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四

王远的心让张欣弄得乱七八糟。下午干活的时候想起了好多过去的事情，净是她对他好，他好像没做什么，这样想来几乎觉得他欠她的了。到了下班，他决定把这事告诉付菡。不接这个店不仅伤了张欣，也撅了郝齐陈晓丽，让人不高兴的事他做起来最难（所以他们才会租好了门市才跟他说），他需要借个外力，事还是他做，就是找个人在后头赶着他。对待张欣，宁可无情也不要同情，对每个人都公平。藕断丝连是过去造成的，改变不了，但要藏在心里，自己知道就行了。

王远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回来了，这几天忙着落园，赶在下霜前把地里的菜都摘回来。门口摊了一地豆角、茄子、韭菜、葱，杨继红和邻居刘姨在帮忙，三个人正粗声大气地聊着什么。

“就前一阵火隆那么几天，这又停两天了。俺家小叔子在这干活，从六月份到现在，就给开了两千块钱。这帮人都合计了，不给开工资就罢工。”杨继红叉腿坐姿板凳上，拢着一堆葱，她逐根挑过，扯去干黄的叶子。

“人都是咱这黑社会给找的哈？”杨继红斜对面的刘姨问。手里不紧不慢地挑着韭菜。

“黑社会白社会，雇人也得给钱啊。天天说老付家厉害，大开发商，有钱，怎么这么几个楼都盖不起来？”杨继红说得起劲。富人是普通百姓的话题，不论是给富人吹牛还是嘲笑富人变穷，都特别的来劲。

“说得都挺大，左一个亿右一个亿的，到真章就没有影儿了。”刘姨语气平稳地冷嘲热讽。

“不能黄了吧？”杨继红笑。

“悬。”刘姨从浸水的草把里抽出一根，捆上了刚挑完的那把韭菜。

母亲不置可否地听着，不加入话题，也没看他一眼，就好像她也不知道付菡的身份。门廊的隔扇开着，他那屋的窗户也开着。

王远进屋看见付菡坐在床上玩手机，听他进来，抬头给了他一个不同以往的笑。院子里的说话声清楚传进屋里。

“多凉，怎么不关窗户。”王远说着走过去拉上了窗子，屋里顿时安静了。

“不冷。听她们说话挺好玩儿。”付菡做了个鬼脸，王远没跟她说过，她装出的无所谓，和真正的无所谓一点不像。

“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从上回跟你爸见面都这么长时间了，不联系家里多担心你呀。”王远握了握付菡的脚，冰凉，手伸进睡裤，摸了摸她的小腿，也是凉的。

“不打。他们才没工夫担心我呢。黄了才好呢，再让他们瞧不起人。”付菡噘着嘴，白了一眼床单。

这是付菡的气话，却是王远打心眼里希望的，而且从这一刻开始特别希望。如果她家真垮了，那他们在一起，以至于结婚生孩子就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了。张欣给他们租的那个门市地段那么好，店真开起来生意差不了，加上他在汽修店的工资，一年也能赚个十来万，能赚这个数，很多事，不只敢想了，还敢争一下了。

“你家是房地产，你寻思咱们大排档呢，说黄就黄。”王远捏捏付菡的鼻子。

“别提大排档了，伤心的过往。”付菡一头扎进王远胸口。

“那给你个惊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