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 想要逃生，自请宫刑

薛满财被押解进京问罪与卓越的事有关，但却绝不单纯为了卓越。

老皇帝最关心的还是卓越失踪以后，卓家被粉朝余孽光顾的事，秘密吩咐内卫，严加审讯，务必挖出粉三太子的老巢。

可怜养尊处优的薛满财，只被过了一堂，就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昏厥几次，他始终说自己只是一个贪财势利的商人，哪里有造反谋逆的胆子。

眼见问不出什么，内卫统领只好如实上报。

老皇帝因为少师之后被绑架一事，联想到英年早逝的太子，心情奇差，当即御笔一勾，判了个斩监候（类似于后世的死刑缓期，但如复核属实仍要执行死刑）。

这种犯人需要在处决之前着有司复审的，复审结果分为情实、缓决、可矜，留养奉祀四种。情况属实的一般就要立决了，而缓决的犯人其犯罪情节可能还存有疑点，可矜意思是虽然该死但情有可悯，留养奉祀的犯人一般是虽然该死，但有父母在堂需要尽孝。

后面三种一般死不了，但薛满财自知买凶也好，绑架也好，都是属实的。自己贪财图利，竟致买凶，有何可悯？而家中并无上了年纪的父母，这一条也占不上，可见想不死都难。

因此自从被关进来，情绪一直不好，沉默寡言，只等着老皇帝一道圣旨，刽子手手起刀落，一生就此完结。因此，监狱环境不佳也罢，重刑之后疼痛难忍也罢，伙食不济也罢，都不计较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天，出乎意料的有人过来探监。

他也感到意外：儿子疯了，老婆和女儿来了也不让进，谁还会想起自己这个待决的死囚？见到来人以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此人一副书生打扮，衣履光鲜，春风得意，不是自己从前的谋士亢仁是谁？

他坦言在薛满财出事以后，他改换门庭，投入闵王殿下幕府，又蒙王爷大力推荐，做了理政赵王殿下的幕宾。

现在皇太子英年早逝，皇太孙又只知其名不见其人，贤愚不知，朝野早已议论纷纷。王爷早有雄心壮志，正在积极运作，因此对足智多谋的亢仁颇为倚重。

亢仁劝薛满财投靠实权派赵王门下，只要赵王荣登大宝，就是开国元勋。

薛满财以为自己只能活到今年冬至，对此并不太感冒。

亢仁却及时的抛出一张大饼：只要你肯效忠王爷，不但可以活下去，而且可以活得更好。

求生的本能使得薛满财把铁栅栏牢门摇得哗哗山响：“亢先生，只要能活下去，别说叫我做牛做马，就算做狗也愿意。求先生念在往日宾东情分，救我一救。”

亢仁就像一个绝顶武林高手，发现了一个骨骼清奇的后起之秀一般，吊起薛满财胃口，得到他的许诺，这才说：“只是活下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你不后悔？”

薛满财此时都被求生欲控制，那里有时间谨慎思索？一叠声地哀求亢仁指点迷津。可是，等听到亢仁抛出的“武林秘籍”时，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球。

要知道江湖上也有许多野心家，已故的金庸先生曾经赋予他们一个秘籍“武林称雄，挥剑自宫。”借以讽刺一些野心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亢仁给薛满财的求生秘籍也是八个字：想要逃生，自请宫刑。

薛满财愣了一下，随即拒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宁死也绝不做有辱祖宗的事！”

亢仁不过是一个阴谋家，其胸襟气度自然远不及金大师，更不是金庸先生那样的文学家，他给出这个“秘籍”的目的也绝不是讽刺，而是为了现实利益。

他冷笑一声，道：“老东家，实不相瞒，闵王殿下派去绑架卓越的人，其实不是他的家人，而是粉三太子光复社手下的杀手所冒充。王爷也是过后才知道，如果这事泄露出去，你的行为就是谋逆，会被改判凌迟。你的疯儿子也会被绞死。至于夫人和女公子，按照朝廷律法，不是被没入宫廷充当奴婢就是被编入官妓营妓名册，屈辱的活着。那时候，只怕您的祖宗会更加不光彩吧？”

薛满财大吃一惊，想不到那个和自己联系、又自称是闵王家人的人原来是反贼，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一旦定性为谋反，等待自己的将是祸灭九族。

他自己拦下所有罪名，为的就是保全家人。如此一来，自己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不由得面如土色。

亢仁又说：

现在圣上有好生之德，允许谋逆之外死囚自赎，自赎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进宫当太监。

而赵王殿下外朝势力虽大，却苦于没有得力内应。你如果为王爷立下大功，将来不仅能活，还可以活的更好。当然，是要做太监，还是甘愿凌迟，请自便吧。

对了，听说凌迟的时候，那里也不会幸免的。你要不要再考虑？

到现在，还考虑什么？

他牙关一咬，“好，我答应赵王的条件！”

由于冬至将至，他的复审也很快就出了结果：情实。

冬至那天，大安朝迎来了一场暴雪。就在雪花飘落的时候，同监许多死囚都在云阳市口挨了一刀。薛满财也挨了一刀，不过却是在大安朝皇城的蚕室里。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德宏县首富薛满财，皇宫里多了一个倒夜壶的老太监薛尽忠。由于赵王的运作大点，他被首领太监魏无贤要去，分派道现在最得宠的沈婕妤宫里。

沈婕妤不到三十，虽然得宠，却始终无子。为了求得一子，吃遍了所有偏方。不仅没有求来儿子，反而把自己吃胖了，导致皇帝久不临幸。

为了挽回皇帝，她听了一个医官的话，开始吃减肥药。服下之后便腹泻不已，奄奄一息。

这时候，薛满财正好入宫服侍。辛苦不已，魏无贤却找到了他，跟他说：这其实是赵王爷有意为之，在减肥药里加了一味泻药，为的就是尽快叫他成为婕妤娘娘手下的红人。现在是你，小薛子表现的时候到了。

薛满财兀自懵然，不知道所指。

魏无贤冷笑道：“亏你还自称读过书，就不知道越王勾践的故事？为了获得夫差信任。夫差生痔疮，他用嘴吮脓，夫差风寒，他曾经亲尝便溺……”

薛满财一脸苦逼，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无贤急了：不知好歹的猴崽子！宫里太监多的是，最不缺的就是榆木脑袋。你不干自有别人去干，到时候你就等着被你的竞争对手玩死吧！

薛满财想到亢仁的威胁，回想起二人初见时他的介绍：“在下单名一个仁义的仁字。姓‘岳帅勾亢’之亢，土命人。”

姓亢，土命人。那不就是“坑”吗？亢仁，坑仁，坑人，果然是巨坑神坑啊！

自己拼着挨了一刀忍到现在，不就是为了日后出人头地吗？

他牙关一咬：好，我做！求公公找人指点医理。

魏无贤皮肉不笑地说：猪啊！不管你得到什么结果，我自然会把治泻药的药膳给你，只要你送进去，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算定了。

不久，他得到沈婕妤的赏识，接连升官，做到婕妤宫中副总管。倒马桶的事自然不用亲自去做。由于他勤奋好学，触类旁通，居然学会一首梳头技艺，自此更是婕妤身边的红人。

这天，给婕妤梳头的时候，发现她闷闷不乐，就问她原因。沈婕妤自然不会瞒他，和盘托出。

原来皇帝虽然宠她，毕竟年事已高。驾崩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到时候，新君继位，自己没有一儿半女，不知道是被殉葬还是发往皇家家庙做尼姑道姑。

要想宠幸不衰，必须要押对宝。皇上已经明言要皇太孙继位，可是从未见过皇太孙，都不知道该怎样讨好他。

薛太监原本想叫自己女儿嫁给皇太孙，自从改换门庭以后，就改变主意，立志要把女儿送进赵王府。又对于卓越有着强烈的恨意，有意要拆散他的姻缘，因此说：“娘娘有没有听说过大兴城流传的童谣？”

婕妤非常好奇。

薛太监当即唱出来：“牡丹百种千般美，不如东南李仙蕙。一旦画入美人图，四大美人都如鬼。飞上梧桐变凤凰，母仪天下君王配。”

婕妤怒道：“这样的狐狸精怎么能进宫？”

薛太监谄笑道：“不是给当今，而是给未来的君王的。皇太孙就要大婚了，李仙蕙才貌双全，又是钦点女进士及第，倒也般配。只怕大家（宫廷对皇帝称呼）早已属意，娘娘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一来给圣上一个好印象，二来又卖皇太孙一个人情，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婕妤脸上露出了笑容，“就怎么办！”

冬至的那个雪天，造就了太监薛尽忠的发迹之路，同时也造就了卓越后来的苦难。

就在这年冬至的同一个雪天，千里之外的卓越也遇见了自己身边一个重要的谋士——陈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