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适逢其会

教导员奇道：“咦，怎么你小子啥都知道了。这会儿营长已派通信员去向上级汇报情况了，我看邓师长多半要亲自过来。不过咱们最好能在上级到来之前自己解决问题。怎么样，你小子有好办法没？”

魏华听到这里，不禁吁了口气，看来历史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笑道：“教导员放心，邓师长一来，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说不定啊，咱今天还可以见着大人物的面呢。”

教导员知道眼前这情况不好办，不免对他这话将信将疑。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远远叫道：“杜营长，李教导员，情况怎么样了啊？是哪个部队拦着不让过？他娘的耽误了军情，有谁担待得起？”正是师长邓岳到了。与他同来的还有118师政委张玉华、师前卫团354团团长褚传禹及政委陈耶,看来眼前这事甚得上级重视，团师级领导都亲自到了。

说起这个邓岳师长，魏华算是久仰其名，正是他指挥的118师打响了出国首战，而且胜得干净利落。这时月光下凝目打量，只见他三十岁出头年纪，身形挺拔，面容沉肃，大步来到跟前，听得杜营长汇报情况后，不由得脸上怒色更重，开口便向人民军警卫道：“我是志愿军118师师长邓岳，你们首长是谁？让他出来见我。哼，就算他是天王老子，难道就敢不讲理吗？！”

当时为严守秘密，志愿军并不轻易表露部队番号，邓岳一上来即表明身份，足见他心中已怒不可抑。岂知魏华将话传译了，人民军警卫仍是拒绝回答。邓岳刚要发火，忽见沟口处奔出一人，略带气喘，叫道：“是志愿军118师的部队来了吗？”

邓岳听这人说的是中国话，声音中透着又惊又喜之情，打量之下，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却穿着**人民军的服装。他微感诧异，问道：“你是……”

那青年满脸欢容，道：“我是咱们老总的秘书杨凤安哪。你就是四十军118师邓岳师长吧。唉，你们可算到了。老总这两天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走，走，我这就带你们见老总去。”邓岳更是惊异，道：“什……什么？你说咱们老总……101首长在这里？”

杨凤安道：“可不是吗？唉，今天这也算大水冲了龙王庙啦。自昨天起，我便一直在附近打探你们的踪迹，想不到你们自己到了这儿啦。这地方荒凉隐蔽，可不好找，还真是巧了……老总知道你们来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他口中说着话，跟人民军警卫交代一声后，便拥着邓岳快步向沟口走去。当时首批入朝的志愿军总部人员及大部分战士都换了人民军服装，是以杨凤安穿着人民军军服。那长官警卫认得他面，也就自不再阻拦。

在场诸人除了魏华之外，谁都料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想到老总就在这里，都又是激动，又是诧异。原来101在十九日仅带一辆电台车入朝后，先在新义州见到人民军次帅朴宪永，随后由朴宪永带领，前往大洞会见金将军。路上朴宪永乘坐的华沙牌轿车速度快于101乘坐的嘎斯牌吉普车，于是101就上了朴宪永的车。如此一来快是快了，却将那台电台车远远抛到了后面。等二十一日凌晨到得大洞，101身边没有电台，与十三兵团总部便失去了联络。直到当天下午四时，电台车赶了上来，他这才发出给十三兵团总部的第一封电报。其时兵团总部正随军而行，他身边既无总部人员，亦不知各部队情况（为保密起见，各部队电台行军途中不得开机），此后两日之中，便是翘首盼望自己的部队到达附近。因为当时已和金将军商妥，指挥部就设在大榆洞，在此地可清晰听闻南面隆隆的炮声，距前线最多不过二十公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部队很可能要与敌人打遭遇战，而由于种种原因，志愿军行军缓慢，全不知各部队到了哪里，犹似两眼一抹黑，自是焦急万分。而今日邓岳部队的到来，足可令他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其喜悦可想而知。

众人随着杨凤安走进山沟，来到一所茅草屋之前。那是一所**式的大窗户茅屋，这时窗子半开半闭，但见昏黄的煤油灯光线自窗子中透出少许，一人在屋内负着双手踱来踱去。邓岳上前打了声报告。那人迎将出来，正是101首长。他连日来焦灼不安，见了众人，不由得惊喜万状，紧紧握着邓岳的手道：“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我这光杆儿司令真是干着急没办法。你们率部队到了这里太好了！你们吃饭了没有？”说着便为大家倒水喝。

魏华适逢其会，陡然间见到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这份激动那也不用提了。凝神打量，只见他身穿一身粗布黄呢旧军装，袖口已微有破损，中等身材，背脊微驼，步履沉稳，凛然有威，略厚的嘴唇线条分明，展现出正直、坚定、无畏，但也不时露出几分桀骜和孤高，神韵与画像和照片上所见，毕竟颇有不同。但见他这时满面昂扬之态，尤其说话铿锵有力，令人不自禁的充满信心。魏华知道老总今年已五十二岁，一头坚硬的短发也已颇见花白，但瞧他这时神态，全然不似一个年过半百之人，宛似全身都充满了活力和精力。他心中暗暗咋舌，心想大人物果然不同凡响，一见之下即令人心折。

只听邓岳报告道：“我们118师共有一万三千多人，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大榆洞附近的沟口，现在听见温井方向炮声不断，但与军部无法联系，前面的情况全然不知，请首长指示我们到哪个方向去作战。”

101首长有力的道：“现在人民军都向北撤了，敌军在跟踪追击，情况危急，你们师赶快向温井方向开进，先在温井以北占领有利地形，隐蔽埋伏起来，将部队设成一个口袋，放心大胆的让敌人进来，然后几面开火突然猛打，趁机歼灭这股冒进的敌人，狠狠打击一下敌人的气焰，同时迟滞敌人进攻，掩护军主力集结展开。这是志愿军出国的第一仗，你们师是打头阵的，看看你们行不行……”说着竟给邓岳看了准备发给北京的关于各军作战部署的电报。只这一个举动，便可想见他心中已充满战意，更对序战满怀信心。大家也都热血如沸，对即将到来的首战充满期待。

101跟着又勉励大家，务必打好出国第一仗。他见魏华这小家伙儿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面上满是兴奋之色，不禁呵呵一笑，说道：“小同志，过去我们打败了国民党蒋介石，现在又要去打美帝，怎么样？你们敢不敢打？有没有信心？”

魏华忙挺身道：“有信心！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不负首长期望，一定能够打败侵略者！他娘的美国佬不让咱过安生日子，那就打他驴操的！”

101仰天大笑，说道：“好，就打他驴操的！”向大家道：“瞧瞧，这就是咱们的战士临战前的精神面貌。小杜带的兵好啊，在安东我听说某警卫营的战士纷纷上书情愿，要到战场上打鬼子，当时就大受感动。战士们打了这么多年仗，吃了这么多年苦，可是一听说侵略者要欺上门来，仍是义无反顾，说什么也要和侵略者见个高低。这种精神是异常可贵的，因此当时我想也不想，就发话同意了。志愿军，志愿军，这才是真正的志愿军啊。”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他又对杜营长道：“对了小杜，你知道为什么给你们的命令是‘暂时’配属118师吗？”杜营长道：“这个倒不知道，要请首长指示。”101见他欲言又止，道：“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杜营长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当初接到这命令时，还以为是上级怕我们做警卫工作做惯了，打仗不行了，因此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我们充当战斗部队。当时哪，我这心里还挺不痛快呢。”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101笑道：“这个你可是想多了。谁不知道你杜营长带的兵厉害，有冲劲，又机智顽强。当初是在湖北宜昌吧，你率领一个连，俘虏了敌人整整两个营，当时我虽在一野总部，可也有所听闻哪。因此一听说是你带的兵要求上战场，就马上萌生一个想法，让你们营作为独立营上战场，打好了，将来扩编为独立团、独立师。咱们志愿军入朝参战，初期是要严守秘密的，这样有利是有利，就怕影响士气。让你们作为独立部队去打，一旦打出战绩，拿来宣传振奋士气的同时，也不至于暴露正规部队参战的事实，说不定还可迷惑敌人呢。”

众人都听得暗暗点头，只听老总又道：“唉，我老了，也许顾虑得过于细了。不过，咱们这一次的对手毕竟是美军，万事还是要周全一些。再说，这独立番号也算是我军的老传统了嘛，八路军抗战那会儿是为了应付老蒋，现在则是为了应付老美，蒋美一家嘛。”说着与众人相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