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十二

郝齐和陈晓丽闹分手把四个人的玩性都闹没了。于是反了年初六开业的传统，初四就开业了。因为提前开业，所以生意极好，可因为分手，店里少个人手，付菡的身体负荷第一天就达到了极限。母亲心疼付菡，过年也闲着，除了在家里帮忙准备材料，也来店里帮忙了。王远心疼媳妇也心疼妈，店里再忙，也要在十点前先送母亲回家。另一边催促郝齐尽快跟陈晓丽和好，明知道两个人断不了，不能另雇人。可郝齐还是犹犹豫豫的蘑菇着，这么对付了十天。正月十五，王远做主，歇业一天。歇业一天代表着千把块钱，为了一个怎么过都行的节日少挣千把块钱，肯定不上算，可王远不只为了过节，还为了别的。

“胡萝卜拿个小点的，太大就成匹诺曹了。”付菡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大的还得留着炒菜呢，要我也不给你呀。”王远在菜窖里，从装胡萝卜的竹筐里捡出一个比手指粗一些的胡萝卜，又掸开塑料袋，在竹筐对过的蓝塑料筒里捞出一棵辣白菜，从塑料桶旁边的大缸里捞出两棵酸菜，嘴里嘟囔着，“今年你来了，酸菜都没怎么吃。”

“我拦着不让你吃了吗？”

“你不爱吃我天天做能行吗？”王远抬头看了一眼蹲在菜窖口的付菡，她对地下有天生的恐惧，刚来那两个月，两个人疯狂的“干坏事”，在家里好多个地方都试过，唯独没下过菜窖，“等咱俩有孩子了多给孩子做，孩子爱吃就不信治不了你。”

“你现在说梦话都一本正经的，谁跟你生孩子，臭不要脸！”付菡笑说。捏了个雪团打他。

“你这个一到天亮就翻脸的毛病我是真看不上。”王远甩甩手上的酸菜水和辣白菜汁，拎起桶盖上的酸菜和辣白菜。

“那么烦人！”付菡又扔下一个雪团，王远没防备，正打在头顶，碎雪散进了脖子里。

“你等我上去的。”王远扔出一句恐吓，登上了梯子。付菡抓紧时间又打了他一下，笑着转身跑了。等王远从菜窖里出来，她已经躲到了雪人身后。

菜窖在房子东山墙下的菜园里，这是付菡在他家发现的最晚的一样“奇异”的东西，也是她最不感兴趣的。昨晚下了场大雪，气温高，结了满山的树挂，今早放晴，蓝天加大太阳，仿佛从雪地里蒸腾出了加倍的氧气，深吸一口，沁凉，饱足。目力所及，尽是皑皑的晶莹，山，树，甚至河，都显得丰满臃肿。付菡从早起就欢蹦乱跳的，非拉着王远去山坡上滑雪，可雪太湿太黏，不适合滑，适合堆雪人，王远就带着她在院子上首的菜园里堆了个大雪人，手、眼、发型都弄好了，只差鼻子。

看他过去，付菡又躲开几步。王远单手给雪人按鼻子，付菡不满意，跑回来抢过胡萝卜自己装点。王远瞅她越弄越认真，张开挂满了咸菜汁、酸菜水的手，在她脸蛋上实实在在地抹了一把。

“啊——”付菡尖叫着躲开，怒目瞪他。

“你要干啥？”王远把那只手举到身前。

“你亲我下呗？”付菡转怒为喜，凑了过来。

“你洗完脸再说吧。”王远笑着后退。

“不行，必须现在亲。”付菡笑着，准备扑过来。

王远磨身跑回了屋里。

吃过晚饭，天刚擦黑，镇子上的鞭炮声就成串的轰鸣起来。王远牵着付菡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的灯笼底下，从后面抱着她，看着像是从楼群头顶开出的烟花，不需要仰视，就在眼前。起初是零零星星地开，逐渐开得密密匝匝，开出的烟花越来越大，色彩直映到他们脸上。王远欣赏着付菡诱人的侧脸，带笑的嘴角，流光的睫毛，欢悦的眼睛，又把她往怀里收了收，问：“好看不？”

“嗯，就像专门为咱俩放的。”

“看烟花有讲究，一个人看，看见都是绚烂稍纵即逝，两个人看，才能看见绚烂绽放。是甜是苦，是浪漫还是孤独，关键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王远说着收回了一只放在付菡腰上的手，插进了衣兜里。

“这时候要有个戒指是不是就完美了？”付菡枕在他肩上，仰头看他。

“有条项链行不行？”王远说着亮出早就藏在兜里的东西。他把手举到她眼前，一道荧光闪过，挂在他的指头上。烟花的强光使玫瑰金的项链更加耀眼，项链坠是两个交叠的心形，一个是纯色的玫瑰金，另一个镶满了仿钻，山下的烟花在每一个仿钻里绽放，又在付菡的眼睛里重开了一遍。

她的脑子都在眼睛上，忘了说话。

“浪漫完了还得过日子，天天穿串儿，戒指没法戴，到那一天买个好的就得了。”王远说着把项链给付菡戴上，“以后不要再觉得这不是你家。你来之前，这是我家，你来之后，这是咱家。人活着都得有点奔头，就是意义。我的奔头就是对你好。没有你，这个家不算什么，我也不算什么，有了你，这个家才重要，我才牛逼。这个家里什么都是你的，我要是惹着你了，你就把我锁外头，不让我回来，我高兴，你要是觉得这不是你家，我就伤心了。”

付菡不错眼地凝着他，眼泪骨碌碌划过脸颊。

“别哭，脸该皴了，你是富家女，大世面见多了，这么个小东西就感动哭了，没出息。”王远双手捧着付菡的脸颊，用拇指细细地为她擦去眼泪。