又说，依然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双眼睁不开，“哥，找你出来……是……是为了……狼妖，回……回秦岭吧？做回头……头狼，狼妖……需要……你……”

“自愿？你自愿什么？良八？良八……”乾坤急忙问，可良八又昏了过去。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脚步声。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为了救良八，他躲进白云山水池里，隐蔽自己所有的气息。他警惕着所有的声音。这个脚步声很快传来，伴着主人嚣张狂傲的气焰和笑声，由远及近再远去了。不久之后，狼妖冲上白云山，脚步声又再次出现，很快传来了良八和狼妖们痛苦的哀嚎。再后来，它有离开了，还有它的主人嘲讽的轻笑。

“我被狗咬了。”它的主人如是说，他在池子里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他抬头，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知道自己和良八已经来不及跑了。“乾坤，是你？”那道跋扈嘲讽的声音在说。银色的枪口朝着他举过来，然后再傲慢地放下了了。“你果然中弹了！”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降妖人。张狂、狠厉，锋利的眼神透着对妖怪的鄙夷。他是害怕他的。好几次，他带领着降妖人围攻秦岭，肆意烧杀，血流成河，宛如恶魔降世。他护着秦岭上的狼妖和妖怪们张皇而逃，每一回都要付出惨重的牺牲才能侥幸逃脱。那些活下来的妖怪永远都摆脱不了他的梦魇。

降妖人略微低了低眼睛，视线扫过地上的子弹透出一丝惊讶。“是你取出了子弹，还是有别人帮助你？不对，我不应该这样想，妖怪不可能自己取出子弹。”轻蔑的声音永远透着降妖人高高在上的傲慢，“是谁帮了你，你的同伴在哪里？火舌、烛龙，还是有其他人？我不相信你一个人能上白云山，还救走了良八！”

没有人。

只有他一个！

六十年前，妖怪中出了一个异类——牛妖烛龙，高嚷着去对抗降妖人！他喊着“降妖人是罪恶”的口号，告诉妖怪：降妖人才是不应该存在在世上一类！打着正义旗号的屠杀不是天意，是残忍，是罪恶！降妖人对妖怪的屠杀是这个世间最大的罪恶！

烛龙还找了火舌、红虫和几只妖怪组了一个“行道团”，意为“替天行道”，号召所有的妖怪和行道团一起，奋起反抗，为了公理，为了死去的妖怪，为了更好地活在这个世间而战斗！

一石激起千层浪，烛龙的疯狂在妖怪中引起了剧烈的震动。在一贯只逃跑和躲藏的妖怪中，第一次有人喊出了要对抗降妖人。一些妖怪纷纷响应烛龙，加入了行道团，跟着他四处和降妖人作对，良八就是其中之一。

良八不顾他的极力反对和阻挡，偷偷地离开了秦岭和狼妖，消失了整整五年。在那五年里，良八杳无音信，只偶尔有行道团的消息传上秦岭。烛龙还算聪明，没有正面对抗降妖人。他们躲在暗处偷袭降妖人，像游击队一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时会有他们的好消息，在哪里偷袭成功，打伤了几名降妖人？特别是有降妖人死亡的消息传来，狼妖和妖怪们都会非常兴奋，更叫嚣着要加入行道团。但大多数时候是坏消息。行道团里伤了多少只妖怪，又有多少只妖怪被捕或死亡……

他曾派了数只狼妖下山去寻找良八，特别是行道团出现的地方，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行道团袭击了降妖人后，便立即离开，不会在原地逗留。直到五年后，良八再次出现在秦岭，带着一身仆仆的风尘，和嗜血的戾气回来了。

良八彻底变了。眼中的疲惫和沧桑掩饰不住散发出来的刚毅和凶悍。他的脸颊凹了下去，轮廓更分明了，下巴上多了两道狰狞的伤疤，充满了杀气，好像血雨腥风中归来的战士。他万万没有想到，良八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夺下了他的头狼位置！

良八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出手果断极了，招招致命，对付他就像在对付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他的力量也比之前强大多了，在战场上练就出的勇猛和狠厉也发挥了作用，气势上完全压制住了他。

他很快被击败了，逼上了悬崖，等待他和狼妖们的是地覆天翻的变化——他跳下悬崖，狼妖们从此跟随良八和行道团对抗降妖人。

至今，他都想不通是降妖人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还是烛龙和他的行道团？降妖人的屠杀把他们逼到了绝路，可烛龙的疯狂则是把他们直接推到了降妖人的屠刀之下！

“怎么，你不会说话吗？哑巴了？我不记得狼妖的前头狼乾坤是一个哑巴！”冷酷的声音拉回了乾坤的思绪，面前的降妖人扫了一圈周围，目光又落在他的身上，“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怎么逃下白云山的？你的同伴们在哪里？让他们赶紧出来！”

没有人。

一直都是他一个人。

火舌不是他的同伴，烛龙也不是。他们有他们的想法，进行着他们疯狂的行为，而他有他自己的坚持。他们从来不在一条道上，只是今天，他被逼着来到这里，别无选择。他只能对面降妖人。

烛龙，你们该满意了吗？

他拿起旁边的外套盖在良八的脸上。在他不得不直面降妖人时，心比预想中平静多了。害怕是死，不害怕也是死，横竖都是死，他为什么还要害怕？他还记得爪子穿过余之月腹部的感觉——降妖人也是人，没有三头六臂，没有铜皮铁骨，一副血肉之躯，一样可以轻易击穿！

“怎么，还是不肯说话吗？”降妖人向旁踱了两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很多人一开始不肯说话，是因为他们没有吃过苦头。红虫之前还硬得很呢，最后还不是一样屈服了。反正都是死，何必自讨苦吃呢？”

“只是，我现在没耐性等你们慢慢开口，你们来一个，我杀一个；你们来一双，我杀一双！”降妖人释放出了身上的灵力，“一个不会开口又只排在妖怪名单第七名的狼妖，和一个排在妖怪名单第三名但半死不活的狼妖，对我来说一样毫无用处！”

当李太远的力量释放出来的一刻，乾坤不免一惊。这个力量太强大了，他们的实力相差太悬殊了，即使他的身体处在最佳状态，也不是他的对手。显而易见，弟弟，我今天一定会死得很惨。

你满意吗？

你口中骂了千百次“胆小鬼”的大哥今天不会再逃了！

他低头看着被他用外套盖在脸上的良八一眼，吃力地撑着储罐，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了良八的前方。他很快站稳了身子，稳稳地站着，松开了扶着储罐的手，同时也释放出身上所有的妖力——仅剩的，也许还不到五分之一的妖力。

他还有一击——拼命的、全力的，最后的一击！

为了尊严，为了良八，为了狼妖，还有死去的所有妖怪！

李太远在冷笑中向乾坤使出了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