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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

小说:死不了的爱 作者:北境暮云 更新时间:2018/10/24 8:57:41

冬天王远父亲得了次感冒,好了之后一直咳嗽,吃了很长时间的药也没好,晚上还会有点低烧。过年期间请吃饭的多,抽烟喝酒都凶,咳嗽加重,连着两天晚上不能睡觉。初八医院一上班,就去医院做了个CT,下午去取片子的张欣给王远打了电话。

“大夫说咱爸肺上有个阴影,怀疑是瘤。”张欣几乎是刚开口就哭了。

“大夫怎么说的?”王远心一沉,几步走到大门口。

“现在县医院不给确诊癌症,大夫不明说是癌,但是他说就是,让咱们上沈阳检查。”张欣哭得话都说不清了。

王远感觉有把锤子,捶着他的心,一下比一下狠,脑子里有台接近报废的发动机,像是随时都可能爆炸一样的轰鸣着,街上车来车往,他都听不到,相反却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世界,翻了个个儿。

两天后,王远带他爸去了沈阳的医院重新检查,结果一样。住院,给了大夫红包,之后马上就开始了治疗,放化疗同步进行。王远辞掉了工作,在医院陪护。他妈知道他爸得了肺癌,几乎崩溃,不是坐着发呆就是没头苍蝇似的干活,突然就会哭一场。这么多年,王远看着父母过日子,看不出恩爱,只是不吵架,父亲从来没说过好听的话,但明显能看出来对母亲的呵护。父亲就像山一样,是他们母子的依靠。

父亲在医院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王远学会了洗衣服做饭,和理解。放化疗的过程要经历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父亲暴躁得就像头被兽夹困住的熊,单因为吃饭,就骂了他好几次。去医院的第一个月,在住院部后门抽烟抹眼泪的王远经常被护士撞见,他接受不了父亲的乖张,可等他看到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父亲,马上又对埋怨父亲感到内疚。

后来他想通了,直接要面对死亡的是父亲,在死亡前面挣扎的也是父亲,作为旁观者,他已经看到了死亡的可怕,不能再要求病人做什么了。

王远戒了烟。最大的快乐,就是没病。

父亲身体越来越虚弱,情绪却越来越稳定,几乎什么都顺着王远,说的最多的是“没事儿”,吐过之后说,疼的睡不着的时候说。这是父子间的情感表达,也是男人之间的托付。几乎整个楼层的人都在夸他是孝子,这样的肯定毫无意义,因为他做的一切对父亲都毫无意义,甚至是负担,他有时觉得在付出的还是父亲,他接下儿子给的这些负担,就为了让他在以后的人生里因为尽到了责任而活得心安理得。

*

张欣去了三次沈阳,两次都是去送钱。钱花得真快,就像从刚学会数数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那么轻易,三个月不到,王远家留着做买卖的钱就见底了,这些钱里有一半都是借的。王春林的主治医生说他是中晚期,治愈不可能,但暗示过,如果治疗效果好,出院后能控制不复发,长期存活也是可能的,这让王远全家有了希望,也阻绝了一切不同意见。可能性太小,就是不可能了,可张欣什么都没说,现在陌生人都不能对王远说这样的话,何况是她。

张欣等王远续交了治疗费,带着剩下的钱和她,回了出租屋。医院床位太紧张,每个床位都有几个病人。病人只能住外面。王远租的地方就是医院附近的民房,九十多平米,分成四份,王远爷俩就住在其中一份里。空间逼仄,只能容下一张双人床,一条过道,两个人就错不开身了。室内破旧,杂乱,所有东西好像都不在应该在的地方,空气混浊,油烟味,咸菜味,中药味,和病人身上的腥味。王远瘦了,眼眶挂着睡眠不足留下的暗影,一脸胡茬。他不笑还好,当拉着她在床边坐下,亮出温暖疼爱的笑,她眼前瞬间模糊,不管多生他的气,这一刻,她对他只有心疼。张欣捧着他的脸,拇指摩挲着他下颌的胡须,主动吻他。两人滚到床上,没有前戏,直奔主题。刚开始,就有人开门。

“回来人了。”张欣低声说。扭动着不舒服的身子。

“没事儿。”王远不管不顾。

张欣没办法投入,她屏息听着两个人从属于他们的那扇简易的门前经过,脚步声,说话声,就在耳边。她枕在一个灰污的枕头上,被她压出了难闻的气味,他们都穿着衣服,她想着王远光滑的脊背,但只能摸到粗糙的衣服面料,也感受不到他身体的温度,她甚至避开他的呼吸,以便仔细听门外的动静。张欣闭着眼,第一次,在他们交欢的时候希望快点结束。

张欣拨开王远抱着她的手臂,起来整衣服,性在他们之间具有魔法般的吸引力,能把两个人久久地黏在一起不愿分开,但这次魔法失灵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头发染上了枕头的味道,她把头发扎了起来。

王远送她到车站,一路上只说些无关紧要的关心话。

三个月后,王春林出院。治疗效果一般,癌细胞降到了正常值,肺部肿瘤的萎缩不理想,可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接受治疗了,回家吃药,静养,每月回医院复查。

王远又上班了,耿玉英把菜地托付给了孙亚萍,在家照顾丈夫。王春林像是真觉得自己能痊愈,快点把花的钱挣回来,可是回家之后,连走出院子的力气都没有。亲戚朋友陆续来看望。张欣冷眼看着这一切,尽着儿媳妇的义务。第一次回医院复查,基本正常。夏天,就开始有人来要债了。

王远张欣回家之后,王春林一阵接一阵地咳嗽,稍好一点就嚷着“死了得了”,耿玉英眼睛肿的老高,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问原因,是冬天赊粮食给王春林的朋友来要钱了,那些粮食卖完,算回来的钱直接治病了,怕他着急,就骗他说钱还了。

“不说不是怕你上火吗?有人就有钱,花了再挣呗。不用寻思这些,你把身体顾好就行了,我都这么大了,以后家里我张罗,不用你操心。”

张欣在客厅里安慰耿玉英,听见王远说的话,让她忘了说话。

王远没对她说过他要做什么,也没要求过她该怎么做。他直接做了。他现在特别仔细,过年之后没添过衣服,没和朋友聚会,鱼肉不断,但都是给他爸准备的,他会往她碗里夹,自己几乎不吃。这种爱张欣没法感动,王远好像变成了巨人,迎着太阳,她被罩进了他的阴影里,跟他做一样的事,买件衣服都要左思右想,征求他同意,如果未来的日子都要这么过,那就太累了。

第二次回医院复查,迟迟没接到王远报平安的电话,张欣给他打,他情绪低落,告诉她他爸的癌细胞高出了正常值数倍,已经淋巴转移。他爸的身体不能再放化疗,大夫也明确表示,治疗意义不大了,家里照顾的好,病人反而比在医院里维持的时间长,或者尝试其他的治疗。大夫推测,他爸只剩三个月了。

王春林自知身体不济,回家之后常说了些感伤的话,说死也就死了,他想开了,遗憾就是没能看见儿子结婚,没能看见孙子。

有亲友给耿玉英出主意,让他俩领证,冲冲喜,王春林看见结婚证没准儿还能多挺一阵。耿玉英没主意,听人提了几回,就正式地把这事跟他俩提了。

她说完之后有两秒钟特别安静,静得能听见时钟往前走。张欣低着头,手撂在腿上,眼看着腿上的手,她能感觉到王远看她了,她装没看见。之后听见他说:“不信那些。正经事儿还干不过来,扯那些没用的。”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不耐烦地皱着眉。他最近话越来越少,动不动就这么严厉,她都要加着小心。

“也行,反正我俩也是早晚的事。”张欣的表态慢半拍。王远已经说过了,她说不说都一样。她从没想过不嫁给王远,除了他还能嫁给谁?就像她说的,他们结婚的是早晚的事,但不是现在,她不想就这么嫁给王远,只为了给快死的老人冲喜,简直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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